第192章 割你的舌頭
余焺想要孩子,那完全是他自己一念之間的事情。
他說過,他不需要生孩子的工具,可是那天,他酒後吐真言,告訴我,讓我給他生個孩子。
「豆子,你不明白,我和他的事沒那麼簡單,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我想了想,吃了點甜品,「幫我到樓上取一下手機,我要去……拜訪一個……長輩。」
余焺不在,很多賬,該算的還是得算清楚。
元寶把手機拿過來的時候,我給顧淼打了個電話。
我記得他的號碼,而且他的號碼是不會換的,因為像他們這種商業人士,做買賣的,不會輕易換號碼,各種銀行卡綁定,各種信息數據……
顧淼知道是我的時候,震驚無比。
但他是只老狐狸,很快就反映過來:「啊,是風塵!爸爸到處找你,你去哪裡了?這……現在怎麼樣,還好嗎?」
心裡一陣惡寒……
恨不得立馬撲上前,手撕了顧淼的虛假嘴臉。
但我明白,不能急:「你在哪裡,顧總,我們能見一面么?」
那一千塊既然是他讓靳辛晁給的,那麼,我就必須還他點什麼。
「好好好,爸爸見你,你說個地址,我推掉晚上所有的應酬,過來見你!好嗎?」顧淼在電話里的語氣簡直感天動地。
我也就跟他做做戲:「顧總啊,你這段時間我做了什麼,我們晚上面談怎麼樣啊?今晚我們好好,敘敘舊?」
顧淼大概沒料到我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死過一次」。
左老爺子在Z市頤養天年,本來不應該提到他的,但是我在想,當初他救下我,想要用我來控制余焺,讓自己後繼有人,但恐怕,我受傷的事情,顧淼也是知道的。
畢竟當天在小巷裡,那麼多餘燁的手下,那麼張揚的喧嘩,不可能沒有人不走漏風聲。
約在一家下午茶餐廳,我當然帶上了元寶。
顧淼一早就在卡座上等我了。
耳邊多了些許白髮,好在下巴上的鬍子打理得還算乾淨。
但他眼裡閃著一點點淚光,動不動就開始波光閃閃。
不去演戲還真可惜了,活到他這個年紀,進軍娛樂圈,再怎麼也是老戲骨了。
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一杯白開水,旁邊是藥瓶。
我想都沒想,端起桌上的水杯直接朝他潑過去:「顧總,你給我清醒點,然後,我可以坐下來談了么?」
見多了余焺冷冷的面孔,越發見不慣虛偽的假臉。
顧淼抹了一把臉上的白水,嘆了口氣。也不發怒:「坐吧,想喝什麼自己點,爸爸買單。」
「不用。」我環視一遍這下午茶餐廳,冷笑:「顧總,我知道這裡是你的產業,不過,我十歲的時候,你就開了它,現在十幾年過去了,怎麼還是老樣子?」
我是故意選在這裡的。
這裡是顧淼在我十歲那年開的,當時還不算是什麼下午茶餐廳,只是剛流行咖啡廳而已。
當時用的,是最時髦的傢具,桌子沙發,吧台……
到現在,十多年時間,裡面的裝潢,每一處布置,換了無數,但都跟當時是同一風格。
這風格,說好聽點,叫復古。
說難聽點,叫過時,呆板。
「風塵,你就不能好好跟爸爸說話么?」顧淼的一章老臉上有些憔悴。
實話實說,他還不到五十歲,具體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他遇到我媽的時候,不過二十剛出了頭。
所以,再怎麼算,他也離五十歲,還差一兩年。
「爸爸?」我打了個響指,叫服務生端來兩杯卡布奇諾。
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不喝咖啡,只喝茶。
「你哪裡像我爸爸?五官?臉?血緣?」我笑著,「你去醫院做過親子鑒定么?你怎麼就肯定,我一定是你女兒?」
顧淼的臉色也沒有不好看,而是心平氣和地看著我:「你突然找我,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告訴爸爸,爸爸給你解決!」
「困難?」我想了想,「你可以幫我解決了你自己?我最大的困難之一,就是你,顧總。」
這話不假。
自從我信了靳辛晁,聽了他的話,我心裡對顧淼的仇恨的疙瘩,就已經更大,埋得更深了。
「我知道你恨我!」顧淼低聲道,生怕附近的客人,服務生,聽到我們的對話,「但是你今天找我,總不能白找,有什麼話你告訴我!」
告訴他?
我不敢么?
抬起頭,我正視他的眼睛:「好,我就跟你好好說。首先,六年前我進監獄,你顧總財大氣粗,在A市混了這麼多年,不至於撈個人都撈不到出來吧?眼睜睜看我在監獄帶了四年,你還真是,親爹啊!」
顧淼的臉色終於難看起來,他眼角朝下,臉上不再像年輕小夥子那般乾淨,而是有些暗沉。
「然後,我受傷的事,你不能不知道吧?我不是你女兒么?你不是人脈廣么?怎麼,我被折騰了那麼些時日,你還真不心疼?親爹?你現在來跟我說,讓我有什麼困難開口,不好意思,我還真開不了口!」
再一次沒忍住,端著顧淼面前的咖啡就要朝他潑過去。
不過,被他按住了。
「你先聽爸爸解釋好不好?」他眼裡的確有些懇求的味道。
我想了一下,聳聳肩,鬆開杯子,坐回去:「好啊,你說。」
點了支煙,慢悠悠的聽他到底要怎麼解釋。
他往我身後看了看,我才想起,元寶一直都扎在那裡。
「沒關係,她是自己人,你別磨磨唧唧的。」我有些不耐煩。
顧淼想了一下,然後把咖啡端到自己嘴邊,喝上一口。
到底也是老狐狸,久經商場,這點氣勢還是能穩住的。
「是余焺。」放下咖啡杯的時候,他只說了三個字。
我瞬間愣住了。
余焺?
「余焺怎麼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元寶,「元寶,麻煩你去幫我叫點甜品過來!」
「好,哆啦姐姐。」她說著轉身走出了卡座。
我回過頭看向顧淼,故作淡定地抽了一口煙:「現在你可以說了?」
這茶餐廳就在一口,偏頭看著窗外,也有來往的人往裡面看。
有些時候四目相對,會來不及躲閃。
陌生人之間,也會有一瞬間的尷尬。
「我試過把你保釋出來,讓你無罪肆放。」顧淼的聲音有些滄桑無力,「但是,余焺那個小混蛋,制止了!誰也不能動你,誰也不能帶你出去!」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越來越深的秋天,外面已經有人開始穿風衣。
四季分明的A市,人心也涇渭分明。
雖然只是隔著玻璃窗,卻隔著千山萬水。
余焺,不讓任何人動我?不讓任何人保釋我?
他這個瘋子!
他這個變態!
「你的意思……」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的意思是,我原本,可以免了這場牢獄之災?」
四年。
從十八歲到二十二歲。
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時光,最活力,靚麗的四年……
葬送在了監獄。
而原本,我而已免了這場四年的黑暗生涯。
小腹痛到窒息,痛到直不起腰。
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雖然當時,余焺當時問過我,是誰殺的。
我選擇了說謊,選擇了把這件事擔下來。
大概很多人不能理解,不就是四年牢獄之災么?
可是,沒進過監獄的人,就不足以來談論這個話題。
一整天的監獄生活,是晦暗無光。
一個月的監獄生活,是艱苦難熬。
一整年的監獄生活,是遙遙無期。
然而,四年。
一千四百六十多個日日夜夜的晦暗無光,四十八個月的艱苦難熬,無望地遙遙無期……
四年的監獄生活,是萬念俱灰。
萬念俱灰啊!
怎麼可以,有人這麼輕易地,就將我打入萬劫不復。
是余焺……
是余焺……
「哆啦姐,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元寶把甜品放在桌上,嚇得抽了很多紙巾給我擦臉。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我哭了。
竟然哭了!
多久沒哭了?
現在竟然在顧淼面前,哭了。
「風塵……」他張開雙手:「需要爸爸抱嗎?」
我咬著牙,搖頭,不停搖頭。
「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我瞪大眼睛,「顧淼,今天的話,你要負責!如果有半點虛言,我割了你的舌頭!」
氣頭上的話,是真心話。
「我……怎麼會不是好人?」顧淼皺著眉。
我冷笑:「你是好人?對,你的確很好,讓人拿一千塊到監獄打發我,讓我死心,是吧?你別告訴我這是余焺做的,這種陰招子,只有你顧淼使得出!」
其實我很害怕,我害怕他告訴我,拿錢,也是余焺安排的。
但他接下來的話,又讓我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他說:「那件事,是我做的!我只是希望,你忘了靳辛晁,出來之後,好好跟著余焺。爸爸做事的方式,是有點過分,但是,我也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啊!」
是很過分!
但……有點?只一點?
「我的未來是什麼?」我看著他,「嫁進余家?替你圈錢?你當余家的人傻,還是你自己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