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寒風凌冽時
聲嘶力竭,也不過如此。
我一直都在幻想,如果有一天,隨著一聲巨響,我的生命便就此終結。
是不是就能夠徹底解脫……
可是,在閉眼前,那個男人,撕心裂肺聲嘶力竭地叫我的名字。
我聽見了,張著嘴,可我回應不了。
……
彷彿做了一個冗長冗長的夢,夢中,我看到了一個男人,在我倒下之前,沖了過來,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他叫了一聲我的名字,衝過來,把我抱著,在我倒下之前。
然後,他失控了,徹底失控了,把我放下,握緊手中的那把軍刀……
————
有人說,黎明之前是無盡的黑暗。
而我,彷彿等不來黎明。
睜開眼的時候,我躺在一張,寬大的床上,這床太過柔軟。
想動,可是腰上被一層又一層地紗布纏著,根本,動不了一絲一毫。
這房間,是鵝黃色。
不夠白,也不夠黃。
兩種顏色,都不夠徹底。
「醒了,醒了!」我聽到一個聲音,是一個小姑娘。
聽上去,大概十八九歲。
我動了動眼球,就看到一個穿著小女傭服裝的姑娘,頭上帶著頭巾,出現在我視線。
果然,她看著也不過十八九歲,眼睛很圓,額頭飽滿,整張臉,圓圓的,十分面善。
她的頭巾把額頭遮了一半,就像遮擋住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個性。
眼裡清澈乾淨,一丁點兒戾氣也沒有。
「你終於醒啦!」她笑得很甜,「我是元寶,就是可以當錢花的那個元寶。」
我盯著她,不明就裡地眨了眨眼,到底發生了什麼?
「元……寶?」我艱難地開口,這房間,看起來,不是普通人的住宅。
能有這些巧思妙想的,絕非平凡人。
我怔怔地,看著她:「元寶,請問,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哪裡?」
問完這個問題,我心裡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顧風塵!
那聲聲嘶力竭,我突然清醒過來,一激動,腰上又是劇烈的疼痛。
「哎呀,你別亂動!」元寶皺著眉,「哎呀,你別動你別動,好不容易止住血,你亂動什麼呀!完了完了……」
元寶似乎充滿活力,開始拉開被子給我檢查傷口。
然後有些責備的語氣:「哎呀,你看吧,傷口又裂了,我重新給你處理一下,你等著啊!我警告你!千萬!千萬不要亂動!不然我可不管你了!哼!」
這俏皮可愛的語氣確實讓我有些難以接受。
余焺,他,怎麼樣了……
「嗯,不錯不錯,你很乖,沒動!」元寶很快回來,開始給我處理腰上的傷口。
一邊處理,還一邊嘮叨不停:「我跟你說啊,你啊!要是再倒霉一點,這槍再偏一公分,就一公分,你的肝就沒了!命也難保!」
肝?
槍?
我愣了愣神:「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指的自然是,受了槍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余焺又怎麼樣了,他在哪裡?
心中的疑問一下子多了起來……
「哎呀,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嘶……」腰上突然疼痛一下。
感覺自己的腰上有一個窟窿,怎麼也填不上的窟窿。
「對不起對不起,我輕點!」元寶一個勁兒道歉,「哎呀,你受了槍傷,倒在一個巷子里,我家主人路過,心好,把你給帶回來了。幫你取齣子彈,然後……然後……你昏迷了五天!好不容易,傷口慢慢開始消炎退熱了,你醒來,一動……哎……」
說著她一臉惋惜,繼續幫我處理傷口。
我,倒在,一個,巷子里?
「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敢相信,確認了一下。
元寶正在幫我處理傷口,莫名其妙地抬頭,與我對視,「對呀,就你一個人呀!不過……我們主人說,好像是還有一輛車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心裡突然一怔,也就是說,余焺和余燁根本就沒在那裡,而且,那些手下也不在。
那輛車的存在,只能說明,余焺沒有開車走掉。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被余燁的人,帶走了。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光明。
我默不作聲,忍著腰上的疼痛。
這輩子,我還真是,命途多舛。
「你們主人,是誰?」我開了口,自然是因為有些好奇,好奇救我命的人,是誰。
元寶認認真真給我弄好傷口,然後幫我蓋好被子,端著醫用的東西:「我們主人是誰,你暫時不用知道。他/她想讓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讓你知道的。」
我不甘心,卻也沒有多問。
A市有權有勢的人,我認識不少,不肯盼頭露面的,我也聽說過一些。
目前還不敢妄加揣測。
「請問,這裡,是……」
「這裡啊,這裡是Z市。」元寶笑著就出門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準備點吃的,一定有些餓吧!」
說完,就出了門。
Z市。
是……哪裡?
我不明白Z市距離A市有多遠。
為什麼,會是Z市?
手,摸在腰上的紗布上,痛。
我昏迷了五天,這五天,余焺有沒有找過我?還是說,他自己現在都麻煩纏身,不能抽離。
這救我的人,是元寶的主人,有錢有勢,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我絕對不相信有任何人,會無緣無故做好事。
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救我的目的,是什麼?
心裡一陣陣激蕩……
任我各種猜測,也沒有結果。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忍著傷口,想要休息,可是,閉上眼,就是那個聲音。
那個,撕心裂肺的聲音。
不敢閉眼,不敢回想那一切。
直到,元寶再次進來,端著葯。
「來,你起來,喝點葯,我跟你說,雖然傷口處理過了,但是吧!要內服!才更快好起來!你喝,別嫌苦,良藥苦口,你不能嫌棄!」
元寶上來就噼里啪啦說一大堆,我愣愣地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中藥的味道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當然了,所有中藥幾乎都是同一個味道,同樣的苦。
尤其是對我這種外人來講,依然是辨別不出的,就一種感受,那就是,苦!
「元寶,所以,你們打算把我怎麼樣?」我喝著葯。
這葯確實很苦。
我想起了那個男人。
他喝葯的頻率特別頻繁,他,是怎麼忍受的?
我皺著眉,把葯喝掉。
「不錯,表現不錯,比我想象中要快很多,來,這是獎勵你的!喏!」元寶遞給我一顆糖。
我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拒絕了。
「你別不吃,這不是普通的糖,可以給你補充一點體力,你再這樣下去,就算傷好了,也肯定……」
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我受了這麼重的傷,且不說,徹底痊癒需要很久,就算痊癒了,我也一定,很難恢復到之前的精氣神。
「謝謝,糖我就不吃了,幫我熬點湯好么?」我根本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
既然他們把我救下來是要利用我,那我在被利用之前,必定要好好恢復,才能,扛得住,事實。
「熬著呢!」元寶收回糖,「你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哼,不過我喜歡!你等著吧,我這就去給你拿吃的上來!」
說完她端著空掉的葯碗出去了。
我看在床頭,開始重新審視這個房間。
鵝黃色的調子,實在有些特別。
我見過一些大紅大紫,見過一些黑白灰,見過很多純粹的顏色,可是,這還是頭一次,見識到在自己家裡的卧室內,用鵝黃色,布置成這樣奇特的風格。
不止是顏色,還有床,這床很高,足比有一個正常成年人膝蓋還要高出五公分。
而且,這卧室不算大,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被一個鵝黃色的書櫃佔據了足足三分之一。
沒有衣櫃。
就一個書櫃,緊貼牆壁,並非落地的那種,一張床,我躺在上面,外面是陽台。
沒有書桌,連衣櫃都沒有。
這……
客房不像客房,書房不像書房。
實在,太奇怪了。
「你精神不錯嘛!」有人替元寶打開門,然後端著飯走進來,「不錯,多吃點。早點痊癒。」
我點頭道謝。
————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足足一百天。
天天中藥,濃湯,還有糖果
當然,還有一些粥品。
不過,這一百天內,我只見過兩個人,一個便是元寶,一個,是給她開門的人。
有時候她手裡端著東西,不方便開門,便是那個人替她開的。
我沒有走出過這個房間。
每次給元寶開門的那個人,恐怕是監視我的。
元寶把我照顧得很好,甚至不讓我碰水洗澡,主動給我擦身子。
一開始我還有些難為情,後來,也就習慣了。
沒什麼好矯情的,改變不了就接受它!
適者生存。
難不成,我應該等著自己癢死臟死?
不過,耐著性子熬過一百天之後,我終於,終於有了機會接觸那個,所謂的主人。
說實話,跟我想象中,相差太大,太大了。
我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跟這樣的人接觸。
出事,是在初秋,然而見到救我的人時,已經時隔三個多月……
正是,寒風凌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