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沒有機會了
她知道陸昀澈被潑了咖啡之後,一定會再次找到她。
她何時,變得這麼有心計了?
還是說,我從來沒有看頭過她?
「小野,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出來。」我艱難地開口,「我已經計劃好了,等我存夠了錢,我們就開一家店……可是……」
「存錢?開店?」小野笑了,「顧風塵,你在監獄里待了四年,還沒有學乖么?這個世界上,沒有背景的人想要白手起家,那等同於痴人說夢。我現在已經二十四五歲,我耗不起了,等不了你存夠那些錢,等不了你所謂的慢慢開店,賺那些可憐的小錢。」
她的一番話讓我徹底愣住了。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還是她,太現實了?
「風塵,我們可以是患難之交,但也可以是點頭之交。謝謝你出獄之後沒有忘了我,還來接我出獄,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如果你以後要干涉我的生活,那麼我們沒有交好下去的必要,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各自好好生活,說說心事。你不要看不起我,你也有餘少,不是么?」
我忍了好久,終究只吐出一個字:「好」
我不願意失去她這個朋友,所以只能妥協。
————
不歡而散的談話過後,我把剩下的零錢全花在了打車上。
回了酒店。
余焺不在,我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這是我「工作」的本分,儘管我沒那麼想聽到他的聲音。
然而打了一次,他沒接,我怕他沒聽到,又打了第二次。
正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被接通了,卻不是余焺的聲音。
「誰啊?」說話的人正是余可馨。
誰?
余焺沒有存我的號碼?
「我找余少。」我開口。
電話那邊裡面提高音量:「是你啊,我小叔手機在書房,人在浴室洗澡,沒空。」
說完還不等我回答,那邊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在洗澡?
看樣子是不會過來了,我也就放心地收拾了一會兒,走進浴室開始洗澡,剛擦乾淨水,身後的門忽然被推開。
我一轉身,就看到余焺穿著神色風衣站在門口。
「余少,我還以為,你今天不過來了。」我邊說邊動作麻利地把浴巾裹好在身上。
還沒走幾步,余焺上前邁了一步,一手握住我的腰,另一隻手握在我抓著浴巾的手上。
「晚上去哪兒了?嗯?」他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下巴上乾乾淨淨,沒有一點鬍渣。
「我……」我看著他,「我從商場出來,就跟小野一起吃了飯。」
故意省略了去米雪出租屋樓下的事。
他冷笑一下,直接把我拉出了浴室,直接摔到床上,一個牛皮紙袋闖入我的視線。
「打開。」余焺站在我身後開口。
我坐起身來,伸手打開那個牛皮紙袋。
很薄,裡面似乎有幾張紙的。
文件?
我打開袋子,取出裡面的紙,上面最顯眼的一排字,讓我渾身血液都凝結了。
顧風塵個人履歷。
這不是一份,而是好幾份!
這些履歷,都是我剛出獄的那幾天,到各個公司應聘的時候列印的。
看著手上一份一份的個人履歷,我百口莫辯。
「顧風塵……」余焺拉著我的衣領,整個人都被他提了起來。
「余少!」我的心跳得咚咚咚的,瞪大眼睛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麼?」
余焺把我手中的個人履歷一下子抽掉,看著我的眼睛:「你不認字?」
我的眼淚瞬間把眼眶都蓄滿了。
頭腦開始發懵:「余焺……」
他把手放在我的後腦勺,半個手掌貼在我的臉上,湊到我耳邊,身上帶著淡淡的中藥味道:「顧風塵,從Chairman看到你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那是第一次;贏了飆車比賽的時候,我問過你,那是第二次;你求我幫你救小野,那是第三次。三次讓你自己承認的機會,你都沒有把握住,現在我把它們砸在你面前,你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儘管音量不大,我卻渾身發抖。
「余焺……」我再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鼓起勇氣,「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一百萬我不要了,那三個月的期限,這場遊戲,我不想再耗下去了。」
余焺盯著我:「你說什麼?」
「余焺,放過我。」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可我現在沒有辦法以真實姓名這麼坦然地待在余焺身邊。
「好,我現在給你機會,唯一一次,從這裡出去,但如果你選擇走,再回來求我,我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余焺的薄唇擦過我耳邊,「我數到三。」
「一……」
「二……」
我瞬間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他,直接往門口走去。
不,不是走,而是用跑的。
我裹著浴巾,腳上連鞋都沒有穿,可是我還是往門口跑去。
我什麼都不要了,手機不要了,包也不要了,錢也不要了。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從這裡逃出去!
一定要逃出去。
落荒而逃,逃出生天。
我跑在酒店的長廊上,一隻手抓著胸口的浴巾,另一隻手用盡全力去按電梯的按鍵。
直到進了電梯,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我都沒有看到余焺的身影。
穿過酒店大堂,我也無暇顧及工作人員的目光,赤腳跑到大街上。
酒店的地板雖然很涼,但好在光滑平整,可是一走出酒店大門,踩在人行道上凹凸不平的地面,腳心傳來的疼痛難以忍受。
但,再難以忍受我也忍著。
十一月中旬的風已經開始刺骨,我只過裹著單薄的浴巾而已,渾身凍得沒有了知覺,腳下已經開始麻木,踩在地上都沒有任何感覺。
就這樣一步一步,往前走,往前走,連頭都沒有回過。
幸好是深夜,街上行人不多,偶爾有三三兩兩的路人側目看我,但這已經無所謂了。
連監獄都待過的人,我又有什麼好靦腆。
直到敲響米雪出租房的門,那一瞬間,我徹底崩潰了,直接滑坐在地上。
米雪遲遲沒有開門,而我不停敲,不停敲……
今天受到的莫大恥辱,讓我永生難忘。
我從來沒想過,如余焺所說,他給了我那麼多次讓我承認自己是顧風塵的機會。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讓我走,他竟然還會放我走。
我坐在地上,不停地敲著門,全身已經凍僵,但我除了這裡,再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也許米雪當時的行為是對的,她給我留了一把鑰匙,那意思我到現在才領悟,不過就是她看透了,看透了我總有一天,會被余焺,扔掉。
就像用舊了的物品,就像垃圾。
雖然,是我自己提出的。
已經不知道敲了多久,門終於打開了。
依然是滿屋子的酒味,滿屋子的煙味。
但我已經顧不得許多,站起來,抓住米雪:「米雪,我無處可去了。」
米雪的身上帶著酒氣和煙味,房間里也氣味熏天。
她轉身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繼續喝酒:「把門關上。」
我喜出望外,直接把門關上,回了我之前的那個房間,把衣服換好,再次回到客廳。
坐在米雪旁邊的那一刻,我終於放鬆了,提起桌上的一瓶酒,打開,猛地灌了一口。
我太冷了,酒能暖身。
米雪瞥了我一眼,直接傾斜瓶子往我腳上倒酒。
「啊……嘶……」低頭一看,才發現我的腳上沾滿了泥土和我自己的血。
二鍋頭倒在腳上,鑽心地疼痛。
我咬緊牙齒,用酒把腳沖乾淨,然後抽出紙巾擦乾。
余焺,這一切都是你賜給我的!
那天晚上,我和米雪一直喝二鍋頭到天亮,意識不清醒的,不知道怎麼回的卧室,或許是米雪扶我進去的,或許是我扶她回去的,又或者,是我們兩個扶著牆回去的。
我唯一記得的,是我們沒有說任何話,一句話也沒說過,默契地碰著酒瓶,也默契地一言不發。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都快要炸裂,我躺在床上,連正眼都覺得困難。
閉上眼睛繼續睡著,直到第二次醒來,床頭柜上放了一杯已經冷掉的蜂蜜水。
是米雪。
我喝乾凈水,再次倒頭大睡。
就連腳底的疼痛和太陽穴的脹痛,都沒有阻止我的疲倦。
終於,第三次醒來,太陽都快下山了。
我下床出門,洗臉刷牙,出來的時候,米雪正坐在沙發上抽煙,一地的酒瓶子和煙蒂,我去把窗戶和窗帘拉開,然後開始打掃。
把酒瓶,煙蒂,垃圾……
統統都清理掉。
「米雪,謝謝。」我坐到沙發上,把她手裡的煙拿掉,「這些東西,以後少沾吧,陪我出去買菜?我做飯給你吃?」
米雪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她看著我很久,終於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是我出獄以後難得的過得很輕鬆的日子,沒有餘焺,也沒有那些所謂亂七八糟的人。
我和米雪一起,把屋內所有的東西都歸置了一下,該洗的洗,該清潔的清潔……
但我們的話都不多,通常都是吃飯的時候,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一些。
她沒有問我為什麼會在前幾個夜晚以那樣的情形出現,我也沒有問她為什麼不在Chairman上班。
她只說,她還有點錢,等真的身無分文了,再出去賺。
而我,所有的錢財都在公寓和酒店,包括那個手機。
我以為,我再不會跟余焺有任何瓜葛,直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