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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西風吹落桂之花1

  三個月後,已經是深秋蕭瑟。


  陳煜棠穿著一件厚呢子大衣,並沒有戴手套,搓著手站在門廊下,盯著兩個年輕人往外抬一件紅木匣子。


  「辛苦你們了,麻煩輕一點放。」她一路盯著那口匣子,絲毫不敢鬆懈。


  傅嘉年忽然從她身後出現,握住她的手,把她嚇了一跳。


  「手這麼冷,怎麼不戴手套啊?」他略微有些嗔怪。


  「這才什麼時候就要戴手套了。」她把他往一旁輕輕推了推,「不是說有要緊事,這麼快就來了?」


  「事關咱們四家的聲譽,可不得趕點兒緊?」傅嘉年看了眼時間,伸手捏了一下她被凍得微微發紅的臉頰,「去車上等著吧,我盯著他們搬東西就是。這種事可不能麻煩咱們的陳師傅。」


  她呵了下手,他見了把她的手握進手心,卻聽見她微微嘆了口氣。


  他撫了撫她的頭髮,投過去一個問詢的眼神。


  「我擔心我比不過他,畢竟他曾經雕的那隻寶珠,絕非我所能及的。」


  傅嘉年笑了一聲:「所謂的比賽就是要推陳出新,他就是個模仿旁人的,作品沒有自己的骨血,連普通的木匠學徒都不如,有什麼好怕的?」


  她點點頭,那兩個年輕人已經將紅木匣子放到後備箱里,兩人便一併坐到車上。


  今天是四藝堂和第五藝一較高下的日子,畢竟涉及到滎州城裡頗具代表的四個手工藝世家,之前又在報紙上來回喊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指定會有許多記者前來觀賽。於是兩方協商,把地點定在新世界大劇院。


  陳煜棠和傅嘉年一下車,便有許多記者圍了上來。這些人都認得陳煜棠,知道她祖上是四藝堂的成員,更加認得大明星傅嘉年,但看見他和陳煜棠在一起,一時間都有些意外。


  由於傅渭川來了滎州之後,就忌諱傅家子弟繼續學習祖上的幻術,這麼多年傅家在幻術上也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大家都險些要忘記傅家的歷史了,因此傅嘉年的魔術被公開破解,也沒有人敢把他往四藝堂上聯想;滎州傅家的幻術以前也算是收過不少學徒,有許多分支,不乏傅姓;再加上傅嘉年之前在報紙上應腔,用得又是四藝堂的名號……這時候眾人才知道,原來之前鼎鼎大名的魔術師傅嘉年,正是出自滎州歷史最為悠久的那一支,而他和傅渭川的關係,也就不言而喻了。


  鑒於之前新誠報主編時不時的針對督軍府作出不實報道,后又不明原因被滎軍擊斃,致使新誠報倒閉,這些記者們心裡都有些打鼓,問話也慎重了許多。


  傅嘉年倒是談笑風生,不動聲色間,把話頭全都接了去,他從小接觸的就是那些位高權重的將領,也頗有幾分老奸巨猾的做派,兜了好幾個彎子,沒有一句落到實處的。幾個人問得沒了意思,只好放他們進去。


  劇院裡面已經收拾停當,檯子上面放了兩張桌子,分別是給兩方盛放作品的。下邊兒的觀眾席,第一排被改作評委席,桌面上用大紅紙寫了人名,都是傅嘉年用四藝堂的名頭邀請來的滎州城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師傅,正中的位置是空置的,沒有寫名字,其實是留給沈新鈞的位置。


  沈新鈞卻不是傅嘉年請來的,而是代表傅渭川來的。傅渭川雖然不喜歡再和幻術牽扯上關係,但畢竟還是關係到傅家的聲譽,所以叫個妥貼的人過來督場。沈新鈞好些年前就不大管事兒了,平時行事又比較低調,叫他來再合適不過了。


  評委席後頭,已經有許多記者在那裡等候。傅嘉年和陳煜棠經過的時候,聽見他們在竊竊私語,說的不過就是些關乎比賽公平的事。


  陳煜棠聽見這些風言風語,抿了抿嘴,有些不太高興。


  傅嘉年見了,笑說:「這會兒就開始說評委都向著咱們了?他們要是知道沈新鈞也過來,那還不更說我仗勢凌人?」


  陳煜棠哧地笑出聲:「你這樣未免有些太不地道了。第五藝又不是傻子,比賽要是不公平,他豈能看不出來?」


  「咱們這些作品拼的都是硬功夫,一看新意,二看技藝,作不出假來。他也是掐准了這一點,才跟咱們叫上板來。不過我總覺得他的目的並不是這麼簡單,我剛剛也才想起,他那會兒揭秘我,是二月份的事情,那時候知道我和四藝堂有關的人,不過寥寥。他是從哪探聽到的消息呢?」


  陳煜棠想了下:「如果他對四藝堂非常了解的話,說不定是從你的魔術手法里看出端倪的。」


  許繪已經到了,此時看見兩人過來,迎上去說道:「剛剛搬來的匣子我就放在舞台後了,已經安排好專人盯著,到時候一開始就呈過來,確保萬無一失。」


  傅嘉年若有所思,短促地「嗯」了一聲,表面上是在回應許繪,實際是在應陳煜棠的話。


  距離約定的時間不過五分鐘了,幾位老師傅都已經入席,沈新鈞也按時過來就坐。


  陳煜棠臉上神色緊張,不停的來回絞著自己的手指,傅嘉年笑她:「東西早都已經雕好了,這會兒緊張,還有什麼用?」


  陳煜棠僵硬的笑了笑:「我怕他不來。」


  傅嘉年明白過來,她是怕第五藝不來,自己無人比較,這麼久的心血也失去了意義,不禁失笑,握住了她的手:「他不來,就算咱們贏了,有什麼好怕的?況且你做到這個地步,和自己的比試已經算是贏了,那就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到了十點整,外面有些熱鬧,陳煜棠凝神往劇院門口看去,又看不見什麼,等得有些著急。再看傅嘉年和許繪,以及那些老師傅和記者們,也在緊緊盯著門口。所有人都好奇那個口出狂言的第五藝到底是何方神聖。


  外頭的人終於走了進來,傅嘉年看見了,有些不知所措。


  沈新鈞第一個站起身來:「督軍有空過來,沈某就不用代勞了,督軍來做評委也更顯得公平公正。」


  傅渭川點點頭,在原本留給沈新鈞的位置上就坐。


  沈新鈞站到一旁,充起了主持人的角色,笑說:「諸位都請坐下吧。時間寶貴,既然第五藝那方還沒有過來,就請四藝堂這方先展示作品好了。等第五藝來了,再行展示不遲。」


  有人把蓋了紅布的托盤端了上來,紅布揭開,露出一座渾圓的木雕。


  雕的是雙龍搶珠,兩條龍在外頭盤踞,二龍之間是一顆內嵌的寶珠。整件作品打磨得圓潤平整,露出微黃的光澤,如象牙一般。幾位老師傅發出嘖嘖的讚歎聲。


  傅嘉年拿了一根木簽,順著孔隙輕輕撥動,透過縫隙,可以看見寶珠裡面,另有什麼東西在內里旋轉。光影斑駁,裡面旋轉的東西似乎別有洞天,不止一重。


  有人發問:「這難道說是鬼工球?」


  陳煜棠朝著那個人微笑點頭。


  眾人竊竊私語,又有人問:「一共雕了幾重?」


  「算上外面的雙龍,一共六重。」


  傅渭川眼裡流露出讚許的目光來,朝著傅嘉年微微點了點頭——這樣精湛的雕工和精巧的構思加起來,除非那個第五藝有通天的本事,否則很難贏過四藝堂。


  傅嘉年假裝沒有看見,匆匆避開他的目光。


  在評委們仔細觀摩作品的空當,傅渭川朝著沈新鈞使了個眼色,沈新鈞心領神會,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快要過十分鐘了,我們也不能一味的等他。再等五分鐘,如果第五藝還不過來的話,就只能判他棄權了。各位認為如何?」


  幾位老師傅小聲議論了一會兒,表示同意。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一陣騷動。


  陳煜棠下意識的站起身,只見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懷裡還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盒。


  他朝這邊走過來,逆著光,看不清面容,但她卻憑著輪廓認出了對方,心中一顫,往後退了一步。傅嘉年發現她的異常,微微蹙緊眉頭。


  「我是第五藝。」那人說話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大步走上舞台,一邊把木盒子放在檯子上,一邊簡短地解釋,「外面圍觀看熱鬧的人太多了,我帶著東西要擠過來,真是太不容易。讓各位久等了。」


  他在說話的時候,已經把盒子利落地打開,只見裡頭是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用布蓋著。他把布揭開,赫然也是一個圓球。


  台下開始竊竊私語:「難不成也是鬼工球?」


  陳煜棠臉上一白,偏頭去看傅嘉年。他嘴角微微翹著,神色還算是沉靜,語氣中,卻已然顯出幾分陰鬱:「難不成,有人給他告密?」


  陳煜棠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傅嘉年哼笑一聲:「好一個唐明軒啊,我真是萬萬想不到,第五藝就是他?不過看他的東西,最外層留的空隙那樣小,未必有幾層。」


  陳煜棠心中莫名不安,緩緩搖頭:「他既然打探到了我們的計劃,一定有贏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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