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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愁雲若飛散4

  陳煜棠將傅嘉年帶來的胚料統統雕了出來,這些日子過得還算順心,算算距離和第五藝比賽的日子,也就不過三個多月的功夫了。


  前幾天,傅嘉年特地把那件盤龍吐珠還了回來。傅嘉年曉得它的重要,將整件作品擱在厚重的木箱子里,裹了滿滿的棉花,她和李媽清理了好些時候,才將那些保護的棉花清理好。


  李媽忙著要買菜煮飯,她望著這件技藝精湛的雕件,有些出神。


  爺爺當年就是用它獲得世界矚目,光是一顆寶珠就雕了一十三顆,這樣的匠心,她自然是嚮往之極的。而傅嘉年那邊還沒有把料子挑好,在這短短的三個月里,她是否能完工尤未可知,更別提一刀刀精雕細琢了。


  陳煜棠拿出手帕,輕輕將寶珠從龍口裡取下來,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相紋操刀、留實鑿虛、進刀行止、勒剔切割……種種技法隨著寶珠的角度變換,也在她心中次第而過。


  忽然,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將寶珠定格,仔細朝著寶珠里的孔洞看去,只見上頭,在祥雲卷心的側楞上,雕刻了極為細小的三個字:壹拾貳。


  她一直都知道,寶珠是有十三顆的,按理說,第十三顆寶珠才是最後完美無瑕的那枚,為什麼龍口裡放置的,卻是第十二枚?


  陳煜棠怔了怔,更加仔細地將寶珠看了一遍,終於在寶珠不起眼的內部,看見了幾道木料的疤痕。那疤痕很是淺淡,但終歸是存在的,若是沒有發現,便覺得這寶珠是件毫無瑕疵的驚世之作,可一旦發現了,這幾道疤痕便像是長在心上一般,翻來覆去看見了,總是覺得彆扭。


  陳煜棠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這果真不是最後完美無瑕的那件。


  這時候,李媽正在廚房將菜盛出鍋,鐵鏟子在鍋底划拉,一聲一聲的,叫她心裡越發不安,當即站起身,撥通了傅嘉年的電話。


  先是張東寧接了,後頭才又轉給傅嘉年。他大概正有什麼事情,將聲音壓得很低:「煜棠,是我。」


  陳煜棠一時間不曉得如何同他解釋,只好說:「我想出去一下,你那邊不方便的話,我……」


  他幾乎沒有遲疑,當即小聲說:「等我一個小時,我馬上去接你。」


  那邊有人在喊他,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她不便再多說,將電話掛掉后,嘴角禁不住浮現起笑意來,對著廚房說道:「李媽,菜晚些再上,傅嘉年晚些要過來。」


  李媽連連答應下來。


  陳煜棠回房換了身衣服,不多時,傅嘉年果然如約而來。


  他今天穿得很是正式,額上沁著微微的汗水,他進了門,才將外套脫下,笑道:「急著趕過來,都忘記熱了。」


  陳煜棠笑了笑,接過他的外套,掛在衣架上,卻見著他灼灼地看著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他的胳膊:「還沒吃飯吧?再晚些菜就要涼了。」


  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們倒像是一對新婚夫婦。」


  她臉頰上一陣灼熱,趕緊鬆開他的胳膊:「你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


  他不應聲,隨手攬了下她的肩:「走吧,吃飯去。」


  兩人坐在飯桌前,李媽盛了飯上來,陳煜棠本來想喊她一起吃,傅嘉年卻湊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她有些不太好意思,一邊往回抽手,一邊有些惋惜地看了看李媽那邊。


  「你想去什麼地方?」傅嘉年看了眼腕上的手錶。


  陳煜棠覺察到,問:「你是不是還有旁的事?怎麼不見張東寧,你叫他來載我也是一樣的。再不,你批註我獨自出去,我便不要麻煩你了。」


  「今天有重要的客人過來,張東寧代我陪他們去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出去,就沒有調司機,自己開車過來的。」他忽而頓了頓,望向她,「我喜歡被你麻煩。」


  她瞪了他一眼,偏過頭自顧自地吃飯。


  他輕輕咳了一聲:「只要在六點之前都是可以的。六點多我父親就回來了,不他抓到現行一切好說。」


  「來得及,算下來,也就是三十五分鐘的車程。」她撿了一筷子焯了水的小青菜,「是去我爺爺的故居取東西。」


  「哦?」傅嘉年正色,「陳老師傅也算是咱們滎州城裡有名的匠人了。當年也是給咱們滎州爭來了不小的榮譽,我還聽我爺爺誇過他呢。」


  陳煜棠嗤笑一聲:「你說得像是真的,誰知道有譜沒譜呢?你這人總是這樣。」


  傅嘉年笑了笑,往她碗里挾了一塊臘肉:「咱們幾家要是能重建四藝堂就好了。」


  她心神一動,抬頭去看他,他臉上雖然帶著笑意,眼裡卻滿是希冀。她挑了挑嘴角:「好呀,到時候要是有人肯牽頭,我第一個支持。」


  兩人吃了午飯,一道去陳煜棠祖父的故居。車子七拐八拐,陳煜棠甚至還兩次指錯了路,歉然:「這裡變化太大,我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車子最終開到一處小巷口,陳煜棠面上一喜:「就是這裡了。」


  兩人舍了車走進去,傅嘉年觀察幾眼,嗬了聲:「這裡和井柳巷子倒是有些像,都是古色古香的老巷子。現在住在這種地方的人少之又少,許多人都換了大宅子離開,也不曉得這種小巷能留存多久。」


  陳煜棠瞥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井柳巷子?」


  他略微停頓,漫不經心地笑道:「我聽人說你在那裡吃了癟,想看看有什麼古怪,去轉悠了一回,也不過爾爾嘛。」


  她臉上神色淡淡,板著面孔,很是肅然,繞過他朝前走了,他本以為她是為他的這番說辭生了氣,卻不想,她緩了緩腳步,低聲說:「謝謝你,肯為我奔波勞碌。」


  他眉宇一松,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兩人並肩前行,走了不多時,陳煜棠停在一處人家前,掏了鑰匙出來開門。


  門鎖長久沒有人用,現在已經銹死,陳煜棠擰了幾下,鎖芯一動不動。傅嘉年上來幫忙,一用力,反倒將鑰匙擰斷了。


  陳煜棠想了想,看了傅嘉年一眼:「你不是溜門撬鎖很厲害么?既然你把鑰匙擰斷,開門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傅嘉年訕訕看了看她,只好去鄰居那裡借來工具,左右思量,最後把門軸破壞了,從另外一邊打開門,將門板整個兒卸了下來,還安慰陳煜棠說:「待會兒叫人來看一宿,第二天訂個新門換上。」


  兩人進去屋裡,室內的光線不是很好,陳煜棠在牆壁上摸到開關按了下去,卻沒有半點反應。傅嘉年笑道:「這樣的老式住宅少說也有好幾十年的歷史,哪裡有電燈可點?」


  她一時間有些恍惚,看見窗戶旁的立柜上,放了一台煤油燈,便去拿起。上頭積了厚厚的灰塵,她吹了吹,細細密密的塵埃浮起,在光線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見它們上下翻飛,自在非常。


  陳煜棠被嗆得咳了咳,叫苦不迭,傅嘉年拿過煤油燈,將燈罩起下,點好后,本來是想掏出手帕將燈罩擦乾淨的,卻發現自己一手的灰。陳煜棠見了他為難的模樣,便伸手從他衣襟口袋裡掏出了手帕,卻在他雪白的襯衫上留下了一道黑灰。


  「噯,你的手也不幹凈,偏要往我身上擦。」


  「你這樣小氣,脫下來我替你送去洗就是。」陳煜棠佯作生氣。


  他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這可是進口來的,要你親自洗我才能放心。」


  陳煜棠瞥了他一眼,從他手裡奪過燈罩,用力擦起來:「你還是不要放心的好。」


  有了煤油燈照明,室內稍微好了一些。陳煜棠便貓著身子,在矮櫃里翻找,傅嘉年蹲在她身旁,為她舉著燈,認認真真地盯著瞧。


  她找了好些時候,最終在床底下翻出了一口漆黑的大箱子。箱子封口上貼了字條,寫的是年份。陳煜棠看了眼,露出笑容:「應該就是這個了。」


  她將字條撕下,打開箱子,入目是一箱子同等大小的寶珠,圓溜溜地碼成一層。她數了數,正好是十二枚。


  傅嘉年饒有興趣地拿起一個,在指尖上轉了幾圈:「我記得你說起過,你爺爺雕了十三顆寶珠,原來廢棄的那十二個都在這裡。」


  陳煜棠一把奪過他指尖上的寶珠,果真在祥雲卷心的側楞上,發現極為細小的字:貳。


  她又翻找了幾個,終於找到刻了她爺爺落款的寶珠。這顆應該才是當年參展的真跡,而非留在龍口裡的那個。她怔怔看著,半晌也沒有動彈。


  傅嘉年不知道其中的關竅,只是疑惑:「煜棠,你在找什麼?」


  陳煜棠將寶珠的事情告訴了他,他略一沉思:「按理說,自己的作品,是不會弄錯的。況且這盤龍吐珠當年承載了那樣多的心血,一分一毫的偏差,陳老師傅都是應當能看出的。」


  「這些寶珠老早就被收起來,只有龍口的那個擱在外頭,我是小時候看見爺爺打開過,才知道這回事,旁人也沒有替換的可能。」


  「會不會是怕有人將寶珠偷走,才用了這麼一個替代的?」


  陳煜棠搖頭:「不會。爺爺走時,並沒有對這些寶珠做出交代,如果不是我湊巧知道,這些說不定就永遠留在床底了。他……應該是沒有這麼著緊這個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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