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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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麽的,我最近心裏不安的很。”謝姨娘的肚子像吹脹的皮球一樣大,她艱難得扶著肚子坐在軟榻上,忘著窗外的竹葉,憂心道。
“姨娘不要自己嚇自己。”丫鬟嘴上安慰道,實際上——
她的視線移向謝姨娘的肚子,明明這個孩子月份不大,怎麽看著跟那些個要臨盆的一般。何況,謝姨娘本人卻這樣瘦。
即便心底也不安,丫鬟也隻能安慰,因為除了安慰,什麽都做不了。
謝姨娘的日子從榮慶堂到竹韻院兩點一線,平日裏就是埋頭繡花,枯燥且乏味。
丫鬟心想,許是心情的緣故罷。
她努力想讓謝姨娘放寬心,這後頭還有幾個月呢,現在就這樣,往後豈不是更難熬?
“祖母生辰將近,到時候是要好好熱鬧熱鬧的。”朱珠抱著白貓,笑著同老夫人說話。
白貓慵懶得眯著眼,極舒服的樣子。
自從上回參加宮宴回來之後,朱珠就開始著亮色衣裳,而不是一味的青白之色。
打扮活潑了,即便還是瘦,看著也少了幾分陰鬱之氣。
“你上回宮宴不是認識了馮尚書家的大姑娘嗎,到時候要把她請來熱鬧熱鬧才好。”老夫人笑得滿臉褶皺,複而又像想到了什麽,“韓夫人也要請,相識的人家都要請一請,你多認認人。”
“是。”朱珠讚同得點點頭,拿出一張請柬,“剛剛門房上送過來的,長公主辦的詩會。”
“嗯”老夫人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你們年輕人就該多去去這樣的場合,多結交結交朋友。”
“郡主身份尊貴,你說話行事要注意分寸。”老夫人提點著朱珠。
朱珠一一應下不提。
卻說這請柬為何一府送了兩份,自然是薑玉的主意。
她本人不太願意請朱珠,奈何長公主行事篤信妥帖周到,她權衡一下,還是決定將請柬分開送。
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偏生要去搶嫡姐的風頭,薑玉並不是厭惡她低微的身份,隻是厭惡她赤裸裸的惡意和野心。
“長公主年輕的時候是才女,喜歡雅致的東西。”老夫人眯著眼,慢慢說道。
“你去公主府,不好空著手去。”老夫人思忖了一下,“庫房裏有件白玉的擺件,看著很是素淨莊重,你那日帶去罷。”
老夫人年輕的時候不過是小官之女,嫁妝不算多,這麽些年來的私房是嫁入霍家之後一點點攢起來的。
大部分都是掌管中匱時搜刮的。
她平時也沒有收藏字畫的習慣,庫房裏的東西,貴重的一大把,雅致的,這會子她能想到的也不過就是那個擺件了。
“多謝祖母。”朱珠喜極。原先她還惆悵著,要帶些什麽禮物去才好,自己手裏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
老夫人擺了擺手,“這些都是小的,你那時候去”
她忽而壓低了聲音,“若是我猜得不錯,太子也會去的。”
“太子?”朱珠有些訝異。
那日宮宴,她遙遙望了那男子一眼,天家威嚴,豐神俊朗,宛若高嶺之花不可攀折,又似神祗不可侵犯。
“自然。”老夫人麵帶神秘得笑了笑,“莫不然,你以為我帶你進京,是想做什麽?”
朱珠心裏知道,祖母一心是想讓自己嫁給高門大戶,卻未想到祖母中意的人選是太子。
可是自己是想來尋一尋當年那個人的呀
她心裏慌亂,“太子身份尊貴,孫女恐怕,高攀不上。”
“哼。”老夫人沒想到朱珠會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拒絕,有些不愉快,半靠在後麵的椅背上,“這是潑天的富貴,無上的榮耀,你跟我說你不願意?”
望著老夫人淩厲的眼神,朱珠心下泛著一陣陣的苦澀。
好言說道,“祖母,孫女尚且有幾分自知之明,想要嫁高門大戶已然不易,何況是天潢貴胄。實在是”
“你為女子,有什麽不易的?”老夫人擺了擺手,並不以為意,“又不是要你作正妃,就是為妾,也要看你的本事。”
為妾?朱珠有些驚訝得看著老夫人,自己隻想作堂堂正正的當家主母,若是為妾,還有何意趣?
自己拚了命得從這個泥潭裏掙紮出去,就是陷入另一個深淵嗎?為妾,她朱珠爭的就是個妾字嗎?
“你這眼神算什麽?”老夫人很是不悅,“你要認清你自己的身份,我供你吃穿喝用這麽多年,不是叫你隨隨便便許個人家的。”
“即便是高門大戶的公侯之家的一個少夫人又如何?”老夫人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哪裏比得過天子受寵的嬪妃?”
自己還沒有嫁入東宮,季淵也沒有登上帝位,祖母竟然就想這麽遠了嗎?既然想要自己做天家的嬪妃,倒不如直接將自己送上當今皇上的龍床來得更加直接快當。
朱珠聽了老夫人這番言論,眼底染上些淒涼和嘲諷。
“孫女蒲柳之姿,未必能入太子殿下的眼。”朱珠隻是漠然得說。
“你在揚州,我給你請了那麽多師傅,真當銀子拿給你花著玩兒的嗎?”多少年苦心謀劃,老夫人厲聲反問道,倒沒想到在這裏遇到個軟釘子。
“霍水兒那般姿色,也未與殿下訂婚。”朱珠回答道,即便她妒忌,也是承認自己不如霍水兒的。
“她是她,你是你,你們二者,起點不同,終點也會不同。”老夫人淡淡說道。
“你不要再和我找借口,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若是想不通,今晚上很不必吃飯了。”看著朱珠還想說話,老夫人一陣心煩,揮手說道。
“是。”朱珠應得極輕,“祖母。”
推開門出去,夏日炎炎,身邊的丫鬟怕朱珠曬到,專門撐了傘來遮陰涼。
身上燙人得緊,心卻像墜入了冰窖一般,寒冷無邊。
自己這些年養在祖母身邊,看似是受盡她的寵愛,實際上,自己究竟是什麽呢?玩物?還是一個用來追名逐利的工具呢?
若是對自己有絲毫真心,難道不該問問自己願不願意嗎?
原以為上這京城,是來尋覓良人,是來證明自己即便身份低微也照樣可以過的好,卻原來,不過是落入下一個深淵罷了。
心裏的那個深淵,可能一輩子,都填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