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美好時光
沒多時,飯菜就端了上來,都是一些農家小菜,農家小炒肉,肉末茄子,酸菜豆湯,肉炒三絲,回鍋肉,螞蟻上樹,麻婆豆腐,宮保雞丁,冬瓜排骨湯……有點餓了,大半夜的……
這些菜看得幾人都是食指大動,扒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老奶奶笑呵呵地看著眾人,她吃得很少,事實上到了老年人吃得都不多。
伊的吃相一直不怎麼好看,每次都像是鬧飢荒的一樣。相比之下,李沁然和明月就文雅得多,不過這也是伊的特點之一。徐聽每次和伊吃飯都會覺得胃口好了很多。
想到這裡,徐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淺笑。他舀了勺豆湯泡在飯里,伊看見了徐聽的動作,又仔細看了看那道菜,指著菜嚷嚷道:
「這個,我在你家吃過!」
徐聽笑了笑,指著這豆湯里的紅色豆子,道:「這是我家鄉那邊的四季豆,在其他地方有的不叫這個名字,我也說不清。不過這個豆湯,很下飯。」說著就看向老奶奶,目露疑問之色。
老奶奶笑呵呵道:「入鄉隨俗,就跟著學了些你們的菜。」
「那老人家的家是哪兒的,我聽不出您的口音。」徐聽恭敬問道。
「在很遠的地方,那裡……很漂亮。」老奶奶蒼老的眼神有些飄忽,輕嘆道。忽的像是想起了什麼,佝僂著從屋子後面拿出了一瓶酒,「這是我家鄉的酒。」
「酒?我喜歡。」徐聽眼前一亮,就要接過。
老奶奶輕輕避開,笑罵道:「這個酒,得吃完飯喝味道才是最好,你這小子先耐著吃飯去!」
這頓飯吃得很是舒暢,這農家菜味道極好,眾人聊著天,算是在大戰後很是放鬆的一頓了。
「來來來,試試這酒。」老奶奶笑呵呵把酒遞了過來。
徐聽接過,挨個給眾人滿上,酒呈現晶瑩的透明,光是倒酒就聞到一股很是醉人的香味兒,顯然是好酒。
在給謨倒酒的時候,徐聽使了個眼色。謨明白過來,接過酒就輕抿了一口。他本身就是黑光病毒,什麼毒在他身上都不好使,由他來試毒是再好不過了。
「味道咋樣?」見著謨喝完酒後就愣愣出神,徐聽不由得問了句。
謨回過神來,居然用一種頗為感慨的語氣道:「很好喝……」
我去,一杯酒而已,你至於這麼激動嗎?
既然沒問題,幾人也不再猶豫,舉起酒杯紛紛抿了一口。
徐聽本身就是個酒鬼,一杯下肚,卻是覺得一股熱流從口中流至喉間,再進入肺腑,下一刻,濃郁的酒香直達全身,飄飄欲仙。而在這酒香中,徐聽卻是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緬懷,像是心底深處的那一縷呼之欲出的思念。
片刻,徐聽長嘆了一聲,輕聲問著:「這酒,叫什麼名字?」
「美好時光。」老奶奶幽幽答道。
……
吧唧!
一個雪球糊了楊天一臉,他有些生氣地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是小孩兒模樣。而看清襲擊自己的人兒時,他愣住了。
只見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笑嘻嘻望著自己,手中還捧著一個雪球,小手凍得通紅,小女孩兒卻是絲毫不在意。
「大笨蛋,傻獃獃站在那裡幹嘛!」
楊天心頭像是被重重擊打了一拳,一沉,一升,那難以掩飾的喜悅和激動卻是掩蓋不住的。
這個小女孩兒,是他童年的玩伴。在他讀初中的時候,女孩兒因家庭原因從四樓跳下,當時楊天緊緊抱著滿身是血的女孩兒,怎麼都止不住那殘破身體里流出的血,甚至於在救護車趕來前,女孩兒就死在了楊天懷中。
楊天記得很清楚,女孩兒臨死前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堅持不住了,別忘記善良……
「好啊,你偷襲我!」
幾乎是本能的,又千百遍般極為自然,楊天搓出一個雪球扔向那個小女孩兒。
雪球扔出,在漫天飛雪裡劃過一道潔白的弧線,
他哭了。
……
「小山,把我的煙杆子拿來。」老人悠哉悠哉坐在涼椅上,懶洋洋曬著太陽,已是半入土的年紀,這日子啊,也是過一天沒一天了。
「好嘞!」
小北山把黑黝黝的煙桿遞給老人,煙杆子里還有些煙絲,北山點上火,老人吧唧吧唧抽了兩口。
「小山啊,爺爺給你講個故事唄!」
小北山搬個小板凳坐在老人旁邊,奶聲奶氣地央求道:「爺爺,我要聽你殺那個鬼子的故事。」
「爺爺殺的鬼子多了去了,你要聽哪一個?」老人頗為自傲道。
「你用家裡掛著的步槍殺的那個,就是你們被圍了好幾天,最後你一槍幹掉鬼子大佐的那個!」
「你聽過好幾次了啊!」
「我要聽嘛!」
「好好好,爺爺說給你聽~」老人一口一口咂著煙,煙霧籠罩著老人,也籠罩著小北山,
「話說,我當兵的那一年啊……」
……
骯髒、污穢的角落,一個髒兮兮的小娃娃哆哆嗦嗦蜷縮著。
夜很冷,小娃娃哈的氣能看到濃濃的白霧,小手凍得通紅,手指上滿是凍瘡。
這個冬天,很冷。
在冬天的時候,很多老人熬不過去。其實也不只老人,熬不過去的人很多,流浪漢,孤兒,在很多人闔家歡樂的時候,也有著那麼些人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日子,指不定哪一天就因為夜晚,因為寒冷,死去。
小娃娃見過好幾個人也是在這樣的冬夜死去的,而這一個冬夜,小娃娃也是熬不下去了。
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實在是冬季找不到什麼能吃的。胃絞痛如刀割,寒冷侵蝕,眼前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也不知多久,小娃娃突然驚醒,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多了一雙腳,一雙穿著普通布鞋的腳。
腳的主人蹲了下來,是個慈祥的老人,他的頭髮蒼白,眉宇間全是歲月流逝的痕迹。
不知何時開始,寒冷悄悄退卻。
「要不要跟我走?」
老人寵溺地摸了摸娃娃的小腦袋,收回手時,手掌已是污穢一片。老人呵呵一笑,又用髒兮兮的手在娃娃臉上一左一右拉了個大花臉,像只小花貓。
小娃娃直愣愣地看著老人,胃的絞痛讓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但她明白,此時是活下去唯一的機會。
老人牽著小娃娃走了,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那寬厚又蒼老的手掌很是溫暖,暖得小孩兒滿是戒備的心鬆懈了下來。
「時機還沒到,過幾年再當我弟子吧。」
小娃娃沒說話。
「對了,你有名字沒?」
「沒有……」小娃娃終於說出了第一句,小孩兒中性的嗓音糯糯的。
老人一愣,仔細看了看小娃娃,忽的呵呵呵呵笑了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說出了一句小娃娃聽不懂的話,
「可惜你是個女兒身?哈哈!這麼直怎麼不去煉刀!」
小娃娃有些茫然,老人笑了片刻,看向這冬夜裡依舊皎潔的月色,笑道:
「你,就叫明月吧。」
……
小雨稀稀疏疏落下,朦朧的春雨細如牛毛,潤物無聲。
這是一片荒山,荒涼到連野草都沒幾株,而在這荒山中,立著十幾座墳,墓碑石碑,像是這一兩年才換的,但這十幾座墳墓至少有個七八年。
雨水潤在墳前的男子身上,兜帽上,夾克上。男子微微抬起頭,讓冰冷的雨水能淋到他有些消瘦的臉龐。
謨的眼中閃過一絲凶厲之色,如同滔天凶獸被觸了逆鱗要掀起反抗,但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這十幾座墳上,卻是悄然消失。
不帶一絲猶豫,謨盤腿坐在一座墳前,這地上有個淺淺的凹坑,謨盤坐上去時和這凹坑正好吻合,也不知同樣的動作重複了多少次。
兜帽掀起,蒼白冷峻的臉頰上居然有著點點溫暖,他望了望這十幾座墳墓,輕聲說著:
「我回來了……」
雨水還在落著,落在這十幾座墳上,落在盤腿坐著的男子身上,落在這處廖無人煙的荒山裡,
一個人,
十幾座墳,
孤涼了些。
但對於當事人來說,這是他僅存的,最溫暖寧靜的時光。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
蔥鬱翠山,
竹海深處,
一身白衣的李沁然蹲在地上,那把閃爍著紫光的伏魔花靈劍被隨手放在一旁。手中是一些吃食,兩隻很是可愛的小松鼠聳著嘴,舔舐著那掌心的食物。
冷傲如李沁然,卻在注視這兩隻小松鼠時,眼中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柔和。
此時的李沁然心中只有一劍,其餘的都已忘懷,內心最深處的安寧和美好回憶,卻是只剩下這片蒼茫竹海。每日練劍后的酣暢,整日看自己練劍,陪伴自己的兩隻松鼠,這就是她僅存的溫柔。
有些寂寞,但李沁然並不這麼認為,或許真應了十幾年前網路上流行的那句歌詞:姐不曾寂寞,因為有寂寞陪著我。
若是說她的師父劍魔是以劍成魔,那李沁然該當一個痴字了。她此時的心境,說實話是相當不妙的。劍魔是過來人,此時站的角度不同,也是明白這個心境的危險,苦口婆心提過幾次,然而李沁然並不是很明白,在劍法上一點即通甚至舉一反三的她,在這方面卻顯得很遲鈍。
為此,劍魔找先知至尊探尋過,先知至尊的回復也是雲里霧裡的,說什麼「一切自有定數」,好像每個神棍都說過類似的話吧。
劍魔是很煩惱的,但他又不能幫這個傻徒弟先把人給殺了吧。
在先知至尊那兒賴了好幾天,頓頓飯都耍性子似的把鍋給吃空。眼見著米缸都快見底了,明月終於炸毛,跟著劍魔天天求著先知至尊。先知至尊實在被纏得不行,終於給了一個不算暗示的暗示。
因為這個暗示,劍魔指導了伊大半個月的武技,更是不惜耗費修為打開戰神殿讓伊一窺《戰神圖錄》。除此之外,劍魔嚴令李沁然,只要是和徐聽二人身處同一個副本世界,就一切都聽徐聽的,不要單獨行動。即使是在現實世界,做什麼事之前也要多找徐聽商量。這也是李沁然至今都跟著徐聽的原因之一,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對師父的話都是言聽計從。
劍魔的話說得嚴肅,卻不免有幾分託孤的意思。即使是世間第二強者,也對即將到來的毀滅不抱希望。
清風吹過,
竹海高低起伏著像是波紋般連綿不斷,翠綠色的竹葉紛飛四起,落在松鼠旁,落在那把傳奇配劍上,落在正蹲著給松鼠餵食的李沁然身上。
竹葉劃過她的臉頰,
像是劃出了一道血痕,
很痛,
痛入骨髓,
臉上什麼都沒有,沒有血痕,也沒有流淌的血。
但她知道,自己受傷了。劍心通明的她也看不穿這虛妄,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體,很疼,這是千百次受傷養出的直覺。
李沁然陡然抬頭,漫天的竹葉紛飛著朝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