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葉初初的故事
第二天是周六，莫淺想著約葉初初出來坐坐，也順便幫王源將他的深情告白傳達給葉初初，她撥了葉初初的電話，響了很久對方才接聽，葉初初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沒有精神，這一點也不像莫淺心中的她，莫淺疑惑地問道：「初初，你怎麼了？生病了？」
葉初初答：「沒有，找我有事？」
莫淺也不知道葉初初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很關心她，試探問道：「是有點事，王源的事。你現在方便出來嗎？」
葉初初那邊頓了一下，繼而說道：「不太方便，不過你可以來找我，我在市人民醫院。」
莫淺聽到葉初初報的地址心裡咯噔一下：「初初，出了什麼事情嗎？」
「你來了我再跟你細說吧，我這邊還有點事情，我先掛了。」那頭好像有人喊葉初初的名字，她急急地掛了電話，莫淺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心中一股莫名不安的情緒在周身彌散開來。
她不再猶豫，打的直奔市人民醫院，在車上的時候葉初初將病房號以簡訊的形式發給了她，但是當她再次追問是發生什麼事的時候，葉初初沒回了。
莫淺到醫院病房的時候，葉初初一個人站在窗邊發獃，眼神盯著窗外的一顆梧桐樹，背影朝著莫淺，看上去孤獨憂鬱，她往病床看了一眼，一個白白的還有點微胖的中年婦女在床上睡著了，莫淺輕輕走進病房，在葉初初身後站定，小聲地叫了一聲：「初初。」
葉初初回頭，莫淺看見她眼眸里的暗沉和陰鬱，她扯唇牽強一笑，拉著莫淺的手往病房外走去，出了病房她依舊沒說話，只是拉著莫淺，一直走到她剛剛看的那顆梧桐樹下，那裡有一個長椅，她先坐上去，莫淺也一言不發地坐在葉初初身邊。
冬天還是很冷的，即使有一點陽光明晃晃地照著她們。
「你看，梧桐的葉子都掉光了。」葉初初淡漠的開口，仰頭看著梧桐的頂部，莫淺也學著葉初初抬頭，這時候正是寒假，梧桐的葉子掉光也正常，其實也還有三三兩兩的樹葉掛在樹梢，映襯著冬天的蕭條。
「冬天就是這樣的，春天，樹葉還會長出來的。」莫淺不知道葉初初的感傷悲秋是不是跟病床上的那個中年婦女有關，但是積極地態度回應葉初初，應該不會錯。
「是啊，樹木會逢春再複發，但是人就不行。」葉初初低下頭，莫淺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很低很沉，讓人沒有由來地覺得心情低落。
「初初，到底怎麼了？」莫淺不是傻瓜，她當然知道葉初初現在的樣子不對勁，也知道她大概發生了一些變故，她拉住葉初初的手，看向她，等著葉初初的解說。
葉初初抬頭看向莫淺，她的臉上掛著兩條淚痕，她剛剛在無聲的哭泣，莫淺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葉初初，只好像上次葉初初安慰她那樣抱著葉初初，想要給她一點溫暖和力量。
葉初初趴在莫淺的肩上默默流淚，良久才掙扎著從新做好，擦了擦淚水，對莫淺盈盈一笑：「我好多了，謝謝你，小淺。」
她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比冬日的陽光更耀眼。
「你剛剛看到的那個人是我媽媽。」葉初初淡淡地說，好像還有一點點笑意，不知道是不是無奈和苦澀的表現。
「她患有尿毒症，估計……」葉初初停下表述，咬了咬牙，抬眸看天，雙眼泛紅，強忍著淚水再次迸涌而出，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才接上一句話，「時日不多了！」
莫淺從未遇過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葉初初，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皺著眉看著葉初初，心裡一陣陣為眼前的這個女孩心疼，她一直以為葉初初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卻沒想到，在她認識葉初初並不長的時間裡，就見到葉初初這麼傷心難過的一面。
她沒有經歷過親人大病，也沒有經歷過父母的離別，儘管此時她的心裡也很沉重，但是不是當事人，她知道自己無法感同身受葉初初的心境。
她能做的也許只有默默陪陪這個堅強又隱忍的女孩。莫淺握緊葉初初的手，葉初初的手很涼，跟她當初高冷的形象如出一撤，但是此刻，莫淺卻覺得葉初初不僅身上冷冷的，心應該也是冰冷的。
「我們回去吧，外面冷。」莫淺輕聲提議。
「我要回家一趟，你能陪我嗎？」葉初初說完抿抿嘴唇，她的唇因為乾燥寒冷的天氣出現白色的死皮，莫淺又為她心疼，她趕緊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找出唇膏，遞給葉初初：「給，我新買的，還沒用，你看看你，嘴唇都要裂開了。」
葉初初苦笑一下，推了推莫淺遞過來的唇膏：「我沒事，急火攻心而已。走吧，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莫淺點點頭，還是將唇膏硬塞到葉初初的手上，第二次她沒有再拒絕，將唇膏捏在手上，不再言語。
莫淺跟著葉初初轉了三趟公交車才到一個小村子，很衰敗落魄的樣子。
「就在前面，你可能沒見過這樣落後的地方。」葉初初笑著說，眼眸里有尷尬和自嘲的成分。
莫淺搖搖頭，拉著葉初初的手跟著她的腳步。她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農村，但是她一點都不覺得這麼美好的葉初初因為生在這樣的地方有什麼不好，她就是她，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樣，高貴、純潔，人生而平等，不是因為出生貧寒就一定卑微，她想給葉初初傳達的就是這樣一個感想，她跟她手牽手，肩並肩，在同一條平行線。
正如葉初初所說，她家離公交站台並不遠，走了不到五分鐘就到了，跟這一排的很多人家一樣都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子，只是葉初初家的鐵質大門更舊一些，葉初初掏出鑰匙開門，鎖也是那種老式的長鏈條鎖，打開的時候『嘩啦啦』地響。
葉初初推來門，莫淺跟著走進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棗子樹，如同醫院那顆梧桐樹一般，在冬天的嚴寒下變得光禿禿的。
院子雖然不大，也算乾淨，一邊還種了些花花草草，莫淺叫不出名字，但是冬天都是衰敗的樣子，看上去有點頹廢，但是到春天的時候，一定繁花似錦。
莫淺跟著葉初初進了裡面的那間有些老舊的小平房。屋裡傢具很少，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個板凳，桌上放著水壺，幾乎一眼就能將整個客廳看得通透，有兩個卧室和一個廚房，除了葉初初進去的廚房，兩個卧室都關著門，莫淺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葉初初的家當真算得上貧寒，相比起她家那些高檔自動化的電器，葉初初家唯一的電器可能就是桌子上的水壺了，幾乎可以說一貧如洗。
她真得很難想象葉初初生活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在這麼艱苦的生活環境里。
「你坐一下，我幫我媽媽帶點飯，很快就好。」葉初初拿著一個水桶出來對莫淺說道。
莫淺怔怔地點點頭，看著葉初初提著水桶到院子里打水，是的，打水，院子里有一口井，葉初初手上的水桶把上系了很長很長一根麻繩，她將桶扔進水井裡，抓住繩子的另一頭當了當，然後一點一點地將裝滿水的水桶拎上來，看葉初初不慌不忙的樣子，想必已經做過無數次這樣的動作了。
她，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呢，她不知道葉初初有這樣的經歷，她以為葉初初也跟她一樣是一個富貴人家的獨生女，再不濟也是一個小康家庭，因為她身上的氣質顯示出她是那般高潔。但是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莫淺覺得葉初初不僅高潔更偉大，葉初初一定是一個受過很多苦難還堅強勇敢的人。
她忽然覺得她所有的生活和經歷在葉初初面前顯得那般遜色，那般不堪，在她還信誓旦旦地想要傳達王源對葉初初的愛戀時，葉初初卻在為生計打拚，獨自一人默默承擔著這樣的艱辛，她又怎麼能用這些不值一提的所謂愛情來打擾她！
葉初初將水提進廚房，那麼滿滿一桶水，她提起來彷彿一點不費力，莫淺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自嘆不如。
「吃驚？」葉初初看到莫淺驚訝的表情打趣道。
莫淺不好意思的笑笑，收斂臉上外顯的情緒。
「不用吃驚，我很小就開始干這些事情了，我跟你不同，我是一個私生女，生來就只有媽媽，還是一個生病的媽媽，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是自力更生。」莫淺跟著葉初初的腳步走到廚房，她在門邊站定，聽著葉初初的故事，只是葉初初說這些的時候彷彿一點多餘的表情也沒有，是在說故事，但是好像說的是別人的故事，而非自己！
「初初。」莫淺的心一揪一揪地疼，她心疼眼前這個堅強又美好的女孩。
「別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一點都不可憐，除了……」葉初初帶笑的眼睛閃過一絲落寞，「除了不能去唱歌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