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棋子

  「好像發燒了。」


  「給她灌些湯汁,我要她活著。」


  冰冷的說話聲,迷糊里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漸漸走遠。


  我覺得自己嗓子里好像有幾十顆小石子在摩挲著,好疼。


  幾個人將我扶了起來,有人捏住我的鼻子,往我嘴裡灌味道古怪的湯汁。


  「讓她多吃點,要是死了,主上饒不了我們。」


  「對,多灌一點。」


  幾個人一邊給我灌湯汁,一邊竊竊私語。


  我噁心得直乾嘔,胃裡的衝擊力讓我終於清醒了過來,看出去,竟然看到幾個沒有鼻子的女人,只見她們鼻樑部份已經被整個切除,兩個黑洞一樣的鼻孔朝天露在外面,那樣子,看上去著實令人噁心。


  我趴在床沿上吐了起來。


  「完了,什麼也沒吃進去。」一個女人拍著我的背。


  另幾個女人說:「等她吐好了接著灌,已經昏迷兩天了,再不吃點東西,可能真會死的。」


  兩天,我昏迷了兩天,為何趙欽還不來找我。


  我用軟綿無力的手抓住一個女人的裙子,斷斷續續:「叫……叫他來。」


  「叫誰?」女人戰戰兢兢。


  「叫你們主上。」


  「主上豈是你說見就見的。」女人們愣了一下,其中一個開口。


  「他不來,我不吃。」我拼了所有的力量嘶吼。


  幾個女人停頓了一下,急忙匆匆轉身跑了出去。


  不久,恍忽的視線里多了道黑影。


  「找我?」趙憂坐到床塌,聲音涼薄。


  「我只問你一句。」我努力睜開眼睛:「杜家村的人,還活著嗎?」


  「活著,說起你和我的關係,他們還是我的親戚,我怎麼可能讓他們死。」趙欽淡淡的笑,伏身遞來一隻黑色杯子:「把這喝下去,快點好起來,我們才能成親。」


  「這是什麼?」


  「只是葯,幫你退燒的葯。」趙欽自己喝了一口:「你看,害不死人,你大可放心。」


  他的話十有八九是假的,我裝做想喝的樣子,接過杯子來,卻憤然摔了出去:「你把他們全放了,我什麼都答應你。」


  「不,現在,你沒有跟我講條件的籌碼。」趙欽站起來:「明月,那些都由不得你。」他往前走,冷冷道:「只要你自願喝下那碗葯,我便答應讓你見姑姑。」


  我心裡重重一抽,唯一值得寬慰的就是,但願真像他所說的,杜家村的人都還活著。


  趙憂走後,她們又給我灌了不少那種湯汁,和黑色杯子里的葯不同,黑色杯子里的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兒,我曾記得老道長說過,如果是蠱,氣息越好聞越淡,蠱害更大。


  等那些女人走後,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


  醒來時感覺渾身除了酸痛之外,力道恢復了不少。


  不知洞中已是幾日,我赤腳走到洞府門口,看著洞外那條幽暗長長的石子小道,它往前延伸進一片黑暗的地方……


  用手輕輕摸出去,摸到了一片冰涼,像玻璃,更像冰塊。


  手臂上的傷口的確好了些,先前半條都黑了,現在,黑了五公分左右。


  「趙憂,趙憂,放我出去。」太靜了,靜得沒有一點人氣,除了這顆月明珠,我找不到一點點光亮,這是哪裡,真是沙壩鎮懸崖下嗎?


  趙欽去哪裡了?


  貘。阿丁給你帶話了嗎?

  情緒突然就崩潰了,我重重地拍著著那塊透明結界,想要運一運修力,頓時覺得舟田裡有氣血翻湧的感覺。


  頭一暈,整個人虛弱的往後倒。


  腰上驀地攬來一隻勁臂:「聽話,不要再亂動了。」趙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他身上有一股子濃濃的葯香味兒,我強打起精神來掙脫開他:「少假惺惺的裝好人。」


  「不是裝好人,我是真心為你好。」趙憂也不上前,只是淡淡地轉身:「陪我下盤棋。」


  話完,我便莫名其妙的坐在一個軟墊上,他和我的中間擺放著一盤五子棋,黑白棋子相間錯落,他說:「繼續。」


  為什麼說繼續?我抬眼看了他一眼。


  「這盤棋下得好好的,被他給攪了,一千年了,我很好奇你下一步會怎麼走。」趙憂抑了抑單鳳眼,他的眼睛,真和趙欽太像了,只是眼裡那目光卻全然不同。


  「我早就不是一千年前的杜明月,又怎麼會記得一步棋怎麼走。」我冷睨著他。


  「那就用現在的思緒下,走吧。」他似乎並不再意我的敵意。


  我看了看棋局,把憤恨生生壓在心裡,要得到他的信任,只能暫時隨著他的Xing子。


  想了片刻手起棋落,趙憂便彎起眼睛道:「和我想的一樣,你應該會走這一步。」


  「跟我聊聊一千年前的我。」我故做輕鬆。


  這是我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跟他講話,趙憂目光一頓,隨即微笑:「一千年前的你古靈精怪,是個人見人愛的小丫頭。」


  「一千年前,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我嘲諷他:「何來丫頭一說。」


  「也是,我們都比你大三歲。」


  趙憂落了一顆棋子:「那時候的你,可是遠近馳名的驅魔師,那時候的我,卻是一點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神魔一說。」


  「後來怎麼又相信了?」


  「因為我親眼看到,你抓了一隻黃狸子妖。」


  我一驚,抓黃狸子妖那一幕我在入冥眼裡看到過,當時趙欽說,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認識的時候,怎麼,又成了趙憂和我的見面了?


  「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一次其實並非兄長一個人,他雖然去搶自己的黃狸子,可我就坐在對面的屋頂上,你們忙著講話,所以沒有看到我。」趙憂接著說:「知道那一晚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嗎?因為我發現兄長每天晚上都會悄悄出去,一時好奇,所以才要出去看看,沒想到竟然看到這麼一幕。」?

  「所以從那晚開始,你相信世界上有妖魔一說?」我垂眼看著手下的棋子。


  「不,準確的說,從那一晚開始,我就愛上了你。」


  趙憂的話讓我指尖一抖,我在心裡是及度抗拒他的,也無法理解一千年前的自己,真的會轉移情感愛上他嗎?


  這一抖,手腕驀地被趙憂伸過手來握住,他目光里掠過一絲複雜情緒:「不要緊張,註定的事情,你這輩子也是跑不掉的。」


  我冷笑著甩掉他的手,棋子落下:「我不信。」


  趙憂:「那我們走著瞧。」


  「這不公平,你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許多事情由不得我選擇。」


  「這個世界上,其實又何來『公平』二字呢?」趙憂很放肆的笑了起來,他抑起脖子笑的時候,我看到一塊通紅的,沒有皮膚的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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