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念叨
這一場有些唯美、有些驚險的意外,也便被她當成了人生中難得的邂逅,忍不住在工作之餘時不時拿出來回味一番,當成和同僚聊天的談資。
只不過,她所說的一切浪漫得有些理想化,更不用提她不斷信誓旦旦地形容的那張「天使的容顏」了!如此一來,總是和她對著干、口頭上從來不肯認輸的歡喜冤家,硬是不屑地指稱她所說的「故事」純屬想象,不能不讓她心情鬱悶不已——當時自己怎麼就沒想到用手機拍一張照片以茲證明呢!
氣呼呼地換衣服準備回家,她不斷腹誹詬病某人的十惡不赦、想著明天要怎麼報復的當口,事情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眼看他不得不低頭承認是自己的想象力太過貧瘠,才會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使級容貌的存在,她一邊在心裡笑得得意,一邊又心疼著小小的藍翔竟不得不一個人在夜幕已降臨的此刻,獨自一人外出尋找著父親的下落。
是她不好,她應該跟去醫院的;即使當時因為工作的原因沒有去成,事後至少也應該打個電話到醫院,關心一下那個金髮男子的狀況。這樣的話,她說不定就能提醒醫生記得通知他的家人,不要讓他們擔心。就算不行,現在她也可以告訴藍翔他父親的具體情況是好是壞,不至於只能無關痛癢地安慰這詞不達意的一兩句。
「慈真樓?你是說我爸爸現在在慈真樓?」秀氣的眉捲成兩條縮了水的毛毛蟲,他簡直不能相信事情居然如此富有戲劇性——他可是剛從慈真樓里匆匆跑出來想找弗朗西斯的啊!
「應……當然是!」她不能保證他檢查完了是不是會離開,但現下自然不能再讓孩子擔心了不是!「我這就陪你去,你等下,我拿了外套馬上就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謝謝你!」
心急如焚的藍翔知道自己這樣謝絕他人的善意並不禮貌,但他此刻哪顧得了那麼多!謝過那對青年男女之後,他旋身跑得飛快,繼承自弗朗西斯和索菲亞的速度發揮得淋漓盡致,根本不給別人阻止的機會。
不說那對在藍翔身後追了一陣不得不放棄的善良服務生,單說匆忙趕回慈真樓的他,下了計程車之後便腳不沾地地往卡爾8226;卡斯特羅的院長辦公室里跑。
趕來醫院的路上他就已經思量好了,弗朗西斯身上的病員服不但是慈真樓的制式樣式,而且右下角還綉著表示該病人隸屬於特等病房的金線。他被救護車送到慈真樓,當值的住院醫師必定會通知他的主治醫生:卡爾院長閣下——是以,此刻藍翔要知道父親的狀況,不找他找誰?!
不過想法雖然十分正確,奈何院長大人的辦公室燈火輝煌、裡面卻空無一人。要不是路過的護士長正好看到怏怏不樂的藍翔,指點了卡爾的去向,他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才能用最快的辦法找到父親的下落。
總不見得在醫院裡廣播尋找弗朗西斯吧?那萬一為此刺激到了心思敏銳的藍悅,得不償失也就算了,他還得自責死!
心裡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他腳下的步子卻邁得一點都不慢。卡爾的行蹤其實也不難推敲,不就是在弗朗西斯本來住得那間病房嘛!此刻的他,正一改自己國際知名醫者的翩翩風度,一手叉腰做茶壺狀,狠狠教訓著某人的不知所謂:
「……你到底有沒有常識?知不知道自己的胃經不起餓?翔弟弟為了你送了那麼長時間的早飯、午飯、晚飯,你倒好,這才一天的工夫就讓他一個多月的努力全都付諸流水!」
「……」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病人,出院檢查檢查到失蹤不說,還把自己搞得不得不再次延長住院的時間,你可真是了不起!天賦異稟、絕世奇葩,讓人想不佩服都難!」
一個美國人,居然能把燕祈成語用得這麼溜,卡爾深覺得意,所以越說越起勁,絲毫沒有注意到斜倚在病床上的弗朗西斯根本就在神遊太虛,一個字都沒給他聽進去。俊朗的眉間淡漠疏冷,有一種萬般皆空的寂然。
下午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雖然胃痛得徹骨、額際的冷汗也一直都沒有消褪過,偏偏他的神智卻一直都很清醒。冰藍色的眸底泛著不容錯認的冷光,讓收治他的住院醫師不得不一再推翻自己的診斷,繼而不敢放手為他治療。
儘管有當值的護士注意到了病服上的金線,特意上報給了特等病房的護士長;但是「金」發「藍」眼的弗朗西斯卻並非院長責成她們竭力尋找的那個病人,正心急探詢「夏祈亞」下落的護士們,一開始也就並未在意。
所以等卡爾趕到急診部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傍晚的時候了。按照一般的情況,弗朗西斯應該已經疼得滿床打滾了才是,可他卻躺得異常安靜,除了蹙得死緊的濃眉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出來他的胃部正在內出血!
把失職的住院醫師一頓教訓,但與其說這是卡爾在批評他的專業素養,倒不如說是為了發泄自己緊繃許久的心弦驀然得以放鬆的激昂情緒。
隨後,他運針如飛地為弗朗西斯控制病情的進一步惡化,動作雖快,指掌間卻是全神貫注、小心翼翼。以他的專業熟稔,半小時不到的時間,竟已出了滿頭的大汗,緊張在意的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待得應急的手段全部施展完畢之後,剋制了大半天的人當然再也忍不住了。親自和護士一起將弗朗西斯推回病房,三兩句打發下屬離開之後,卡爾便毫不客氣地對著他爆發了。念叨數落了將近一個小時,連損帶貶竟沒有一句話重複的——不過,也沒有一句話能引起對方的反應就是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口乾舌燥的某人似乎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獨角戲唱得實在沒有意義,放棄繼續炮轟的權利,他自動自發地走到床頭櫃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一飲而盡,隨後很自然地伸出手往弗朗西斯的額際探去,懷疑對方是不是在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