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舊夢
「哎呀!我忘記了!」故意打斷了好友的話,藍悅慢慢偏過頭去看向渾身上下都明顯泛著不安的金髮女子,「我忘了你才剛剛和他一起用過晚餐,他怎麼還吃得下呢?!」
「我——」伊莎貝爾只說了一個字便咽下了後續的聲音,她知道自己已經露了口風,再想要掩飾也已經來不及了。總不見得說她記錯了,剛才其實是她一個人去吃的晚餐!?
「你怎麼了,貝兒?」顧不得現場還有黃英和藍翔的存在,擔心好友的藍悅直截了當地向她詢問。
印象里,自伊莎貝爾從那段情傷里走出來以後,藍悅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她如此坐立不安的樣子。這個一向爽朗大方、明快果斷的女子,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竟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我、我……」我不出個所以然來,伊莎貝爾第一次恨自己的嘴拙,竟連個謊都說不好,「你不要問了好不好?我真的沒事!」
但她看起來哪像是沒事的樣子?!藍悅幾不可見抿抿唇,歉然地轉向黃英說道:「黃老師,這樣吧,我讓翔兒今天先送您回去。您讓他給我帶一些案件的相關資料回來,我晚上看一下,明天再和您一起去面見您的丈夫,好嗎?」
「哦,好的!」聽到她們的對話之後,黃英當然推斷得出來藍悅是想做些什麼。所以雖然是逐客令,但她卻並不以為意。
更何況,她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疑問,只是怕觸及某些傷心的過往,才一直苦苦壓抑著不開口。現在和藍翔一起離開,一路上她不是就有機會可以多了解一些藍悅這幾年的生活經歷了嗎?這當然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所以她很是爽利地起身告辭,還向藍翔伸出一隻手,欲拉著他一起離開。見狀,小傢伙也只能暗地裡不乏「幽怨」地白了母親一眼,放下手中的紙筆,跟隨黃英離去。唯一扳回來的一城,是無意瞥見保溫瓶后,對藍悅丟下的那句「臨別的囑咐」:
「別忘了吃晚餐——回來我會檢查的哦,媽咪!」
「知道了!路上小心!」像是在趕什麼一樣的揮了揮手,藍悅有些頭大地撇了撇唇。
哎,都要走了還來這麼一出,翔兒什麼都好,就是太喜歡操心了!他還只有七歲,將來長大了可怎麼辦哦!不過,現在更重要的事還擺在眼前,她也只能把對兒子的擔心先放在一邊,先解決伊莎貝爾的事情才是!
「貝兒,你知道我一向不干涉你的隱私,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不放心!淡出司法界這麼多年,接下來我勢必要打一場硬仗,你不會希望我心裡還一直惦念著你的事情吧?」
「我——」為難地垂下了眼眸,就是因為知道藍悅之前才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昏過去兩次,伊莎貝爾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種時刻再刺激到她,可是……
「這件事和琰兒有關嗎?」見好友欲言又止,藍悅無法,只好猜想看看了。
「當然不是!他很好!」
確實,伊莎貝爾只是焦慮不安,卻沒有悲傷的情緒展現,所以,應該不是因為慕容琰——藍悅稍稍放心了一點。「難道是……慕容家?」
驀地聽到這個姓氏,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伊莎貝爾由不得渾身一顫,想起了之前那幾乎被她遺忘了的一幕。但藍悅卻顯然解讀錯了她的肢體語言,瞬間坐直了身體,要不是虛軟的雙腿實在不爭氣,她就想直接起身走向好友了!
對於慕容家,伊莎貝爾心裡始終有一個好深好重的結,壓抑到她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連燕祈的國土都不敢踏上。碩大的燕祈,要碰到一個姓慕容的絕不是簡單的事,更何況慕容氏活動的範圍主要集中在北方的帝京!
可是,她就是無法說服自己釋懷,寧願在遙遠的美國做一隻自欺欺人的鴕鳥。這一次,要不是慕容琰抽到簽、執意要來祈戀當交換生,她也不會因為擔心兒子,在慕容琰走後的一星期,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和自我暗示,終於乘上了飛往燕祈的航班。
即便如此,在出機場的那一刻,她也差點打了退堂鼓,想不顧一切地逃回美國!當時,是到機場接機的藍悅用溫暖的手擁過了她冰冷顫抖的身軀,陪著她一步步走入祈戀夏季絢爛明亮的陽光之下,伴著她度過了最初那幾天的身心煎熬。
最後,伊莎貝爾終於適應了過來,重新恢復了她往日的開朗愛笑。對此,藍悅看在眼裡,自然覺得欣慰又驕傲,但是她也深知,好友只是把一切深埋在心底,並沒有真正釋懷。一旦有什麼東西勾起了她痛苦的回憶,會發生什麼,誰都不能預料。
而此刻,在回到病房的伊莎貝爾身上,藍悅居然隱隱發現了動搖的因子,怎能不大驚失色?她氣急地捶了自己不聽使喚的腿好幾下,卻怎樣也起不了身,急得她咬得唇瓣出了血都不自知。
倒是反應過來的伊莎貝爾看到了那抹刺目的紅色,一邊在心裡自責著己身的猶豫不決,一邊快步跑到藍悅的身邊:「你在幹什麼?沒事折騰自己很好玩嗎?!我真的沒事,就是、就是剛剛在醫院裡看到看到我婆……慕容老夫人而已……」
直到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剛才居然已經差不多忘記這件事了——也不能怪伊莎貝爾,一天之內接連受到兩個驚嚇,她會忘記排在前面的、不太重要的那個,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不是嗎?
伊莎貝爾本以為自己會很害怕再見到那個嚴苛的、一手拆散自己和前夫的老婦人;甚至以為屆時自己一定會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衝上前去厲聲質問她當年的殘忍。可是當她今天真的看到了那個滿頭白髮,比當年憔悴了好幾分的老人家,卻不過是心中略略泛上了几絲感慨,下意識地避讓到了一邊而已。
更有甚者,比起後來她目睹的那一幕,這段小小的插曲竟被她直接判斷為不太重要,轉眼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要不是好友好巧不巧地提起,她居然就這麼忘記了!那她這麼多年到底是在在意些什麼呢?以為再也恢復不了的傷口,回頭看時,竟儼然只是看一段年少輕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