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酸楚
「索菲亞很喜歡孩子。我很少見她笑,也許也只有孤兒院的那些孩子,才能引發她真心的笑意。這張照片是我無意中捕捉到的鏡頭,底片我放在後面一起加了護貝。我想索菲亞可能不會再有其它相片留下來了……」
「謝謝……謝謝你!」看著照片眼睛一眨不眨的弗朗西斯,好像已經不會說其它任何話了。
「沒事,你……比我更需要它吧!」呼吸不暢,邵愛感覺氣氛有些壓抑,她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腳,才又繼續說道,「在電話里,索菲亞還要我對你說,你的父親其實一直都十分地關心你,她衷心希望你能和他冰釋前嫌!多年來,她甚至希望通過讓你的矛頭指向她,而減少你們父子之間的敵對——」
她的話語因為弗朗西斯突然抬起的頭而中斷,邵愛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悲傷、如此破碎的笑容,清澈明晰如水晶,彷彿一碰就會徹底粉碎!
「她想得真是『周到』!」反話說得咬牙切齒,聽得人一陣心慌。
邵愛打了個冷戰,急急把最後的話一股腦說完,以便自己可以儘快脫身。「她還曾經希望我能代替妹妹安慰你呢——似乎,她總是在為別人打算最好的,卻偏偏忘了把自己考慮進去!我出來很久了,孤兒院還有事要回去處理,再見,赫德拉姆先生!」
邵愛不等弗朗西斯回應,直接拉開車門坐進去,準備駕車離開。周圍的氣溫好像一下子冷了起來,讓她下意識地想「逃開」。
然而,才剛剛鬆開手剎,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迅速將車窗搖開,對兀自呆立一旁、愣愣地盯著不知名的焦點直看的弗朗西斯說道:「對了,索菲亞她還叮囑我務必對你說一句話——祝你永遠幸福哦!」說完,她啟動引擎,開車絕塵而去。
又是祝他幸福!這個女人難道就沒有其它的願望了嗎?弗朗西斯怔忪地望著面前灰白色的大理石,對著雜亂的紋理髮呆。
索菲亞,為什麼你可以為別人打算那麼多,卻毫不憐惜自己呢?
他一邊又一邊的想著、問著,然四周卻靜靜地無人回答他的疑問,只有偶爾路過的寒風,無意中帶出了一串晶瑩的水珠。索菲亞若是能在天上看見這淚水,想必會欣慰地笑開吧,她曾經渴望了多少時間的憐惜,終於——降臨了呀……
***
跌跌撞撞地回到主宅,除了手上還寶貝似地夾著那張加了護貝的照片以外,弗朗西斯身邊什麼東西都沒有了。甚至連他身上穿著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皺得不像話,還散發著一股好像剛從地下室里發了三年霉,才拿出來晒晒太陽的酸餿味。
他明顯喝過不少酒,路都走不穩不說,往日風度翩翩的儀錶更是只能用邋遢狼狽來形容。布滿血絲的藍眸中盈滿了深邃的痛苦,多日不刮的鬍子足以扎到人手疼。
昏暗的客廳里空無一人,弗朗西斯摸索著上了旋轉樓梯,一步一挨地爬到了兩樓。真的是爬,好幾個台階他都是手腳並用著才能登上去的!
好容易來到通往卧室的走廊,他卻像是再也沒有了走路的力氣,支撐不住地慢慢滑坐到在地上,背靠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息。
突然,暗沉的走廊上光明大放,有人打開了幾乎所有的照明設備,刺目的燈光逼得弗朗西斯連眼睛都睜不開。他下意識地抬手遮住自己只適應黑暗的眼,不讓光線透過,於是完全沒有防備地被人揪住衣領提了起來。
「你總算回來了,大哥!這三天你去哪裡了?!」氣急敗壞的聲音,來自那個向來溫文的安傑洛。
「安傑洛……」他連起碼的掙扎動作都沒有,開始有點適應起光線的眼睛眯著,看清楚面前的人影后,喃喃地、彷彿自言自語似地叫了一聲弟弟的名字。
「父親從葬禮上回來以後就病了,到現在都沒有出過房門;你更離譜,跑得蹤影不見,我把所有的娃娃們都派出去了,卻一直都找不到你!」
「呵呵……她們的訓練數據我都看過,我好清楚她們的弱點的,怎麼可能被她們找到!」咧著嘴笑,弗朗西斯的眼中的光芒依然迷離,明顯不是很清醒。
「你!」安傑洛氣得不得了,這兩天他忙得焦頭爛額,父親病倒、大哥失蹤,他不得不同時把他們兩個人的工作都扛下來,家族和集團蠟燭兩頭燒,還要操心雷蒙德的病情和弗朗西斯的下落。這七十多個小時,他合眼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七分之一!
今天晚上,直至深夜此刻,他仍在挑燈苦戰批閱文件,所以才能聽到樓下客廳傳來的響動。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太累,以至於出現了幻聽,而他的時間實在過於緊張,根本沒這個閑工夫去查探真假!
但那聲響越來越大,間隔的時間雖然有些長,但卻一直持續不斷,所以安傑洛才步出書房一探究竟。一看,居然是已經失蹤了三天的弗朗西斯回來了,他當即又驚又氣地拉住了自家大哥。
「別生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呵呵,回來了、回來——」
「你清醒一點!」安傑洛搖晃著他的身體,想讓弗朗西斯的神智清楚一些。哥哥的笑聲一直不絕於耳,但他從中不但聽不到一絲一毫的歡喜,反而有一股濃重的酸楚和無奈在心底泛開。
「別搖了,好暈……」皺眉,他捂住自己的嘴,感到胃裡面一陣翻攪。酸味止不住上涌,一下子全吐在了站在他面前的弟弟身上。
「Shit!」安傑洛的當即傻眼,咒罵了一聲后,還來不及有什麼後續的反應,就被弗朗西斯捂住腹部跪倒在地的動作嚇到了。
弗朗西斯的胃是年幼時過於嚴苛的訓練造成的後遺症,一直都不曾徹底痊癒。之前有索菲亞每時每刻為他掛心著,已經有漸漸好轉的趨勢;可自從美國回來以後,她費盡心機為他日也保養、夜也防護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三餐不定、心喪若死,弗朗西斯哪還有心思顧及自己的痼疾!?
這三天那就更是不用說了!從索菲亞的墓地出來之後,他夢遊似地找到了一家小酒吧,各種各樣的酒不分好壞或濃淡,一個勁地往喉嚨里灌,過足了三天醉生夢死的生活,那胃不抗議才叫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