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做個沒媽的孩子
林欣月一時沒有理解楚文山的意思，楚木卻突然從男人的身後走了出來。
「你不是說，如果我再跟小夏有任何，就要跟我斷絕母子關係嗎？」兩頰紅紅的少年表情平靜，彷彿先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林欣月見狀，狠狠一怔，心裡不好的預感陡然而生。
楚木對她露出一抹純良無害的微笑，少年紅彤彤的臉頰看起來十分的純潔可愛，說出的話卻分外錐心，「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跟小夏一起，做個沒媽的孩子！」
林欣月瞪大了雙眼，氣得渾身直顫，「你敢！」
楚木低低地笑出聲來，「有何不敢？」
對於一個眼裡心裡從來沒有他的母親，他還有什麼好奢求的？
雖然和林欣月比起來，楚文山對他也好不到哪裡去，但那是在蘇夏到來之前的情況。
現在，就憑剛剛楚文山那麼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的面前，為他擋下林欣月的巴掌，楚木想，即便這輩子只能感受到僅此一次的父愛，他也值了！
「恭喜你，林小姐！」楚木的眉眼笑得彎彎的，一副真誠的模樣對林欣月說道，「即便你離婚，也沒有我這個拖油瓶阻攔你去追求真愛的道路，」他的視線下移，意有所指地落到地上那堆照片里的劉青雲身上，「真的，恭喜你！」
林欣月整張臉氣得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五顏六色，十分精彩。
在和林欣月離婚這件事情上，楚文山本打算暫時瞞著楚木，林欣月固然有錯，楚木卻是無辜的。
這些年來對楚木的虧欠，經過蘇夏的有意提醒，楚文山已經在儘力彌補了。
可沒想到，當他重新回到這座不再是「家」的別墅時，見到的，卻是林欣月高揚起手要對楚木動粗的場面。
如今，見楚木似乎也對林欣月十分的排斥，他的心裡既愧疚又有一股難言的欣慰。
「小木，跟爸爸離開吧！」
楚木轉頭，出現在他眼裡的楚文山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年近四十的男人，本該是最有魅力的年紀，但看在此刻的楚木眼裡，這個高大的男人已經身心俱疲。
楚木心裡泛酸，剛想點頭，林欣月再次咋咋呼呼地叫了起來，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小木，你當真要跟著這個男人走，不要媽媽了嗎？」
林欣月的眼圈兒紅通通的，一雙淚意盈盈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楚木，讓他產生了一種這個女人正在跟他道歉的錯覺。
楚木在心裡無聲嘆息，沒錯，也只是錯覺罷了。
林欣月這種人，又怎麼會跟人道歉呢？
在她的眼裡，從來都只有別人跟她道歉的份，更何況是他這個從未被她放在眼裡的兒子！
楚木搖頭苦笑，覺得自己真是看得無比通透，他抬起頭，勇敢地直視林欣月的眼睛，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再見了，林小姐！」
一直到楚文山和楚木的身影徹底離開這座別墅，林欣月才終於回過神來，一時間，哀慟的悲鳴聲響徹整片夜空。
走出了楚家大門，坐在黑色蘭博基尼的副駕駛座上，楚木看著手握方向盤的楚文山，只覺得腦袋空空的，「爸，我們，去哪裡？」
跟楚文山一起出來了，楚木並不覺得後悔，只是，楚家在d市的房產他是清楚的。
在別的城市，或許他們還有個落腳之地，可d市，除了身後的這座別墅之外，楚文山並沒有其他的私人宅府。
楚文山一時也覺得為難，要說能讓他們爺倆暫住一晚的地方，除了酒店賓館之外，還真是不少。
除了楚家老爺子那裡，楚文山還有很多關係不錯的朋友，如果他和兒子想要去借住一晚，那些人絕對是強烈歡迎的。
可是，楚文山卻不想任何一個他的朋友。
「要不，我們去求夏夏收留？」沉吟良久，楚文山才有點兒遲疑地厚著臉皮提出了建議。
「……」他們做爸爸哥哥的，怎麼好意思去找女兒/妹妹求收留？
楚木光是想想就覺得臉紅，更何況現在蘇夏自己也是借住在湯家！
雖然楚木心裡清楚，憑他們和蘇夏的身份，湯連城絕不會對他們拒之門外，可是……
他之前因為林欣月的威脅逃避了小丫頭那麼久，就連孔錦妃在蘇夏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他都懦弱地選擇了逃避，楚木有些悶悶地想，小夏這下子，估計是不會原諒他了。
「怎麼了？」看楚木的神色有些不對，楚文山擔心地望著他，該不會是被林欣月那個瘋女人打傻了吧？
楚木很少和楚文山這麼單獨相處，蘇夏來之前是因為楚文山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他，而蘇夏來了之後則是因為他基本上都是和蘇夏在一起。
現在這種氣氛，他一個人獨享楚文山專註而關心的視線，楚木卻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沉思良久，楚木想，或許是因為他和楚文山關係的修復是以蘇夏為起點，而現在，蘇夏不在他們的身邊，難免會覺得不夠圓滿。
楚木盯著楚文山擔憂的表情看了一會兒，突然鄭重地問他，「爸，你真的要……離婚？」
「嗯！」楚文山點頭點得毫不猶豫，語氣有些低落，「雖然這麼說對你很殘忍，和她結婚十七年，卻從來沒有過幸福的感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隔三差五地又來一次全武行，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
楚木安靜地聽著他說，楚文山所說的那些，他都一一看在眼裡，不止楚文山受夠了，楚木也早就受夠了。
可以大逆不道地說，這兩人能離婚，無論對他，還是對楚文山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小木，我累了！」楚文山鬆開方向盤，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他橫過一隻手遮住眼睛，不想在兒子面前露出脆弱的表情，「爸爸這麼做，你會不會怪我？」
「不會！」
幾乎是在楚文山問出口的第一時間，楚木就堅定地回答了，他的聲音擲地有聲，不含半分虛假。
楚文山無聲地笑了。
笑著笑著，他的眼眶竟毫無徵兆地濕潤了。
能有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兒子，有蘇夏那麼一個乖巧可人疼的女兒，楚文山打從心底里覺得，他這一輩子，算是夠本了。
不枉他來這世上走一遭！
溫情夠了，回歸現實，楚文山和楚木因為各自不想說的原因，最後，還是去酒店住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是周末，學生不用上課，楚文山這個公司老闆卻要上班的日子。
但為了徹底解決離婚的事情，楚文山特地讓秘書將他周末的所有行程全部推遲。
父子倆洗漱完，在酒店大堂悠閑地用完早飯，又特地在外面逛了一圈兒，好不容易覺得時間消磨夠了，才父子雙雙把「家」還。
整座別墅都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楚木和楚文山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底的冷漠，楚木點了點頭，楚文山勾起唇角，轉動鑰匙，開門。
門內和門外，儼然是兩個世界。
楚文山走在楚木的前面，兩人相繼走進去，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不明飛行物。
楚文山早有防備，伸手一擋，從客廳飛過來的橙黃色球體在撞到他的手臂之後，反彈離開。
等待那球體滾落在地上靜止下來，楚文山才發現那是一隻果皮飽滿的橘子。
眼底一抹幽光閃過，楚文山領著楚木朝客廳走過去。
「放肆！」
待到兩人走到近前，楚文山還沒有開口，在沙發上嚴陣以待的幾人便已經按捺不住。
楚家老爺子，也就是楚文山的父親，一個住著拐杖、翹著花白鬍須、面目凶煞的老頭看著走近的父子倆，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杵，放聲怒吼。
這是要跟他們一個下馬威？
楚文山心裡冷笑，面上卻笑得溫和，「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此時的楚家客廳沙發上，端端正正地坐在五個人，楚家二老，林家二老，還有林欣月。
楚木也面無表情地跟四位老人一一問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好！」
四位老人的面色一瞧就是要爆發的前兆，聽到楚木的問候，楚老爺子幾乎是立刻就跳了起來，他將手裡沉重而有分量的拐杖在地上敲打得咚咚直響，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樣，「我一點都不好，你們這兩個不肖子孫，簡直是要氣死我啊！」
楚木沒有被楚老爺子這副暴躁的模樣嚇到，應該說，他自身那不太溫和的脾氣，大多都遺傳自這個老人。
聽著楚老爺子那譴責的話，他默默看了一眼沉默無聲作委屈狀的林欣月，眼底的冷意越發深沉。
果然，昨晚楚文山就跟他說過，今天在家裡等著他們的，絕對是一場鄭重肅穆的三堂會審，呵，還真是被他們給猜中了！
「看你媽幹什麼？現在是老子在跟你說話！」楚老爺子一看楚木那責怪似的眼神，想起林欣月在電話里哭訴的內容，他暴怒地揮舞著拐杖，似乎恨不得直接敲在楚木的腦袋上。
楚木卻突然回頭，清澈的眸子直直地望著眼前瀕臨狂化的老人，一字一頓地告訴他，「林小姐沒有告訴你嗎？我已經是沒媽的孩子了！」
「混賬！」楚老爺子簡直怒不可遏。
眼前這個站直了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少年，竟然敢當著他們這麼多長輩的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氣得幾乎失去了理智，揮舞著拐杖就要朝楚木呼過去。
「爸！」楚文山穩穩地握住拐杖另一端，眼神冰冷，「這是我的兒子，您最好，不要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