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我兒子還在家等著我
利舊市墓地。
尹黎落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帶著黑色的墨鏡,捧著鮮花,一一祭拜了香兒,尹父,隨便幫徐智申看了看於玉。
當走到鄭敏的墓碑前,她摘掉墨鏡,順勢蹲下身,把鮮花擺在了墓前,看著碑上那一寸帶著燦爛笑容的小小照片,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在笑著的:「媽,我來看你來了,您沒怪我這麼晚才來看您吧?您收留了我,我感謝你……」
最後她呢喃著:「如果您沒有去世該有多好,不管做了多少錯事,總會有挽回的餘地!」
她重新站起身,戴上墨鏡,突然心被狠狠的揪著疼,從墨鏡底下流淌下來的是一顆晶瑩的淚珠,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眼淚被分徹底的吹乾,她才終於轉動腳步準備離開。
可就在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再次摘掉墨鏡,重新看向鄭敏的墳頭。
已經五年的時間,按理說墳頭應該已經長滿雜草才對,可此時卻乾乾淨淨,她再扭頭看向尹父的墓,同樣乾乾淨淨。
她一直未回國,而尹權又被關在監獄里,鄭敏在利舊市根本也就沒什麼親人了,到底是誰?
最後祭拜的地點是在海邊,當初葬軒兒骨灰的地方。
即使五年過去了,她還時常能在耳邊聽到軒兒虛弱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呢喃著,他說:「黎落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突然淚崩,想起那日的過往,彷彿歷歷在目,軒兒就在她的懷裡,沒了最後一口氣。
所以這五年,她盡量不去想,在利舊市發生過的一切事情,她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她一定可以忘掉,可當突然有一天必須要回來面對這些事的時候,她才發現她根本就忘不掉。
而且還一直在逃避。
轉過身時,淚眼朦朧中,中午的太陽明晃晃的照著,微風輕撫海面,發出嘩啦啦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
分吹散著她的短髮,遮擋著她的視線,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正在靜靜的瞧著她。
恍惚中,她以為是那個人,可是當細細一看,有些詫異的脫口而出道:「二哥……」
之後再沒了下文。
沒錯,站在她身後的是蕭鈞良,五年不見,他除了長的更精壯了一點,時光的烙印使他更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外,沒有任何的改變,至少在外表上是這樣。
蕭鈞良上前跨了兩步,與她拉進距離,雙腳踩在厚厚的沙子上,顯得格外的緩慢。
他在她身邊兩步開外處站定,臉上風輕雲淡的表情帶著一絲久別重逢的喜悅,他道:「傻丫頭,這麼多年了,還知道回來,還知道有我這個二哥?」
尹黎落本來是在流淚的,結果突然就笑了起來。
兩人在大海附近的一家海鮮店裡吃的午飯。
蕭鈞良說:「我聽……聽說你回來了,猜想你肯定會來海邊看軒兒,你不聯繫我,那我總得想辦法找到你吧!」
他本來是想說,『聽鈞庭說』可還是把那個敏感的字眼給自動屏蔽了去。
尹黎落淡淡一笑,端起桌子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眸光移向窗外並沒有接著他的話題說下去,而是問道:「我媽的墳頭是你一直在照料著?」
他沒吭聲,只是輕微點頭。
而此時的尹黎落本該是鬆一口氣的,可不知為何有些酸。
過了一會她才再次開口:「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關於過去的事情我既然已經決定忘記,便不想再有任何的沾染,所以,二哥,以後我們也別再見面了吧。」
蕭鈞良突然抬頭,本是清明的目光突然變的暗淡,握著茶杯的雙手也在不斷的收緊,可問出來的話依舊是風輕雲淡:「你還是不肯原諒……對嗎?」
她繼續看向窗外,沒吭聲,這算不算是變相的承認了?
「黎落,既然你叫我一聲二哥,那二哥說的話你信不信?你五年前你打的那場官司有太多的隱晦,軒兒死的那幾天,你一直在我的住所,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這中間有很多誤會,你誤會了他,還有你親生父母的那件事……」
「二哥!」話還未說完,突然被尹黎落扭頭給打斷了,她說:「正因為我把你當二哥,才願意聽你多說兩句話,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現在的生活過的很好,我很滿足。」
蕭鈞良繼續咄咄逼人:「黎落,你看著我的眼睛,實話實說,你不愛他,我以後就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她突然別過頭,看不清情緒,再回過頭時,已平復了平靜,但語氣里多了一絲疏離:「是,我承認,我愛過他,但那只是以前,僅限於以前,和現在沒有任何的關係,不管這中間有什麼誤會,但我親生父母確實是死在了他帶進來的火種之下,而尹氏集團的破產確實是和他有關,我養父養母的車禍也和他有關,好,就算不是他本意……」
「但,去世的人已經不可能再活過來了,就像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分開之後活的更坦然,為什麼要在一起相互折磨?而且,他對我一直以來都是謊言,我從來不覺得他愛我!」
蕭鈞良突然就啞口無言,低下眸光,是啊,就像他說的,不管這中間有多少誤會,去世的人已終究不可能再回來。
但是最後一句話他就有些聽不懂,目光順著桌子上的咖啡杯緩慢的移到她的臉上,卻又突然移回了桌子上,臉色忽的變了,急忙問道:「你手腕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尹黎落心一顫,急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又手足無措的把手從桌子上拿了下來,有些慌亂的說道:「沒事!」
「這五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她嚯的一下站起身,已經沒有胃口再吃飯,更沒有胃口再和蕭鈞良聊下去,說了一句:「我兒子還在家等著我!」
便落荒而逃。
他把目光移向窗外那個漸行漸遠的纖瘦身影,剛才在她的手腕上,分明看見了憑空多出了好幾道傷疤,加上她手腕上之前本來就有一道,雖然都已經結痂好轉,但如此疊加在一起,依舊觸目驚心。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下午的時候,尹黎落抽空去了一趟利舊市的監獄,可監獄長告訴她,尹權因為表現好,已與一年前出獄。
一年前已經出獄?可是他為什麼不聯繫她?
呃,也對,這五年她不斷的換聯繫方式,從沒有回過國,也從沒有和利舊市的任何人有聯繫。
既然已經出獄,那麼他現在會在哪?
大概是在接近晚飯的時候回的酒店,在此期間,她舊地重遊了很多地方,去了以前的尹氏集團,去了尹家公寓,還去了……
下了所住樓層的電梯,恍惚覺得似是有吵架聲,她急忙抬頭看去,正看到一個男人在和服務員吵架。
不,確切的說,那個男人無理取鬧,而旁邊的服務員正在一個勁的勸他。
她腳步頓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然後沒有任何猶豫的抬腳走了過去,問道:「他怎麼回事?」
服務員見有人來了,立刻鬆了一口氣解釋道:「這位先生喝醉了,到我們酒店非要鬧著吵著找人,叫,叫什麼來著?」
這時,頭抵在牆上的男人,半闔著眼,再次呢喃了一聲:「黎落!」
服務員立刻想了起來說道:「哦,對了,叫黎落!」
她的目光深深的看了那個靠在牆上的男人一眼,看向服務員說道:「我就是尹黎落,他交給我,你去忙吧?」
那個服務員有些擔心的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
待服務員走後。
尹黎落才踩著緩慢的步子慢慢的靠近那個已經全部閉上眼的男人,她大大的眸子里平靜如水,或者說是看不清任何的表情。
就那麼一直盯著他瞧,湊的近了,甚至還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的酒臭味及雪茄的香味,夾雜在一起。
那個男人突然睜開眼,她眼神閃爍了一下,剛想後退,可下一秒已經被那個男人狠狠的按住了肩膀,大力的把她往自己的懷裡帶,作勢就要吻上她的唇:「黎落,黎落,我終於等到你了,終於等到你了。」
「啪。」的一聲把掌聲止了所有人的動作。
男人歪過臉,矮著身子靠在牆壁上,而酒勁似乎也已經醒了大半,自從知道尹黎落重新回來利舊市,蕭鈞庭的心沒有一刻是安定下來的,他知道,她回來后,一定會去墓地祭拜她的母親,所以就去墓地等她。
可是看著她在風中留著眼淚,卻不敢上前,後來又跟著她去了海邊,誰知蕭鈞良也在。
就連談話的內容,他也一字不落的聽了去,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是嗎?不可能了。
他喝了點酒,查到她在利舊市所住的酒店就趕了過來,不為其他,就只是因為他太想見到她。
尹黎落剛剛甩巴掌的手放在身側,微微顫抖,連連後退了兩步,平靜的眸子終於染上了一絲波瀾,低吼著:「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男人抬起頭,苦笑了一聲,問道:「你一直以為我在鬧?」
尹黎落閉上眼,移開目光,五年前,蘇淺下跪求她,讓她離開利舊市,說她懷孕了,這難道有假?而回國的第一天的婚禮現場,她牽著他女兒的手,邊上跟著蘇淺,一家人好溫馨,這也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