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撫胸已悔覓封侯
第六十六章 撫胸已悔覓封侯
刀下飛石,馬三娘的獨門絕技。朱佑多年痴戀馬三娘不得,唯一得收穫,便是從馬三娘手裡將此招學了回來。只不過,他嫌棄石頭分量太輕,自作主張將其偷偷換成了「板磚」!
「噹啷——」火星飛濺,青銅面具四分五裂,露出一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熟悉至極,稍微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卻完全落在情理之中。
「王麟,果然是你!」看清楚了面具男長相的朱佑大聲怒吼,鋼刀斜劈,直奔對方脖頸。
「救命——!」雖然有青銅面具擋住了拍面而來的「板磚」,王麟依舊被震得眼前陣陣發黑,口鼻同時冒血。根本沒膽子再抵抗,慘叫一聲,趴在馬脖頸上,落荒而逃。
朱佑的刀鋒落空,反手又是一刀,砍向撲過來營救王麟的家將。對方情急拚命,居然不閃不避,同時揮刀砍向他的肩膀。沒等刀鋒抵達朱佑周圍半尺之內,嚴光策馬上前,從此人身旁一閃而過。手中鋼刀像飛鐮般,在此人大腿根兒處劃開了一條又粗又長的傷口。
血,無聲地噴上了半空,被晚風吹成了繽紛落英。情急跟朱佑拚命的家將身體顫了顫,動作迅速變緩,走形。朱佑手中的鋼刀搶先一步砍中了他的鎖骨,順著胸骨一路向下。彈指之後,家將慘叫著落馬,朱佑和嚴光並駕齊驅,跟在王麟的身後緊追不捨。
其餘三名家將見勢不妙,捨命策動坐騎試圖相救。朱佑和嚴光配合默契,雙刀齊揮,將其中一人斬於馬下。另外兩名家將不敢冒險,果斷調整戰術,一左一右,護著王麟向更遠處狂奔。
「姓王的,有種別跑!」眼看著王麟身影已經跟自己拉開了距離,朱佑收起刀,猛然從戰馬的左側墜落。搶在身體與地面接觸之前,伸左手撩起一塊磚頭大的石塊,隨即雙腿和腰部同時發力,硬生生將自己別回馬鞍,手臂高舉,再度向前猛揮,「嗖——」
「咚—」石塊落在王麟的后心上,宛若重鎚鑿破鼓。王麟嘴裡再度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啊——」,口吐鮮血,雙手抱著戰馬的脖頸昏迷不醒。
「啊———」另外一聲慘叫,緊隨其後。富平寨大當家王昌披頭散髮脫離戰團,倉皇逃命。頭上的鐵盔不知去向,後背,腋下,前胸等處,都染滿了紅。
「文叔,別管我,盯死他!」鄧奉渾身上下紅得像剛剛從血泊中撈出來一般,雙目當中也燃燒著紅色的烈焰。
眾寡懸殊,唯一的破敵之策,就是擒賊擒王。只要趕在其餘騎兵衝過來之前,先砍了其首領,群賊就會立刻失去主心骨,即便不當場做鳥獸散,也不會再有人敢阻擋大夥的去路。
不用他提醒,劉秀也知道該如何去做。揮舞著環首刀,跟富平寨大當家王昌追了個馬頭銜馬尾。
賊人的頭領武藝很高,作戰經驗也極為豐富。若不是此人接連兩次被王麟的求救聲分了心,自己想要搶在群賊圍攏過來之前將其擊敗,根本沒有任何可能!而現在,甭看此人身上帶傷,只要他能重新鼓起勇氣回頭迎戰,依舊可以憑藉充足的兵馬力挽狂瀾!
所以,劉秀只能選擇追殺到底。即便不能成功將前方這個看起來是賊軍首領的傢伙陣斬,也堅決不給此人重新振作的時間。
「小子,站住,否則將你碎屍萬段!」
「小子,站住,休要傷我們寨主!」
「小子,算你狠,只要你都就此收手,我們保證不再追殺!」
「劉秀,我們知道你家在哪,如果敢傷到王寨主,我們發誓要滅……」
鬼哭狼嚎聲,在鄧奉和劉秀身後不遠處響起。倉促趕回來試圖圍攻二人的兩百餘騎兵,再也顧不上管什麼秩序和陣型,催動坐騎,吶喊著想要營救自己的大當家。
早就在孫登身上,得到了足夠的教訓,劉秀和鄧奉兩個,對來自背後的鬼哭狼嚎,不屑一顧。任群賊們喊破了嗓子,也堅決不肯放其頭領順利逃生。
「寨主,不要怕,我們就在你身後!」
「寨主,我們來了,你回頭瞅瞅!」
「寨主……」
眾賊寇威脅劉秀和鄧奉無果,立刻又開始向自家首領發出提醒。只可惜,此時此刻,富平寨寨主王昌,卻成了驚弓之鳥。明明只要放慢速度招架幾下,就可能等到幫手的到來,卻被自己身後閃爍的刀光,嚇得完全顧不上思考,只管將坐騎催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眾賊寇先前跟老宋等人拚命,體力已經消耗掉了大半兒。看到自家寨主只顧披頭散髮逃命,對大傢伙兒的呼喊聲毫無回應,士氣立刻又遭到了沉重的打擊。追著,追著,其中一部分人胯下的坐騎就慢了下來,另外一部分人雖然仍舊在努力催動坐騎,但叫喊聲卻越來越低,隊伍也跑得七零八落,彼此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照應。
劉秀、鄧奉、嚴光、朱佑四個,也都追得筋疲力竭。特別是鄧奉,由於身上的傷口根本沒顧得上包紮,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如霜。唯恐自己拖累了同伴,他兀自強打精神,大聲交代,「文叔,別管我,殺,殺掉那個帶頭的。或者,殺掉王麟。只要,只要你能幹掉其中一個,賊人的陰謀就會徹底落空!」
「好!」劉秀回頭看了一眼好兄弟鄧奉,心中瞬間疼得宛若刀扎。
如果不是他當年突然發了倔脾氣,浪費了皇帝王莽賜予的「聖恩」,三個好兄弟的仕途,根本不會如此坎坷。如果不是他對出仕還存著一絲僥倖之心,三個好兄弟,也不會接下送鹽的差事,冒險陪他翻越太行。如果前幾天斷然決定抽身,不再固執地想完成仕途的第一個任務,不再堅持要把精鹽送到邯鄲,今天大夥就不會在出山的路口遭到重兵伏擊。如果……(注1:劉秀理論上是鄧奉的長輩,但年齡相近,所以感情上是兄弟)
沒有如果! 鹽,全都灑光了!鹽丁和民壯們,經此一戰,也所剩無幾!他成功將鹽車按規定時間,送到了冀州邊緣,卻無法再向前一步。他為了功名富貴,親手將所有信任自己的人送上了絕路,讓大夥都再也沒機會回頭!
痛過之後,便是無窮無盡的恨。急過之後,心中就忽然湧起一絲明悟。劉秀的眼睛,迅速開始發紅,俯身掛刀於馬鞍下,順勢抄起一把原本不知道屬於誰的角弓。
角弓很舊,弓臂缺乏必要保養,弓弦的表面上也早已經起了毛。但是,用來殺死埋頭逃命的敵人,已經足夠。猛然搭上一根羽箭,將角弓張了個滿滿,劉秀瞄準距離自己不遠處的賊人首領,迅速鬆開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
「嗖——」弓臂彈開,弓弦迅速綳直,羽箭離弦而去,直奔賊軍首領的胯下坐騎
「唏噓噓——」大宛馬悲鳴著弓起背,將王昌甩了出去,然後緩緩栽倒。馬尾巴下,一根長箭直沒至羽。
劉秀根本沒功夫去管王昌是否被活活摔死,再度彎弓搭箭,瞄準另外一匹戰馬上被家將保護著逃命的王麟。
「嗤——」有支鳴鏑破空而來,直奔他胯下坐騎。劉秀被射了個措不及防,連忙用弓臂去撥打鳴鏑,手一松,已經搭在弓弦上的羽箭不知去向。
「嗤——」
「嗤——」
又是兩記尖利的鳴鏑聲響,嚴光和朱佑不得舉起刀,格擋破空而至的冷箭。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一匹烏騅馬從斜前方急沖而至。
馬背上的騎手先提韁讓過昏迷不醒的王麟及保護此人的家將,隨後,棄弓,橫槊,擋在了劉秀等人的必經之路上。
「劉文叔,吳漢在此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