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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有幸又逢室主賜

  第一百零九章 有幸又逢室主賜

  先前一直忙著逃命沒注意,下山時,劉秀才發現自己剛才冒了多大的險。好幾處車轍都是從兩棵大樹之間堪堪穿過,更有幾處車轍貼著土溝的邊緣,只要自己先前稍有不慎,也許就是車毀人亡結局。


  不過危險終究沒有發生,王麟也成了自己的俘虜。想到自己連手都沒還,就讓對方自己摔了個半死不活,少年人心中不禁湧起幾分自得。一邊拉著馬車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一邊低聲哼起了哩歌。


  結果,才哼了幾句,周圍卻「呼啦啦」招來了一大群全副武裝的壯漢。像狼群一樣環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兒,將他結結實實給圍在了正中央。


  「你,你們要幹什麼?」劉秀先前光顧著逃命,根本沒注意到沿途遇到的是什麼大人物?猛然間發現自己被包圍,頓時被嚇了一大跳。本能地用身體貼近挽馬,大聲質問。


  「幹什麼?小子,你居然問咱家幹什麼?你自己闖下了滔天大禍,居然一點都沒察覺到嗎?!」壯漢身後,立刻傳出來一串剮蹭碎陶片般的聲音。緊跟著,一個面白無須,五短身材的中年官員緩緩走了過來。


  「你?」劉秀瞬間覺得此人好生面熟,隨即,鬆開挽馬的韁繩,向前迎出數步,長揖及地,「南陽學子劉秀,見過王中涓。多年不見,沒想到中涓風采更勝往昔!」(注1)


  「你,你居然認識咱家?」沒想到眼前這個尋常太學生居然認識自己,中年官員愣了愣,兩隻金魚眼立刻眯縫成了一條線。


  「當年灞橋援手之得,晚輩沒齒難忘!」劉秀笑了笑,再度躬身下拜。


  如果他沒認錯人的話,對方應該是黃皇室主門下的宦官頭領,名字叫做王寬。當年他和哥哥劉縯、姐夫鄧晨等人因為阻止長安四虎縱馬傷人被四虎陷害,就多虧了黃皇室主出面斥退了四虎,並且還曾經賜下侍衛腰牌一面,供大夥暫時防身。


  雖然三年多來一直沒有用過那面腰牌,但是,當日的回護之恩,劉秀卻從未敢忘,更沒忘記恩人的模樣。因此,剛才只是稍微錯愕了一個呼吸時間,就從記憶里將王寬給翻了出來。


  中官王寬聽到了「灞橋」兩個字,也隱約想起了當日之事。將眯縫成直線的眼睛迅速張開,上上下下重新打量劉秀,「你,你就是當初灞橋上痛打王恆和王固的那個野小子?你怎麼會在太學里?噢,咱家記起來了,你哥哥當初送你到長安,就是來太學讀書的!你這小子,難得有機會就學,怎麼不肯好好用功?反倒學那紈絝子弟,大白天跟人家賽起了車來?」


  「中涓容稟,晚輩方才並非跟他在賽車。而是被他追得慌不擇路,才跑上了鳳巢山!」唯恐對方把自己當成不學無術的墮落分子,劉秀趕緊又行了禮,大聲解釋。「今日按照驍騎都尉吳漢將軍的安排,晚輩跟長安四虎中的王麟切磋御術。結果他輸急了眼,就驅車直接向晚輩發起了衝撞。當時在場同學太多,晚輩怕殃及無辜,就只好掉頭衝上了鳳巢山。原本指望藉助山勢,將雙方的車速都延緩下來,沒想到室主正好也在山上。驚駕之罪,不敢推諉。還請中涓念在學生是被人追殺,慌不擇路的份上,寬恕一二!」


  說罷,低下頭,靜待對方決斷。


  他原本就生得英俊清秀,在太學里三年多來日日與鑄劍伴,身上不知不覺間就充滿了書卷味道,讓人越看,越覺得氣度不凡。


  那王寬聽他答話條理清楚,舉止沉穩有度,眼睛里便先湧起了幾分欣賞。再聯想到當日在灞橋附近黃皇室主回護他的理由,心中緊跟著也有了計較。擺了擺手,笑著道:「寬恕兩個字,就甭提了。那需要室主親自來做決定,咱家可不敢越俎代庖!不過,你先前雖然沒認出室主的車駕,卻懂得主動繞行,並且還念念不忘提醒咱家注意危險,可見心地善良,且不願拖累無辜。咱家會如實把自己看到的情況和你剛才的說辭彙報上去,不至於讓你稀里糊塗地就被從嚴懲處!」


  「多謝長者厚愛,晚輩沒齒難忘!」劉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趕緊躬身致謝。


  王寬笑著受了他的禮,然後轉身離開。臨邁動腳步之前,卻又回過頭來,遲疑著詢問:「剛才咱家分明看到王麟在追你,怎麼你自己拉著破車下山來了,王麟呢,他去了哪?」


  「他追得太急,撞上了大樹,把自己摔暈了。晚輩怕他一個人留在山上危險,就把他抱到了車上!」劉秀想了想,非常認真地補充。


  「噢,原來如此!」王寬又笑了笑,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搖頭而去。


  劉秀不敢離開,站在原地目送對方的身影走回了山路上。隨即,轉過頭,準備再度查看王麟的傷勢。還沒等他將腳步靠近馬車,忽然間,耳畔又傳來了一連串惶急的呼叫聲,「劉秀,劉秀劉文叔,你在哪?」


  「劉文叔,劉文叔,你怎麼樣了?」


  「王麟,王麟,劉文叔如果今天有個三長兩短,朱某拼了性命不要,也會讓你血債血償!」


  「劉秀,劉秀……」


  卻是嚴光、鄧禹、朱佑、沈定和牛同等人,徒步追上了鳳巢山。一個個跑得氣喘如牛,滿頭大汗。


  劉秀心中頓時就是一暖,趕緊在重圍中踮起腳尖,笑著向聲音來源處回應,「子陵、仲華、仲先,我在這兒,一切平安!」


  「劉三兒,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朱佑耳朵最靈,立刻雀躍著跳起來,用力揮手。


  「文叔師兄,你平安脫險了?謝天謝地!」鄧禹也迅速調轉身形,衝下官道,剛剛開始長出絨毛的面孔上,寫滿了驚喜。


  「文叔,你,他們為何要圍著你,王麟呢,王麟哪裡去了?」嚴光第三個衝下了山路,隨即收住了腳步,啞著嗓子詢問。


  「王麟驅車撞上了大樹,自己把自己摔暈了!」劉秀明天他的意思,笑呵呵地大聲重申,「我把他救了回來。此刻,他正在馬車上躺著呢!」


  「文叔仁慈!」


  「文叔氣量恢弘,以德報怨!」


  「他試圖謀殺你,你卻救了他的命。這份仁厚,必有好報!」


  朱佑、鄧禹和嚴光三個,立刻大聲誇讚。唯恐周圍那些身穿鎧甲的侍衛耳朵背,聽之不見。


  沈定、牛同、蘇著,還有其他一些平素跟劉秀交好的同學緊跟著趕到,先是被圍在劉秀身邊那群侍衛給嚇了一大跳。隨即,就聽到了嚴光等人的話,也趕緊跟著大聲表態,「文叔師兄的胸懷,真是令人佩服!」


  「老天有眼,讓姓王的遭了報應。文叔師兄,你又何必救他?!」


  「今日之事,我等都親眼所見。斷然不能再讓長安四虎顛倒黑白!」


  「對,文叔師兄放心……」


  這麼多張嘴巴,表達方式自然不盡相同。但歸結起來意思卻一摸一樣。那就是,王麟咎由自取,劉秀以德報怨。前者無論是死是殘,都不該怪到劉秀頭上。


  只可惜,大夥的地位都太低了些,人微言輕。還沒等他們的聲音落下,驍騎都尉吳漢已經帶著一大群弟兄蜂擁而至。隔著老遠,就厲聲喝問:「劉秀,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王麟呢,你把他給怎麼樣了?」


  「啟稟都尉,王麟不小心撞到了大樹,把自己撞暈了!」劉秀早就知道吳漢已經跟長安四虎暗中勾結在一起,輕輕嘆口氣,沉聲回應,「不信,都尉可以去斜上方五十步遠的大樹下查驗。王麟的戰車殘骸就留在樹下,學弟一動未動!」


  「你胡說,分明是趁著沒人注意,使用詭計謀害了他!」還沒等吳漢回應,鴻儒王修也氣喘吁吁地狂奔而至,遙遙指著劉秀鼻子,大聲判斷。


  「他先前策動戰車追著我撞,可是有目共睹!」劉秀氣此人睜著眼睛說瞎話,連禮都沒,冷冷地強調。


  「那是在山下,後來你跑到了山上,可沒人看見發生了什麼?」聽劉秀竟敢嘲諷自己是沒長眼睛,王修愈發怒不可遏,又朝前沖了數步,分開周圍的侍衛,大聲咆哮。「王麟呢,你把王麟藏哪裡去了?他今日如果傷到一根寒毛……」


  「哪裡來的烏鴉,瞎叫喚個沒完!」一記冷冰冰的聲音忽然出現,將王修的最後半句話直接憋回了肚子里。


  「誰,誰敢侮辱老夫?站出來,有種你就站……」王修氣得火冒三丈,立刻掉過去頭去厲聲喝問。


  這回,他的後半句話,卻被他自己憋回了肚子當中。整個人也愣在了原地,兩隻三角眼差一點就掉出了眼眶。


  只見中官王寬,小心翼翼地領著一名衣衫華貴的女子,緩緩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繼續冷冰冰地補充,「咱家站出來了,王夫子,你還要繼續教訓咱家么?」


  「不,不敢!」王修渾身上下的囂張氣焰,頓時一掃而空。俯身下去,訕笑著賠罪,「先前不知道室主在此,下官,下官失禮了。」


  「你退到一邊去!」黃皇室主看都懶得看他,丟下一句話,繼續緩步而行。轉眼間,就來到了劉秀身邊,笑了笑,非常和藹地道謝:「先前要不是你及時示警,本宮就真的被某個瘋子給撞到了。有功不能不賞,你想要什麼?不妨直接說出來!」


  「多謝室主厚愛!他的目標是學生,原本就不該殃及無辜!」劉秀立刻聽出了黃皇室主話語里的回護之意,連忙躬身施禮,「出言示警,乃是學生份內之事,晚輩無功,不敢受賞!」


  「嗯,你倒是個懂道理的,比某些睜眼瞎強多了!」黃皇室主又笑了笑,遠談不上蒼老的面孔上,忽然流露出了幾分長輩才有的慈愛,「不過,本宮卻不能不領你的人情。王寬,將他的名字記下來,彙報給陛下。就說本宮看中了一個少年英才,請陛下多加留意!」


  「是!」中官王寬迅速向劉秀使了個眼色,大聲答應。


  「多謝室主!」劉秀立刻心領神會,也緊跟著躬身。


  黃皇室主輕輕抬手,示意劉秀免禮。「你不必謝我,三年前賜給你們兄弟倆腰牌的事情,本宮一直記得。雖然你們兄弟倆有志氣,不願意前來打擾本宮。但若是有人敢故意找你的麻煩,本宮知道后,也絕不會裝聾作啞!走吧,本宮今天是來鳳巢山看風景的,不想被人掃了興。你既然遇到了,乾脆就給本宮來做個嚮導!」


  「學生遵命!」劉秀大聲答應著施禮,然後快步走到了王寬身側。


  「啟駕——」王寬立刻扯開嗓子高喊,隨即,一手拉住劉秀,另外一隻手指揮著眾侍衛,簇擁起黃皇室主,揚長而去。從始至終,都沒仔細看王修和吳漢兩人一眼。


  注1:中涓,早年指的是天子近臣。後來演化為是對宦官的一種尊稱。《三國演義》第一回:「竇武、陳蕃謀誅之,機事不密,反為所害,中涓自此愈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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