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他的態度
這是她幻想了無數次的場景。而今他的話就在耳邊，他點頭說：「我簽。」
涼小意眼中露出不解。
似乎……
病床上的男人虛弱地露出寵溺的笑：「從前，我只知道你不願意見到我。卻從來不知道，原來我的出現，已經讓你這麼痛苦了。」
男人躺在病床上，輕嘲笑說：「假如我知道我已經讓你這麼痛苦了，那我早就簽了。你也不必再把自己全副武裝，裝成惡人，用恩情來壓我。」
涼小意失語，怔然地望著病床上男人的臉。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蒼白、虛弱、無力……但是，他笑的那麼坦然，然而神色卻是哀傷。
這張臉，此刻的表情，在涼小意今後的人生記憶中，幾乎從未忘去。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有這麼複雜的表情，這幾乎不屬於「蘇涼默」這個人的表情，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強勢到不可一世的男人的臉上。
病房裡很安靜。
「你……不是說笑？」涼小意指指他的胸口。
「我的傷沒事。」
「不是，」涼小意欲言又止，看著男人笑，她覺得刺眼。好像自己成了一個大混蛋。咬了咬唇，該說的還是要說，該問的還是要問：「我是說，你情願戳自己兩刀也不肯……怎麼突然？」
涼小意很難相信，這個男人情願自己戳自己兩刀，也要還了她兩條命，不肯放手，現在就因為她的一頓哭，這個男人就放棄了堅守的原則。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個男人的堅持。若是這個男人真的會因為她的一頓哭，一場眼淚，就妥協投降的話，那麼五年前，她也不至於傷心離去。
男人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現她趴在他的病床前，崩潰的大哭。
「如果你這麼痛苦，我還要堅持著，那不是堅持，是自私。」而他，不想自私，「你回去吧，我這裡已經沒有事情了，陸沉會安排好人來照顧我的。」
既然做下了決定要放她走，那麼，從現在開始，就來適應沒有她的生活吧。他心中自言自語。
但是這話聽在涼小意的耳朵里，心下莫名一痛。
「我……」
涼小意張嘴語言，蘇涼默微微側首，看向她，狹長的眸子里在閃動著什麼。涼小意看不清，卻莫名悲涼。
「回去吧。你也累了。」
這樣子的蘇涼默，是涼小意沒有見過的。她驚慌失措，她無所適從，她不知如何是好。幾乎敗北，落荒而逃：「我，我，我等陸沉來。」
老大半天也才就憋出這幾個字眼來。
……
不多時，外面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在此之前，涼小意坐在靠椅上，一刻都沒有坐安穩過。蘇涼默昏睡的時候，不曾覺得，他醒了，換她不自在了。坐在靠椅上，屁股下面彷彿有釘子，動呀動，一刻都沒有停下過。
聽到腳步聲，涼小意迫不及待站起身，跑到門口去開門。
「他醒了。」一開門，涼小意第一句話就朝著陸沉丟來這一句，陸沉一聽，頓了頓，隨即眼裡冒出欣喜，拔腿就大步往病房裡走。果然看到好友已經醒過來，正躺在病床上。
「涼默，你醒了？」陸沉鬆了一口氣，是真心為蘇涼默高興，走到床榻邊，之前蘇涼默沒有醒來之前，陸沉一直十分的嚴肅，此刻一看到蘇涼默醒過來，整個人都放鬆了，又變成了那個嘻嘻哈哈的公子哥兒：「話說，你這傢伙命可真夠大的。」
說著又和蘇涼默嘻嘻哈哈說了一堆。涼小意和沈君華站在那裡，沈君華察覺到涼小意的不自在。
「有事？」沈君華問。
「嗯。」涼小意點了下頭。
沈君華聞言，又看涼小意欲言又止的尷尬模樣，伸手把涼小意拉倒了門外：「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事……」
「嘿！我說，小胖，你什麼時候也學的這麼矯情了？」沈君華作勢擼起袖子，「再不說我可揍你了。」當然，這是鬧著玩兒的。
涼小意也明白。
「他同意離婚了。」
突然，涼小意語出驚人。沈君華擼起袖子的手，頓在半空中，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被她語出驚人給嚇的一個趔趄。
「咳咳咳……你說什麼？」沈君華掏掏耳朵：「他同意離婚了？」不能吧？沈君華那張美麗的臉上露出濃濃的狐疑之色，她可是聽了陸沉說了這些時日來，蘇涼默和涼小意之間的事情，也包括蘇涼默自戳自己兩刀，也不肯放涼小意走的事情。
這麼快就點頭離婚了？這其中一定是有一些不為人道的事情發生的。
「蘇涼默會這麼輕易的放手？小胖，是不是有一些什麼事情發生？」
「他……我也不知道。」涼小意想了想，她不太想說這件事。有些不真實。
那一邊，陸沉來了。
「你和涼默說什麼？」陸沉一來，橫眉豎眼地看著涼小意，暗喝道：「你到底和他說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說。」
「你什麼都沒說？」陸沉嗤笑一聲：「你要是真的什麼都沒說，他會主動同意離婚！」氣怒交加，陸沉冷冷盯著涼小意：「你也許覺你被傷害了。但是這五年來……」
突然，一聲低喝從房間里傳來，聲音聽著中氣不足，顯然是廢了極大的力氣，急匆匆就喊出來的。
「陸沉！」
正在說話的陸沉，全身一震，然後看了一眼不明就裡的涼小意，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巴。只是那全身的憤怒依舊沒有收斂。
真搞不懂蘇涼默，什麼都不讓他說，難道就要這麼瞞著涼小意一輩子？
五年來，蘇涼默過的並不如意，活著就是贖罪，活著就是噁心，一天一天還不得不噁心的活著，這些事情，難道不該讓涼小意知道嗎？
「陸沉，你去請個護工來照顧我就夠了。嗯……你送她回去吧。」
病房裡蘇涼默的聲音很虛弱地下達著命令，聲音雖然虛弱，但是氣勢依舊不減。
「為什麼！」陸沉一聽，反駁道：「你的傷也是有她的原因的吧？至少讓她照顧到你痊癒。這才公平吧。」
「陸沉，若論公平，我只問你一句，從前，我對她公平嗎？」蘇涼默聲音淡淡地道。
陸沉一怔，再也不語。
「走啊，我送你回去。」面無表情，陸沉手插在口袋裡，率先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