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6瘋女人
白禎沒搭白登的腔,端起熱茶喝了一口,一張臉陰沉著,生人勿近。
白登不敢再多言了,給白禎行禮之後,就退了出去。
白承澤走進自己這間書房的時候,看見的還是一個周身都籠著生人勿近氣勢的白禎
白禎看見白承澤后,站起了身來,給白承澤行了一禮,說:「白禎見過王爺。」
白承澤忙上前一步,握住了白禎的手,小聲道:「你這麼多禮做什麼?」
白禎直起腰身,打量了白承澤一眼,白承澤的氣色看起來是不好,「你病了?」白禎問道。
「你還是這樣,」白承澤笑了一笑,讓白禎坐,道:「說話直來直去,我二哥……」說出二哥這個稱謂之後,白承澤臉上的笑容一斂。
白禎的心裡也不好受。當年他是白承路的伴讀,世宗不待見宗親,所以他這個宗親之子,在京城的日子一直過得提心弔膽,就生怕自己哪日惹了世宗不高興,害了自己,也害了逸王府全府。那時候若不是白承路護住,白禎相信自己一定熬不過,那個時不時就能聽到哪個宗親被下旨處死的日子。
白承澤沒再急著說話,隨手端起茶几上的熱茶喝了一口。
「二殿下的屍體找到了嗎?」半晌之後,白禎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搖一下頭。
白禎說:「那小王爺們呢?我聽說二王妃下落不明,她應該還活著吧?」
白承澤放下了茶杯,力道似乎有些失控,茶杯撞在茶几上,發出「啪」的一聲。
白禎看著白承澤,喉嚨被什麼東西掐住了一般,呼吸變得有些困難。
「我二嫂還活著,」白承澤深吸了一口氣后,跟白禎道:「只是我二哥的子女們,」白承澤沖白禎搖了搖頭。
白禎看著白承澤搖頭,沉默了半天,最後小聲道:「都死了?」
「是啊,」白承澤說:「他們想辦法送白榕走的,只是白榕出城之後就遇上了韓約,榕兒沒能逃走,護送他的侍衛們也無人生還。」
「白榕,」白禎低聲道:「二殿下最小的兒子。」
白承澤這一次只點了點頭。
「斷子絕孫,」白禎邊說邊搖頭道:「二殿下沒有奪嫡之心,最後還是這樣的下場。」
「是我害了他,」白承澤這一次很痛快地就承認了是自己害的白承路。
白禎看著白承澤道:「二王妃現在在哪裡?」
白承澤說:「就在我的府上。」
「我想去看看她,」白禎說道。
白承澤黯然道:「她病了,你,你還是不要去看她了。」
白禎忙就問道:「什麼病?」
「一家人都沒了,」白承澤嘆道:「她一個女人如何受得住?她是被太后從宮裡趕出來的,若不是我的手下發現了她,也許我也見不到她了。」
「我想見她,」白禎跟白承澤堅持道。
白承澤看著還是猶豫。
白禎站起身道:「不是我不信王爺,我只是想親眼見二王妃一面。」
白承澤看白禎如此堅持,這才站起了身來,跟白禎道:「那你跟我來吧。」
客氏王妃住的地方,是那時康Chun淺住的桃枝園,賢王府里最偏僻不過的一處庭院。
白禎剛走進院門,就聽見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沒有言語,就是尖叫,動物一般。白禎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停了腳步。
白承澤卻沒有停步,似是已經習慣了一般,往院中走去。
白禎只得緊隨在白承澤的身後。
白承澤到了一間房前停下,跟白禎說:「我二嫂就在裡面。」
白禎沒有進屋,透過半開著的門,看見客氏王妃那一刻,白禎就僵硬了身體,不知道要如何邁步行走了。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可客氏王妃的樣子,還是超出了逸郡王爺的想像。
「她失了神智,」白承澤跟白禎解釋了一句。
眼前這個披頭散髮,赤腳,裹著一床被單縮在牆角里,不停尖叫著的女人,不是瘋了又能是什麼?
「我找大夫給她看過了,」白承澤小聲說道:「葯吃了不少,可是沒什麼用,我沒見她好起來過。」
白禎看著眼前的這個瘋女人,試圖再回想一下自己原先記得的客氏王妃的樣子,發現兩者根本就對不上號,這不應該是同一個人。
一個婆子手裡端著葯,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看見白承澤后,馬上就要下跪。
白承澤把手揮了揮,道:「不用行禮了,你忙你的。」
這婆子端著葯進了屋中,在客氏王妃的跟前蹲下身,小聲道:「王妃,喝葯吧。」
客氏王妃還是尖叫,對這婆子熟視無睹。
幾個丫鬟婆子一起上前,按住了客氏王妃,讓這婆子給客氏王妃喂葯。
被人按住身體之後,客氏王妃大力的扭動著身體,叫出來的聲音更加尖銳高亢,這聲音幾乎能撕裂人們的耳膜。
「她,」白禎往後退了一步。
「沒辦法,」白承澤卻只是愁道:「不按著她,就這葯就喂不進嘴裡去。」
嘴裡被灌了一口葯后,客氏王妃大叫了一聲:「安錦繡!」
婆子沒有停手,客氏王妃也沒有停止高聲叫喊安錦繡這個名字,神情兇狠,如同在叫罵。
「安錦繡是誰?」白禎問道。
白承澤小聲道:「太後娘娘的姓名。」
沒有人知道,被逼瘋之後的客氏王妃為什麼會經常叫喊安錦繡這三個字,是因為是這個女人下手讓她家破人亡,所以她恨她,還是發現能把自己從白承澤手裡解救出去的人只有安錦繡,所以她這是在求救,這個就是白承澤也想不明白。不過白承澤倒是樂意讓客氏王妃這樣叫喊下去,讓所有聽到這叫聲的人都能知道,安錦繡是害客氏王妃至此的人。
進了賢王府之後,一直表現冷靜的白禎,聽著客氏王妃瘋狂叫喊著安錦繡這個名字,一拳砸在了門框上。
巨大的聲響讓客氏王妃的叫喊聲更加瘋狂,這個失了神智的女人掙脫了丫鬟婆子們的手,在地上打滾,哭喊,甚至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我們走吧,」白承澤轉了身,跟白禎道:「這裡的人會好好照顧她的。」
白禎快步走進了雨中,一把推開要為他打傘的下人,沒等白承澤,便跑了出去。
「王爺?」白登被白禎的這個舉動弄得有些無措,問白承澤道。
白承澤慢慢走下了台階,抬手接了些雨水在手心裡。
白登跑上前,替白承澤打傘。
「讓他靜一靜吧,」白承澤邊往院外走,邊道:「他跟我二哥在人前不顯,不過他是我二哥的知交好友,他受不了這個。」
白登說:「那郡王爺這是去哪兒了?」
「找個地方哭一場,」白承澤說道:「我若是他,我就這麼干。」
白禎是真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跪在地上,大哭了一場。白承路幾乎沒有跟他說過皇子奪嫡的事,但白禎聽父輩們說過,奪嫡是如何的勝王敗寇,是如何的冷酷無情,如何的兇險異常,可主角們沒有一個是白禎認識的人,所以那只是故事。這一次主角成了自己認識的人,自己的好友,白禎才發現,當故事變成了現實,這是一件多麼的讓人無法接受,直到崩潰的事情。
「聽到的事情,如何能有親眼目睹來的強烈?」白承澤在回書房的路上,跟白登道:「聽到我二哥死訊的時候,他一定沒有現在這樣的傷心。」
白登把手裡的傘整個撐在白承澤的頭頂上,他這會兒不但身上冷,心裡也有點發冷。朋友都能為白承路的死傷心落淚,可他沒有見過自己的主人為兄長掉過一滴眼淚。
白承澤在書房裡等了白禎能有快半個時辰,白禎才渾身滴著水的回來了。
「先去洗個澡吧,」白承澤體貼地道:「受了涼就不好了。」
白禎沒說什麼,跟著白登下去洗澡換了一身衣服,再坐在白承澤面前的時候,這位逸郡王恢復了常態。
白承澤看著白禎把一杯熱茶喝下肚了,才開口道:「你就不問問我找你何事?」
白禎說:「王爺要說自然會說。」
「其實你心中有數,」白承澤道:「你肯來見我,這就代表,你願意出力了?」
白禎把空茶杯攏在手心裡,小聲道:「王爺想讓我在皇陵動手嗎?」
皇帝要送先皇的靈柩入陵,這是祖宗的規矩,在白禎想來,白承澤找自己,無非就是看中了自己帶兵守著皇陵的便利。
白承澤卻搖了搖頭,道:「你能想到的事,安氏也一樣想的到。」
白禎說:「安氏還能不顧祖宗禮法,不讓聖上去送先皇靈柩不成?」
白承澤說:「這個她不會,只是你手上的那些兵將,比起上官勇手上的衛國軍如何?」
白禎頓時就啞口無言了。
白承澤看著白禎道:「上官勇一定會護衛聖上去皇陵的。」
「那誰守京城?」白禎說。
「京城四營,」白承澤說道:「有三營在安氏的手上,還有一營在安書界的手上,有這四營人馬,護衛京城足夠了。」
「那王爺找我何事?」白禎問白承澤道:「怎麼想,我也幫不了王爺你什麼。光在兵馬人數上,我就不是上官勇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