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1千秋正殿
帝宮的雯霞殿里,眾人正在祝魏妃娘娘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的時候,本該在入夜後關閉的西城門,卻沒有關閉,往日里看守這城門的兵將們也都不見了蹤影。
住在西城門這裡的百姓發現不對后,正在驚疑之時,大批的流民手持著兵器,突然就如潮水一般湧入了京都城的西城裡。
百姓中有反應快的,忙叫自己的家人趕緊關門閉戶。
也有反應不是那麼快的百姓,看著這些流民不知道躲避,被流民們直接就砍殺在了地上。
死人之後,驚叫聲從京都城的西門響起。
隨即城中東南西北,數處地方燃起了火光。
京都城這個夜晚的**由西城開始,很快就蔓延至全城。
被蒙在鼓裡的人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但火光,死人,鮮血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京都城的人們四下逃亡,想回家,只是很多人已經來不及回家了。
更為可怕的是,京都城的人們甚至弄不清楚,這城中的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了。大街上都是在殺人放火,要不就是在逃命的人,還有那些廝殺在一起的人,誰是好,誰是壞?
守衛宮門的御林軍沒能抵擋住蘇養直從東宮帶過來的兵馬,措不及防之下,帝宮的幾處宮門相繼失守。
蘇養直手裡的戰刀沾血,由宮門騎馬返回到太子的馬前,沖太子抱拳道:「殿下,您隨下官進宮吧。」
太子在這時卻有了遲疑,問蘇養直道:「你這麼快就把宮門拿下了?」
蘇養直跟太子恭敬道:「殿下,宮中原本就有內應。」
太子抬頭看看巍峨的宮門,說:「我們就這麼贏了?」
一向不會情緒外露的蘇養直這時沖太子笑道:「殿下,下官之前就說過,殿下今夜之後,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太子催馬往宮門走去。
安錦顏帶著人正等在宮門裡,看到太子進宮后,安錦顏率眾人跪在了路邊上,給太子行禮道:「妾身恭喜殿下。」
太子停在宮門處,側耳往雯霞殿的方向聽了聽,沒有聽到絲竹歌舞聲。
蘇養直在一旁跟太子小聲道:「殿下,我們攻打皇宮諸門這麼大的動靜,魏妃那裡一定被驚動了。」
「千秋殿呢?」聽了蘇養直的話后,太子問還跪在地上的安錦顏道。
安錦顏說:「千秋殿里的人逃不出來,殿下是先去霽霞殿,還是去千秋殿?」
「千秋殿,」太子丟下這句話后,馬往前行。
安元信在太子騎馬從自己的身前過去后,從地上扶起了安錦顏。
安錦顏跟安元通道:「我們也去千秋殿。」
「姐,」安元信看著太子的背影,小聲跟安錦顏道:「太子殿下連說一句讓你起身的話都不願嗎?」
安錦顏一笑,說:「跟太子殿下沒必要計較這個。」
「大姐,」安元信的心裡卻不舒服,說:「你這樣為他值得嗎?」
安錦顏有些詫異地看了安元信這個弟弟一眼,然後才帶著一些真心的苦笑道:「三弟,我這是在為了我自己啊。」
安元信鬆開了扶著安錦顏的手。
安錦顏反過來拍一下弟弟的手背,小聲道:「過了今晚,一切都會變好的。」
白承路這時帶著白虎軍營的兵馬往帝宮這裡趕,一個中軍官騎馬從斜刺里衝出,到了白承路的馬前。
「什麼人?!」白承路的侍衛長大聲喝問這個中軍官道。
這中軍官坐在馬上沖白承路一抱拳,說:「小的是朱雀大營的中軍,我家將軍讓小的來問問,西城這裡出了什麼事?」
白承路說:「朱雀大營出動兵馬了?」
這中軍官搖了搖頭,說:「沒有兵部調令,我家將軍不敢出動兵馬。」
「一些流民作亂,」白承路跟這中軍官道:「讓你家將軍不用擔心,白虎大營一營兵馬足夠對付這幫流民了。」
這中軍官應了一聲是,撥轉馬頭往來的方向跑走了。
「去帝宮,」白承路等這個中軍官跑沒影了,才命手下們道。
白虎大營的兵馬跟著白承路,又往帝宮奔去。
太子到了千秋殿門前的台階下時,千秋殿的大門已經洞開,撞開千秋殿大門的兵卒們站在台階的兩旁,看到太子到了后,都是把頭一低,以示對太子的恭敬。
太子下了馬,由蘇養直和自己的近衛們護著,走上了千秋殿門前高高的台階。千秋殿的門前有血跡,但太子沒有看到屍體,他往千秋殿的前門庭院里張望,月光下,偌大的庭院就是一片花海,花香沁人。
安錦顏走到了太子的身後,也看了一眼千秋殿的這個庭院,問一旁站著的一個校尉道:「千秋殿的人呢?怎麼都不見燈火?」
這個校尉被安錦顏問了,忙就回話道:「千秋殿的人要麼被殺,要麼就是逃走了。」
安錦顏說:「那安妃呢?」
這個校尉說:「皇貴妃娘娘這會兒在正殿里。」
太子說:「九殿下呢?」
校尉說:「回殿下的話,九殿下暫時不見了蹤影,小的們正在搜。」
安錦顏說:「千秋殿里密室很多,你們一處一處地慢慢搜,安妃來不及逃走,那九殿下一定在千秋殿里的什麼地方藏著。」
「是,」校尉應了安錦顏一聲。
「知道了,還不快去?」太子看校尉應了安錦顏的聲后,還站著不動,便催這校尉道。太子很清楚,比起安錦繡來,白承意更為重要。
校尉帶著自己的手下往千秋殿里跑去了。
太子在千秋殿的大門裡又站了一會兒,等到了朝中的二十幾位大臣。
安錦顏看看階下跪著給太子行禮的大臣們,小聲問安元通道:「是這些人嗎?」
安元信把這些大臣一一看過了,跟安錦顏說:「還少了幾個。」
安錦顏的眉頭就是一挑,說:「說好的事,怎麼臨了少了幾個?是哪幾個沒到?」
安元信正要說話,蘇養直在安元信之前開口了,問太子道:「殿下,是否去正殿里?」
太子看向了安錦顏,說:「太子妃,你要去見見安妃嗎?」
安錦顏沒有等安元信的回話,被太子問了后,便從安元信的身前走到了太子的身前,應聲道:「殿下,既然來了千秋殿,我們自然應該去見一見安妃娘娘。」
太子邁步往千秋殿的正殿走去。
安錦顏與太子錯開了一個肩膀,跟隨著太子往殿中走。
跟著太子過來的眾人在太子和安錦顏走了后,一起跟在了這夫妻二人的身後。
太子等人走在千秋殿幽長且曲折的游廊里,腳步聲弄出的回聲很響,讓人無由來的心下緊張。
在能見到正殿里的燈火之後,游廊外的庭院里,七八隻飛鳥被眾人走路的動靜驚起,飛鳥們受驚飛起的同時,也把行走在游廊里的人嚇了一跳。
「殿下,」守在千秋殿正殿階下的將官,這時迎到了太子的跟前,給太子行了一禮,說:「請殿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大禮參拜。」
太子沖這將官擺了擺手,說:「免禮吧,安妃在正殿里?」
「是,」這將官應聲道。
「她沒想過要走?」太子問道。
這將官說:「皇貴妃娘娘坐在正殿里,沒有動彈過,末將,末將沒有帶人進去。」
安錦顏說:「正殿里還有什麼人?」
這將官把頭搖了搖,說:「只有皇貴妃娘娘一個人坐在殿中。」
太子往正殿走去。
眾人跟著太子到了千秋殿的正殿,這座正殿已經被軍士們團團圍住了,殿門大開,殿中的燈火昏暗,看著了無生機的樣子。
太子站在殿門前,竟是深呼吸了幾下,才邁步走進了這座殿房裡。
安錦繡一個人坐在正殿正中的坐榻上,隻身兩旁燈架上的燈燭燃著,這燭光也就照亮了安錦繡和她周身的方寸之地。
太子站在光亮不及的地方,看向了安錦繡。
安錦繡也看著太子,目光漠然,臉上全然不見害怕之色。
太子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跟安錦繡說什麼。
安錦顏這時卻開口道:「你到了現在還是氣勢十足啊。」
安錦繡也不看安錦顏,只看著太子道:「太子殿下,你帶著兵闖入帝宮,看來福王白笑生造反未成,你這是在繼白笑生的後塵嗎?」
太子說:「娘娘,到了如今你還嘴硬,何必呢?」
安錦繡一笑,說:「我一個女人死就死了,只是不知道太子日後要怎麼面對聖上。」
安錦顏此時也笑了一聲,斥問安錦繡道:「安氏,若不是你狐媚惑君,聖上與太子殿下怎麼會到如今這個地步?!」
安錦繡說:「原來是我讓藏棲梧帶兵去的雲霄關啊。」
太子的臉色一白。
「事情做了,」安錦繡看著太子道:「太子殿下竟然還不敢承認,真是可笑。」
「你閉嘴!」太子斥安錦繡道:「孤不用你來教訓。」
安錦繡冷道:「你不是造反,你這又是在幹什麼?清君側?」
「你自己的罪你不知道?」太子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說:「我一個後宮女人,我能犯什麼讓太子帶兵反進帝宮的罪?」
安元信在進殿看清坐榻之上坐著的宮裝女子后,就魂飛天外了。安三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再三看了,大活人就坐在他的眼前,由不得安元信不信。
「三弟,」安錦顏這時喊安元通道:「把太師寫得檄文念一遍。」
安錦繡看向了站在人群里的安元信,冷笑道:「既是太師寫的東西,他自己怎麼不來?安三公子讀書不成,官卑言輕的,什麼時候安家的事輪到你出面了?安家其他的公子都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