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2先入 京師者為王
項凌的死亡極其痛苦。
有人沒看一會兒就不敢再看下去,但沒有人在項凌凄厲的慘叫聲中,對這個人生出同情來。
安元志沒能看到項凌斷氣,老六子跑到了刑場,擠到了他的馬前,喊了一聲:「少爺,侯爺讓你回去。」
安元志看一眼老六子,說:「你能下床了?」
老六子被人從關前的戰場上抬回來后,就昏迷不醒了,也不知道向遠清給他用了什麼仙藥,這會兒站在安元志跟前的老六子,看上去氣色竟然還不錯。
「他們都在忙,」老六子滿不在乎地沖安元志一笑,說:「少爺,你跟風大將軍一起回帥府吧,侯爺正等著你們呢。」
「什麼事?」安元志問。
老六子說:「商量回京城的事。」
安元志看向了風光遠,說:「風大哥,我姐夫讓我們回帥府去議事,你看?」
風光遠目不轉睛地看著項凌,目帶恨意,聽了安元志的話后,就說:「你先回去,我看著畜生死了,我再回去。」
安元志這會兒想到風光遠一子三婿死在了這場雲霄關之戰中,還有風珏的傷殘,安元志衝風光遠點了一下頭,說:「那風大哥,我先走一步。」
風光遠跟安元志「嗯」了一聲,目光還是沒有離開項凌。
安元志跟老六子兩個人回到帥府的時候,發現守在帥府里的衛國軍和御林軍都多了不少。
「侯爺把御林軍的將軍們叫到一起說過話了,」老六子跟安元志小聲道:「我聽說是聞驍將軍出面喊的人。」
「沒鬧事?」安元志問老六子道。
「沒有,」老六子說:「這幫人要是鬧事,那我一定能聽到。」
安元志拍一下老六子的肩膀,走進了停著世宗靈柩的院落。
上官勇坐在廂房裡,腳下放著一個炭盆,上官睿和喬林分坐在他的左右兩邊。
安元志進屋后,看見喬林也在,便是一愣,說:「喬先生也來了啊。」
喬林起身給安元志行了一禮。
安元志身子一側,避開了喬林的這個禮,說:「喬先生跟我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上官睿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椅,說:「你坐下吧。」
安元志坐在了上官睿的身邊,說:「老六子不是說,要商議我們回京的事嗎?」
上官勇道:「斥侯回來了,沙鄴二、三兩位皇子分走了兩條道,都想先對方一步趕回沙鄴去,所以他們不可能再回頭攻打雲霄關了。」
安元志說:「先對方一步回沙鄴?為什麼啊?」
上官睿道:「藏棲梧死的突然,沒留下遺詔指明誰才是沙鄴的下一任皇帝,那藏東川和藏東軍誰先回到沙鄴,誰就佔了先機。」
安元志還是有些不懂,說:「誰先回家,誰就能當皇帝了?」
上官睿一笑,說:「在這個時候,誰先入京師,掌控沙鄴朝堂,那這個皇位差不多就是這位皇子的了。」
喬林說道:「這叫先入京師者為王。」
安元志說:「那后回來的,手裡不是也有兵?這人不會打?還能就這麼認輸了不成?」
喬林說:「五少爺,新皇登基之後,後來者再起兵,那這個人就是叛臣了,萬事都要講究一個名,沙鄴兩位皇子手裡的兵馬差不多,現在就看他們誰能得到沙鄴朝堂里的官員,還有世族大家們的支持了,想得到這個支持,自然是名正言順者勝算更大啊。」
安元志聽了喬林的話后,先看了上官睿一眼,然後就看向了上官勇。
上官勇這會兒還是顯得疲憊,靠坐在椅子上。
安元志的腦子轉了轉,突然就目光一跳,道:「先入京師者為王,那我們這裡是不是也是這回事?」
喬林暗自點一下頭,安五少爺的腦子的確也不需要人多費口舌,也是個一點就通的主。
上官睿道:「現在聖上駕崩,同樣沒有指明哪位殿下繼位,那我們的情況就與沙鄴那裡一樣了,聖上駕崩的消息傳出之後,白承澤還有心思再在落月谷駐兵不走嗎?」
喬林道:「四殿下戰死的消息,要同時宣布出去。」
上官睿道:「喬先生,四殿下的死訊,白承澤那裡應該已經知道了。」
喬林說:「那這樣就再好不過了,五殿下應該清楚,留在京城裡的皇子殿下們,在皇位面前,可不會跟他講什麼兄有弟恭。」
安元志小聲道:「那我們還用比他白承澤先趕回京城嗎?」
「我們怎麼能讓白承澤成皇?」上官睿馬上就說道。
喬林起身,把一張地圖鋪在了地上。
上官勇坐直了身體,手指著腳下的地圖,說道:「我們兵到落月谷后,再說出聖上駕崩的消息,白承澤帶兵棄落月谷后,我們跟著他過落月谷。」
安元志說:「那我們能在他之前回京城嗎?」
「沿途的城填就不要管了,」上官勇道:「落月谷之後,一馬平川,我們與白承澤爭一城的得失沒有意義,我們只要比白承澤他們先行渡過向南河,以河為險,阻住白承澤,這樣我們就不怕白承澤會先於我們趕到京城了。」
安元志看著地圖上,彎彎曲曲一長條的向南河,說:「我們怎麼先過向南河?」
「這個到了路上再說,」上官勇道:「沒有行軍的時候,我們想這麼多也沒用。」
上官睿道:「元志,你還有什麼問題?」
安元志搖了搖頭,說:「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上官勇道:「再在雲霄關休整兩日,兩日之後我們便啟程去落月谷。」
屋中的另外三人一起衝上官勇點了點頭。
上官勇看著地上的地圖,眉頭深鎖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此時的落月谷里,白承澤的神情同樣憂心忡忡,朝廷的糧草已經遲了五日沒有運到了,這對白承澤來說,就意味著最壞的事情可能發生了,雲霄關的事,京城那裡可能已經知道了,這是朝廷在斷他的糧草了。
夏景臣右手用布吊著,臉色陰沉地跟白承澤道:「爺,是不是命人去南陽城問一問?糧草不到,軍心不穩啊。」
白承澤道:「你覺得派人去南陽城,南陽城的人會說實話?」若是京城那裡有了示下,南陽城的知府和守將,還會不會放他的人進城,這都是個問題。
夏景臣道:「總比不去人問的好吧?」
白承澤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在營帳里來回踱著步。雲霄關那裡的戰事已經結束,藏棲梧被上官勇在沙場之上擊殺的消息,白承澤已經知道了,上官勇遲早都要帶兵來落月谷。衛國軍除了上官睿帶去的那十來萬,其他的都是惡戰之後的傷疲之兵,自己在這裡以逸待勞,落月谷又是天險,在這裡攔住上官勇的去路不成問題。
只是,白承澤憂心忡忡地想著,糧草一旦後繼不上,那他在落月谷這裡,就是作繭自縛了。糧草是雪路難行,所以無法送上來,還是朝廷斷了運糧?白承澤拿不定意。京城白承路那裡遲遲不來消息,這也讓白承澤憂心不已,這到底是白承路沒把事情辦成,還是說送消息來的人,被大雪堵在了路上?
「爺?」夏景臣看白承澤這樣,也是心慌,又問了白承澤一聲:「我們真的不派人去南陽城?」
「來人,」白承澤停下了腳步,沖帳外喊了一聲。
一個五王府的侍衛長應聲走了進來。
白承澤看了這侍衛長一眼,說:「白登人呢?叫他進來。」
白登在帳外聽到白承澤說他的名字,忙就應了一聲:「爺,奴才在。」
侍衛長看白登進帳來了,就想往外退。
「你也留下,」白承澤跟這侍衛長道。
侍衛長停了下來。
「你們兩個去一趟南陽城,」白承澤跟白登和侍衛長道:「去問問糧草的事。」
白登兩個人忙就領了命。
「帶些好東西去,」白承澤又道:「該送的就送,我要的是實話。」
白登說:「爺,南陽城那裡要是油鹽不進,那奴才們怎麼辦?」
「去看看糧草,」白承澤道:「南陽城的人要是油鹽不進,那你們也不用纏著他們,看清存在南陽城的糧草是多是少后,你們就速速回來。」
「那」白登說:「那奴才們這就去?」
白承澤沖白登揮了一下手。
白登和侍衛長退了下去。
夏景臣在白登兩人退出帳去后,問白承澤道:「爺,現在最壞的情況是什麼?」
白承澤坐了下來,輕嘆一口氣道:「只怕京城那裡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
這下子輪到夏景臣坐不住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道:「這不可能。」
白承澤說:「我也覺得不可能,我們這裡的事就算有人要往京城報,算算時間,這個報信的人,應該還在去京城的路上。」
「那這是怎麼回事?」夏景臣急道。
「你先不要慌,」白承澤沖夏景臣笑了一下,說:「這只是最壞的情況,不一定發生,先探探南陽城那裡糧草的情況,若是他們存糧不發,那這就是京城那裡有什麼人給他們示下了。」
夏景臣說:「聖上在雲霄關啊,京城那裡誰敢下斷大軍糧草的示下?這個人就不怕聖上要了他的命嗎?」
白承澤道:「南陽城的知府朱振陽是安太師的弟子。」
「你是說,這是安書界下的令?」夏景臣問道。
「安書界,」白承澤念著這個名字,搖了搖頭:「他沒這個膽子。」
「那是誰?」
白承澤看著帳門帘,帳外風雪太大,把這厚簾吹得前後盪著,一臉漠然的安錦繡突然就出現在了白承澤的眼前,白承澤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這會是這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