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6東宮之物

  袁義這會兒站在東宮裡的一處灌木叢后,屏息注視著眼前的宮室。


  宮室里,太子坐在坐榻之上,安錦顏站在他的身後,安三少爺安元信坐在太子的下首處。


  太子看著安元信淡淡地一笑,道:「沒想到,我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能來看我。」


  安元信知道是他們安家先叛了太子的,所以聽了太子這話后,臉上的神情有些尷尬,跟太子道:「是家父讓學生來看望太子殿下的。」


  太子說:「有勞太師還能想著我了。」


  安元信說:「殿下,家父讓學生給殿下送了一些錢物來,知道殿下不缺這些東西,可是還望殿下笑訥。」


  太子還是一笑。


  安元信看著太子不冷不熱的樣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了。


  安錦顏這時道:「三弟,父親和母親還好嗎?」


  太子沒等安元信說話,就站起了身來,道:「你們說話吧,我累了,去再睡一會兒。」


  安元信看太子起身了,忙也站起了身,說:「殿下,學生其實……」


  太子沖安元信擺了擺手,道:「有什麼話你與太子妃說吧。」


  安元信看向了安錦顏,看安錦顏沒有要留太子的意思,便也不再開口了。


  太子出了這間宮室之後,看看屋外無人的庭院,神經質地笑了一聲。


  就站在門邊上的一個太監,伸手就扶住了太子,說:「殿下,您要去哪裡?」


  「去潔側妃那兒,」太子說了一聲,身子完全無骨一般,全身的重量都依在了這太監的身上。


  「奴才遵命,」這太監扶著太子就往庭院外走。


  安錦顏聽太子說去潔側妃那裡,神情一點也沒有變,站著聽太子往外走的動靜。


  「太子妃娘娘,」安元信喊了安錦顏一聲。


  安錦顏這才望著安元信一笑,道:「宮裡的日子就是這樣,東宮裡上百的女人,殿下喜歡誰,就會去誰那裡。」


  安元信看著安錦顏,安錦顏神情平靜,安三少爺卻是神情痛苦。


  「坐下說話吧,」安錦顏坐在了太子方才坐過的坐榻上,跟安元信說道:「殿下不在,我們之間就不用再講那些俗禮了。」


  安元信復又坐下后,看著安錦顏喊了一聲:「姐。」


  這聲姐,讓安錦顏濕了眼眶。


  面前的長姐已經不是安元信記憶中的樣子了,一直雍容端莊的太子妃娘娘,這會兒已經青絲里摻雜了白髮,臉上也是現了皺紋,看著不但憔悴也蒼老。安元信低聲跟安錦顏道:「姐,父親他……」


  安錦顏打斷了安元信的話,道:「我不怪他,我這個女兒給安家帶不來富貴,被棄也是活該。」


  安元信咬緊了牙關,兩腮頓時就深陷下去。


  「這一次我傳信給你,原只是想試一試,我想父親不會讓你進東宮來的,」安錦顏說道:「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安元通道:「父親什麼也沒說,只是問我,你是怎麼把信送出東宮的。」


  安錦顏一笑,道:「現在是二殿下管著東宮了,比起先前的安妃娘娘,二殿下對殿下還不錯,至少不把我們當亂臣賊子看著了。」


  「安妃娘娘,」安元信冷笑,道:「她只看重安元志,父親也隨著她的心意,把安元志那小子當成了寶貝。姐,也許安家以後就是安元志的了。」


  安錦繡自然只會看重安元志,安家的其他人,怕是太師這個親生父親,在她安錦繡的心裡,也是什麼都不是吧?安錦顏輕嘆一聲,道:「你與大哥他們還好嗎?」


  「大嫂生了一個兒子,」安元信說道:「我安家如今也算有了長子嫡孫,只是這孩子身子生下來就弱,如今天天拿葯養著,我看父親不是太喜歡這個孩子的樣子。」


  聽到安元文有了嫡子,安錦顏的臉上也不見什麼高興的神情,道:「長子嫡孫?如果安家落在安元志的手上,誰是長子嫡孫,就不一定了。三弟啊,你來東宮,其實父親沒有明著答應你吧?」


  安元信點了點頭,道:「可他也沒有說我不準來。姐,我以為我進不來的,沒想到守門的侍衛聽說我是安家人,就讓我進來了。」


  「應該是父親事先跟侍衛打過招呼了,」安錦顏道:「他做事總喜歡兩面討好,如今我與殿下只是案上魚肉,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了,讓你來討好一下太子,這樣舉手之勞的事,父親他何樂而不為呢?」


  「姐,」安元信說:「我給你帶了不少東西來,你應該能用的上。」


  「元信,謝謝你了,」安錦顏道:「其實我在這裡,還不至於餓死的。」


  「姐,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說這種話做什麼?」安元通道:「我光看就知道你過得不好。」


  安錦顏沖安元信招了招手,道:「三弟你到我這裡來。」


  安元信走到了安錦顏的跟前,道:「怎麼了?」


  安錦顏從身上解下了一塊玉佩,道:「我不知道大哥已經有了兒子,這個就當是我送侄兒的禮物吧。」


  安元信雙手接過了這玉佩,也沒細看,就說:「姐,我替大哥謝謝你。」


  安錦顏這時拿手沾了茶水,在坐榻上擺著的小桌案上寫道:「告訴大哥,他若不爭,安家以後一定是安元志的。」


  安元信看著安錦顏寫得字后,睜大了眼睛。


  安錦顏手指飛快地寫著:「以後,我會想辦法找你,你不要再到東宮來了。」


  「姐?」安元信看向了安錦顏。


  安錦顏還是不說話,在桌案上寫道:「安妃只會保安元志的富貴,絕不會保安家的富貴。」


  安元信小聲道:「父親如今信安元志,我們又能怎麼辦?」


  「有些事,時機到了,我再與你說,」安錦顏寫道。


  安元信說:「什麼時機?」


  安錦顏把桌案上的字都抹掉了,笑道:「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回去后,替我問父親和母親安。」


  「姐?」


  安錦顏這時看向了宮室外,道:「外面的人可以去跟娘娘交差了。」


  安元信忙就轉了身。


  宮室的門大開著,外面雨聲很大,只門前走廊下那一點燈火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安元信是什麼也看不清。


  「姐,外面有人?」安元信又回頭問安錦顏道。


  安錦顏站起了身,道:「我們問心無愧,就不必怕他。」


  「誰在外面?!」安元信沖宮室外喊了一聲。


  袁義站在灌木叢里,一動不動。


  「不用喊了,」安錦顏邁步往宮室外走。


  安元信跟著安錦顏走出了宮室,站在了走廊下。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安錦顏道:「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安元信把眼前的庭院四下里看了看,沒看到一個人影,安元信說:「姐,伺候你的人呢?」


  安錦顏說:「現在東宮裡的宮人太監人手不足。」


  「沒人伺候你?」安元信吃驚道。


  安錦顏不在意道:「沒人跟著,我也自在些。」


  安元信哀聲嘆氣。


  「回去吧,」安錦顏道。


  安元信又看了看安錦顏,給安錦顏行了一禮后,也不打傘,便往院門那裡走去。


  安錦顏看著安元信走出庭院了,才轉身進了身後的宮室。


  袁義閃身出了灌木叢。


  安錦顏把杯中的剩茶倒在了地上,看著茶水往門的方向蜿蜒流去。


  安元信到了東宮門前,被侍衛攔了下來。


  「安三少爺,」為首的侍衛跟安元通道:「小人要搜一下您的身。」


  「你們當我是賊嗎?」安元信怒聲道。


  侍衛也不理安元信,伸手就搜安元信的身。


  安元信張嘴要呵斥這侍衛。


  另一個站在一旁的侍衛道:「安三少爺,這是宮裡的規矩,你不要與我們這些人為難,讓你進東宮,已經是我們徇私了,三少爺不要讓我們下不了台。」


  「這是什麼?」搜身的侍衛從安元信的身上,把安錦顏給的那塊玉佩搜了出來。


  安元信說:「這是太子妃娘娘賞的。」


  「抱歉了安三少爺,」搜身的侍衛道:「東宮的物品一律不準帶出宮去。」


  安元信說:「你沒聽到我的話?這是太子妃娘娘賞的。」


  「一會兒小人會把這東西送還太子妃娘娘的,」這侍衛道:「這是宮裡的規矩,還請安三少爺見諒。」


  這話一聽就是這些侍衛在刻意為難自己,安元信怒道:「宮裡有規矩說太子妃娘娘不可以賞賜東西?」


  「有什麼話,安三少爺可以去問娘娘,」侍衛把安元信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后,說道:「安三少爺,您請吧。」


  「我這裡也有一塊玉佩,」安元信指著自己腰間掛著玉佩道:「你怎麼不拿去?」


  侍衛看一眼安元信戴著的這塊玉,說:「這不是宮中之物,小人不敢拿。」


  「你,」安元信被這侍衛堵得無話可說。


  「三少爺,你不要在這裡鬧事,」侍衛說:「你這是在讓太子妃娘娘為難。」


  安元信看一眼被侍衛拿在手裡的玉佩。


  侍衛往旁邊一讓,說:「安三少爺,您還要小人送您出去嗎?」


  安元信怒氣沖沖地出了東宮的大門,他憋悶地幾乎嘔出血來,卻沒辦法為自己和安錦顏討回這個顏面。


  東宮的大門關上之後,袁義從背光地里走了出來。


  「袁總管,」侍衛看見袁義之後,忙就把手裡的玉佩呈給了袁義。


  袁義接過玉佩,借著門頭上的燈光看了看這玉佩,羊脂玉的玉佩,玉是好玉,只是袁義沒能看出什麼明堂來。


  「袁總管,這玉佩有問題?」侍衛小聲問袁義道。


  「你們守好東宮,」袁義把玉佩放進了袖中,給了這侍衛個錢袋,道:「這是娘娘賞你們的,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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