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香灰
安元文站在了寧氏的身前,他也不指望安元志對著他們夫妻能說出什麼好話來,也不生氣,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去了廟裡?」
安元志說:「大嫂現在除了去廟裡拜拜,還能出門嗎?」
「我們進去,」安元文回頭跟寧氏夫人道。
安元志往旁邊站了站,給這對夫妻讓開了路。
安元文帶著寧氏走進家門之後,跟寧氏小聲道:「你不要理他,元志這個人一向說話不好聽。」
「沒事,」寧氏勉強沖安元文笑了笑,道:「妾身省得。」
「我先送你回房去,」安元文這才點了點頭道:「你小心腳下。」
聽了安元志的話后,寧氏夫人心裡其實很不舒服。她與安元文成親到現在,連著生了幾個女兒,就是沒有替安元文生下一個嫡子來。活在安氏這樣的大族裡,嫡長媳沒有生子,這樣的壓力沒有承受過的人,真的是說不出其中的滋味來。
「無事,」安元文走著走著回頭又看了寧氏一眼,輕聲道:「就算這次來的這個還是女兒,我也歡喜,你不要想太多。」
怎麼還能是女兒?!寧氏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在心中大叫道。
「兒女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安元文看著寧氏的神情,自己的神情也有些黯淡,但還是安慰寧氏道:「你老想著這事,對腹中的胎兒不好,開心一些,嗯?」
寧氏沖著安元文笑了笑,說:「妾身知道,相公就不要為妾身擔心了。」
安元文暗自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了,一直把寧氏送進了她自己的卧房裡,才道:「我去見父親,你早點休息。」
寧氏點頭說:「好。」
等安元文走了之後,寧氏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布包,對跟著自己的陪嫁大丫頭道:「把這個沖水調了。」
大丫頭把這布包打開來一看,布包里竟是一堆香灰,「夫人,這?」
「你就不要問了,」寧氏說:「快去拿熱水來。」
「夫人現在懷著孩子,能吃這東西嗎?要是出了事怎麼辦?」大丫頭不放心道。
寧氏把臉一沉,說:「我的話你不聽了嗎?我還會害我自己不成?」
大丫頭看寧氏沉了臉,不敢再說什麼,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了熱水來。
寧氏親眼看著大丫頭把這堆香灰用熱水調了,端起來,香灰水的味道聞著就讓她難受,但寧氏還是幾口便把這碗香灰水喝進了肚子里。這是她在送子觀音像前求的靈香,這一次一定要是個兒子,寧氏在心裡默念著。
安元文找到安元志的書房的時候,安元志已經在跟安太師坐著說話了,安太師看安元文進來,就道:「上香回來了?」
「是,」安元文道。
安元志張嘴又要說話,卻被安太師一眼瞪過來,說:「你的那些喪氣話就不要說了!」
安元志聳聳肩膀,說:「我想說,大嫂這一次一定給大哥生個兒子。」
安太師才不信安元志能有這種好心,冷哼了一聲。
安元文興緻不高地道:「父親,寧氏這一次生兒生女,兒子都高興。」
「胡話!」安太師馬上就道:「這一次她若是還生不下嫡子來,來年你就娶平妻,我安家怎麼能沒有嫡孫?」
安元志說:「大嫂還年輕,這一次生不齣兒子來,下次再生好了。」
「閉嘴,」安太師沖安元志道:「你懂什麼?」
安元志給了安元文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在寧氏生子的這件事上,安元志還真沒有壞心,自己也動過一次心后,安元志現在知道夫妻恩愛其實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要好好珍惜的事了。安元文身邊也有妾室和通房丫頭,但安元志能看出來,他的這個嫡兄長對寧氏是好的,寧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對安元文確是一心一意,這是一對恩愛夫妻。
安元文跟安太師說:「這事以後再說吧,先讓寧氏把一胎生下來吧。」
「你下去吧,」安太師看著安元文一陣心煩,趕安元文道。
安元文應了一聲是,然後看著安元志道:「五弟你這一次成了正三品的將軍,恭喜你了。」
安元志起身道:「多謝。」
「他憑著軍功進階,有什麼可恭喜的?」安太師卻說道:「拿命拼來的富貴,好好享受就是。」
「是啊,」安元志說:「誰讓我讀書不行呢?」
安元文又被安元志打了一回臉,他書讀的倒是不錯,只是現在他還不如安元志呢。給安太師行了一禮后,安元文就匆匆退了下去。
「你日後還是有用到你這幾個嫡兄長的時候,」安太師看著安元志道:「你能一輩子騎馬打仗?」
「我又沒幹什麼?」安元志說:「父親,你今天是不是覺得我的這個書房,坐著舒服?」
「明天就將那個莫雨娘放出府去,」安太師不理安元志,說道:「你派人跟著她,看看有沒有人找她。」
「我明天就讓她出門,不會讓人懷疑嗎?」安元志又一屁股坐下來道。
「讓府里的幾個婢女陪著她,」安太師說:「既然她是你的女人了,我們安家不會在她的身上吝嗇錢,讓她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安元志說:「那我要讓誰去跟她?」
「你的身邊有人手,」安太師道:「以為我不知道?」
安元志吭哧了一聲,說:「我知道了,明天就讓她去街上逛逛。」
「就是發現了什麼,也不要動手,」安太師說:「回來后從長計議。」
安元志點頭。
安太師道:「你能忍得住?」
「父親,」安元志說:「我現在都能忍著不殺那個女人,我還有什麼忍不住的?」
安太師這才起身離去,出了安元志的書房之後,看看廊外越下越大的雨雪,安太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安元文兄弟幾人,如今看來仕途也就這樣了,想成為叱吒一時的人物是沒有可能了。而安元志,想到這個兒子,安太師還是搖頭,他也知道一點安元志做過的事,這個兒子心Xing狠絕,只是越是這樣的Xing子越要學會隱忍,「還要磨礪啊,」安太師自言自語了一句,邁步走下了廊下的台階。
安元志在書房裡呆坐了一會兒,把安太師今天晚上說過的話,又想了一遍,還沒琢磨出什麼味兒來,范舟就端著葯進屋來了。
「我不是讓你盯著那個女人的嗎?」安元志看著范舟皺眉道:「府里就沒人給我送葯了?」
范舟把葯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安元志身旁的茶几上,說:「她在洗澡。」
「她洗澡你就跑了?」
「她一個女人洗澡,我怎麼能看?」
「***,」安元志好笑道:「你一個屁孩兒,還知道要避女人呢?」
范舟說:「我姐跟我說過,看了女人的身子就得娶她。」
安元志說:「嗯,這樣你姐就不怕嫁不出去了,看中哪個男人,在那男人跟前把衣服一脫就行。」
范舟急扯白臉地跟安元志說:「我姐不是那樣的人!」
安元志端起葯碗,一口氣把這碗苦藥灌進了肚子里去,放下藥碗后,發現范舟還在瞪著他呢。「說起來,你姐有婆家了沒有?「安元志問道。
范舟搖頭,說:「我家太窮,給不了嫁妝。」
「你到軍中來的時候,我不是給了你一筆錢嗎?」安元志說:「你還跟我喊窮?」
范舟說:「我跟少爺上京來了,不知道家裡的事。」
「家裡沒信來?」
「我姐跟我哥不識字,」范舟說。
「寫封信還要自己識字嗎?」安元志說:「找個識字的幫忙不就行了?」
范舟說:「那得給錢的。」
「趕緊滾蛋,」安元志被范舟說的火上來了,說:「我給你的錢,夠你那兩個哥姐活好幾年的了,找人寫封信能花幾個錢?!你要這麼說,我派人找他們去,看看他們現在是不是窮死了!」
范舟看安元志來火了,才跟安元志說了實話,說:「我要來伺候小少爺,我姐說我要走,她就不認我了。」
「什麼?」安元志說:「你姐那個丫頭片子還看不上我們?」
「我姐說為奴就是一輩子下賤了,」范舟說。
安元志說:「那你怎麼還自甘下賤的?」
「小少爺救了我們一家人,」范舟認真道:「我不能知恩不報。」
「你報個屁,」安元志說:「他現在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
范舟撓了撓頭,上官平寧是真不缺伺候他的人,也不缺玩伴,軍中那麼多人,誰都能帶著他玩,他范舟還真是個多餘的。
「別撓了,」安元志把范舟撓頭的手打了下去,「去把莫雨娘叫過來,你去睡覺,明天一早起來接著練武。」
「我們不回軍里?」范舟問。
「回軍里就有更多的人Cao練你了,」安元志說:「你這會兒練武已經遲了,再不加把力氣,你就一輩子做小廝吧。」
范舟嘴裡嘀嘀咕咕地,端著空了的葯碗走了出去。他就是問一句,沒想不練武。
安元志又灌了一杯茶下肚,把嘴裡的苦味壓了壓。
莫雨娘到的很快,換上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裙,臉上也化上了淡妝,看上去更加亭亭玉立了。
安元志說了聲:「你跟我來。」
莫雨娘跟著安元志走進了書房的內室里,這間內室不大,只放了一張睡榻,榻的前後放著兩個燭台。
安元志往睡榻上一坐,解開了衣領上的衣扣,看向了莫雨娘道:「你還站著?」
莫雨娘上前來,手指微顫地替安元志解開了衣扣。
安元志從枕下摸出了一個藥盒給莫雨娘,說:「替我上藥。」
莫雨娘看到了安元志身上的傷疤后,小聲驚叫了一聲,手裡的藥盒也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