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斑斑血跡

  太醫們習慣如此做事,病要往嚴重了說,不然小病要是治不好,他們伺候的主子一定會要了他們的命。事情放在安錦繡身上也一樣,向遠清知道安錦繡受得是皮外傷,可是這個主子有心疾,皮外傷搞不好也會要了這主子的命,所以向遠清跟世宗一口咬定,安錦繡這次的傷勢嚴重。


  榮雙把了安錦繡的脈后,認定安錦繡這會兒的心脈還好,沒有發病那會兒的壞相,只是向遠清在那裡說安主子傷勢嚴重,榮雙也不好拆自己這個老友的台,也只能跟世宗說,安錦繡的情況不好。


  世宗退到了屏風外面站著,讓打了熱水來的紫鴛和一個小尼姑,在向遠清的指導下,為安錦繡上藥處理傷口。


  不一會兒小尼姑捧了安錦繡換下來的衣物走了出來。


  今日安錦繡特意穿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裙,白色被血染了后,一紅一白強烈的對比色,讓見過了屍山血海的世宗幾眼看下去,也覺得觸目驚心。「你進去幫忙,」世宗命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尼姑道。


  小尼姑低著頭又跑到屏風後面去了。


  世宗隔著這道屏風,對床榻上的安錦繡道:「疼你就喊出來,不要忍著。」


  「臣妾沒事,」安錦繡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傳了出來,有氣無力地,讓世宗聽著心焦。


  紫鴛的哭聲隨即傳了出來,哭著說:「主子身上全是口子,這該怎麼辦?」


  向遠清的聲音也傳了出來,跟紫鴛說:「你別哭啊,先把葯給主子上上,你這丫頭,這會兒不是哭的時候!」


  世宗一拳捶在安錦繡這套血跡斑斑的衣裙上,難掩怒氣地走了出去。


  聽見世宗走出去后,安錦繡才對向遠清和榮雙道:「又勞煩兩位大人了。」


  向遠清忙道:「主子的傷勢很重,您日後可要好好養著了。」


  「是嗎?」安錦繡問。


  向遠清說:「是,主子,下官的醫術聖上還是信得過的。」


  「那就勞煩大人了,」安錦繡聲音聽不出起伏地說了一句。


  紫鴛這時候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邊哭邊給安錦繡上藥,心裡連袁義都怪上了,剛才要不是袁義攔著她,她早就衝上去護著自家小姐了。


  「別哭了,」安錦繡對紫鴛說:「傻丫頭!」


  紫鴛哭道:「我再傻,也沒像小姐這樣被人打了一身的口子。」


  安錦繡望著紫鴛嘆了一口氣,等沒人的時候,她再把話跟這個傻丫頭說明白吧。


  向遠清和榮雙只當自己沒有聽到安錦繡和紫鴛的對話,安錦繡讓他們看不明白,在宮裡做了這些年的太醫,向、榮兩位都知道,遇上看不明白的人,最好就遠離。


  屋外的滴水檐下,身上也帶著傷的袁義跪在世宗的跟前。


  「你怎麼不護著你的主子?」世宗問袁義道:「護不了主,朕要你何用?!」


  袁義給世宗磕頭道:「聖上,公主殿下不是奴才能碰的。」


  世宗被袁義的這句話愣是頂地說不出話來,他的女兒誰敢碰?


  「奴才該死,」袁義連給世宗磕了幾個頭,說道。


  「她已經傷了,你就是磕死在朕的面前又有什麼用?」世宗讓袁義不用磕頭了,站在滴水檐下,看一眼院中還是一臉不服氣的女兒,世宗問袁義道:「公主都罵了你主子些什麼話,你說給朕聽。」


  「奴才不敢。」


  「再難聽的話也說,」世宗道:「朕想知道你主子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袁義結結巴巴地把雲妍公主罵安錦繡的那些話,跟世宗說了一遍,沒有添油加醋,雲妍公主罵的那些話,已經足夠讓世宗知道安錦繡所受的委屈了。


  世宗聽完了袁義的話后,半天無言,面色鐵青的臉,讓旁人看不出這位帝王心裡在想些什麼。


  韓約被外面請來的大夫包紮完傷口后,慢慢走到了世宗的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后,跟世宗道:「奴才該死,沒能護住主子。」


  世宗看見韓約后,面色帶上了一點暖意,要不是這個侍衛,安錦繡一定就被雲妍活活打死了。「平身吧,」世宗對韓約道:「日後好好保護主子,朕知道你忠心了。」


  韓約說:「奴才衝撞了公主殿下,奴才該死。」


  「這個錯朕先給你記著,」世宗道:「下去休息吧。」


  韓約緊繃著的神經直到這個時候才放鬆下來,世宗不會怪罪他對雲妍公主不敬,也不怪他讓安錦繡受了傷。心情放鬆之後,身上傷處的疼痛再次讓韓約苦了臉,但在世宗面前,韓約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從地上站起身,一步步,腳步沉穩地退了下去。


  「你去守著你主子吧,」世宗又跟袁義說道:「這一次朕不怪你,不過再有下次,不管那個人是誰,你若是再護不住你的主子,朕定不留你!」


  「奴才遵旨,」袁義接了旨后,退了幾步,然後走進了安錦繡的屋中。


  世宗這才慢慢走到了雲妍公主的跟前,說:「你跟朕出去說話。」


  「父皇!」雲妍公主看世宗到自己的跟前,找自己說話來了,馬上就一臉怒容地指著安錦繡的那間屋子要說話。


  「跟朕過來!」世宗低喝了雲妍公主一聲。


  雲妍公主說:「父皇,我們要去哪裡?」


  「你先出院去,」世宗說道。


  雲妍公主被世宗冰冷的面色震著,乖乖地往院外走去。


  雲妍公主的人也要跟著走,卻被世宗的人攔了下來。


  「朕讓你們起來了?」世宗掃了這些人一眼。


  被世宗目光掃到的人,全都又跪到了地上。


  雲妍公主忙又跑到了世宗的跟前,不相通道:「父皇,你要罰他們?」


  「朕讓你出院去!」


  「父皇!」


  「滾出去!」


  父女倆的對峙,最後還是以雲妍公主的敗退而告終。


  世宗看著雲妍公主走出這個小院后,才看了看自己的四周。


  吉和忙從世宗的身後跑了上來,躬身道:「聖上有什麼吩咐?」


  世宗指指跪在地上的十幾個人,「不用留了。」


  「奴才遵旨,」吉和忙領命道。


  世宗徑直走了出去,吉和對左右道:「將這些沒長眼的東西都抓起來!」


  跟著雲妍公主的宮人侍衛沒敢反抗,乖乖地束手就擒。


  吉和看看這個小院,要是在這裡殺人,也許會讓安錦繡不高興,沒有在主子住著的地方殺人的道理。


  吉和四下看著,找殺人的地方的時候,本該去休息的韓約湊到了吉利的跟前,小聲道:「吉總管,後山上平日里沒人去,是個殺人的地方。」


  吉和看一眼韓約,這個侍衛長這一回弄得有些慘,不過這些傷受得也值了,傷不至命,還能在世宗和安錦繡那裡都得到好,「韓約,韓大人?」吉和向韓約確定道。


  「是,」韓約說:「小人韓約。」


  「將他們拉到後山上去!」吉和命令了左右之後,看著韓約笑道:「韓大人。」


  「小人在總管大人面前算哪門子的大人?」韓約忙沖吉和擺擺手道。


  「遲早一天會是,」吉和也笑,小聲跟韓約道:「依在下看,韓大人的大好前程就在前面等著了,安主子過了今日,一定會更依重韓大人了。」


  韓約說:「小人謝總管大人的吉言。」


  「我跟去後山看看,」吉和沖韓約一抱拳,說:「韓大人也快些去休息吧。」


  韓約躬身送走了吉和,再直起腰來的時候,動作明顯就艱難了起來。


  兩個大內侍衛上來,一左一右扶住了韓約。


  另一個侍衛跑到了韓約的跟前,小聲問道:「頭兒,我們沒事了?」


  韓約看看院后的後山,后怕不已地道:「我們能接著活命了。」


  院里站著的大內侍衛們都感覺自己劫後餘生了一樣,雲妍公主的這場大鬧,不但讓他們都負了傷,還都受了驚嚇。事關了皇家的恩怨,若是主子心中不悅,大可以把他們都滅了口,看著跟著雲妍公主的那幫人的下場,這些大內侍衛們都感覺自己上鬼門關走了一趟。


  韓約盯著安錦繡的那間屋看,不知道安錦繡現在怎麼樣了,也不知道紫鴛身上的傷要不要緊。袁義這時正好端了一盆給安錦繡清洗傷口的血水出來,被韓約看見了,狠狠地一眼瞪過去,這個死太監不是會武功嗎?不是紫鴛的大哥嗎?怎麼能在干架的時候看著紫鴛挨打呢?!

  袁義被韓約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他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這個大內侍衛長。


  韓約轉過了身去,他不能再看著這個紫鴛的大哥了,屁的大哥吧,韓約在心裡罵了一句。


  「頭兒,你這是又怎麼了?」扶著韓約的侍衛看韓約的俊臉有些扭曲,忙問韓約道:「傷口疼得受不了了?」


  韓約沒好氣道:「扶我回房。」


  「真這麼疼?」


  「閉嘴吧!」韓約讓自己這兄弟閉嘴后,回頭又瞪了袁義一眼。


  袁義更是費解了,望著韓約,還想了一下,自己以前是不是殺過這個人的家人,最後袁義確定,自己之前不認識這個韓約。這人認錯仇人了?袁義在心裡想,決定找個機會他要跟韓約解釋一下。


  韓約由兩個兄弟扶著往他們大內侍衛休息的地方走去,他不能再回頭瞪袁義了,再瞪上一眼,韓約就要忍不住找袁義干架了,只是這個時候他不能當著皇帝的面打架,同時他也沒勁打架了。


  「袁大哥,」紫鴛這時又端了一盆髒水出來交給袁義。


  韓約聽見了紫鴛的聲音,忙回頭看,就看見紫鴛的那張小臉有些紅腫,左眼角那裡還青了一大塊,看著像毀容了一樣。


  袁義從紫鴛的手上交過水后,問紫鴛:「你的臉還疼嗎?」


  「哼!」紫鴛是沖袁義一跺腳,跑進了房裡。


  韓約的心情突然就又好了起來,紫鴛的這個態度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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