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主子的打賞
吉和帶著宮中妃嬪們用的胭脂水粉和衣物來到了庵堂,一隊或抬箱,或捧盒的太監列成隊走進庵堂時,浩浩蕩蕩地引來御林軍和大內侍衛們的側目。
安錦繡看看將她這個小院落擺滿了的御賜之物,望著吉和一笑。送東西來用不著這麼大的陣式,這個世宗身邊新當紅的大太監這是在為她漲臉,這樣的示好,她到底要不要接著?
洗好了澡的夭桃聽紫鴛說宮裡來人了,就嚇得躲進了偏房裡,不敢露面,生怕被宮裡的人看見。
安錦繡看紫鴛從偏房裡走出來,身後沒有跟著夭桃,這才放心地跟吉和道:「吉總管路上辛苦了,進屋來說話吧。」
吉和跟著安錦繡走進了屋中,目光轉得飛快,將這屋子打量了一遍,對安錦繡笑道:「夫人這屋子還是太素凈了一些。」
安錦繡讓吉和坐。
「奴才不敢,」吉和忙道:「在夫人的面前,哪有奴才的座位。」
「這裡不是皇宮,」安錦繡笑道:「吉總管在這裡不必跟我講宮中的規矩,難得我們有機會坐下說一會兒話,總管大人就不要推辭了。」
吉和搖頭,「夫人不看輕奴才,可奴才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奴才就是奴才,夫人是主子,不管吉和到了哪裡,都不會在主子的面前坐下。」
安錦繡一擺手,看似開玩笑地道:「看來是我這個當主子的為難你了。」
「夫人是吉和的主子,」吉和躬身給安錦繡行了一禮,說:「奴才有今天,還得謝夫人。」
「吉利下慎刑司了?」安錦繡問道。
「是,」吉和說。
「他是伺候聖上的老人了,我覺得他還是有回到聖上身邊的機會,」安錦繡對吉和說道:「吉總管,有些事你應該抓緊一點辦了。」
吉和這才也不跟安錦繡再玩試探的把戲了,說道:「夫人覺得他還能東山再起?」
「吉利在聖上的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不但聖上會念他的舊情,就是朝中的那些人,有哪個沒有在他身上下過大本錢?如果能救,我想有很多人願意給吉利這個救命之恩的。」
吉和輕聲道:「奴才也知道辦事要快,只是聖上沒有旨意,奴才也不好下手。萬一哪天聖上就像夫人所說的那樣,念起舊人,到時候奴才交不出人來,不是要把自己命搭上?」
「總管大人做事謹慎是好事,可是有時候想太多,就會縮手縮腳,」安錦繡能明白吉和的心思,這個大太監還是想用她的手去殺吉利,「宮裡殺一個人很難嗎?吉利還是被關在慎刑司里,那裡面好像一向就是活人進死人出吧?」
吉和抬眼看了安錦繡一眼,在宮裡殺一個人不難,只是能把話說這麼明白的還沒幾個。
安錦繡的目光對上吉和的目光,兩個人剎那間都心知肚明。
吉和給安錦繡跪下道:「奴才謝夫人的教誨,奴才回宮之後會儘快把事情辦好。」
「我一個還沒進宮的女人哪裡能教誨總管,」安錦繡輕聲一笑,道:「吉總管快請起吧。」
吉和忙起身,跟安錦繡說:「夫人進宮是遲早的事,只是聖上想要保證夫人進宮后的安全,所以還在安排。」
「這個我明白,」安錦繡說:「吉總管方才說我這屋太素凈了,不是久住的屋子,我何必要收拾得太好?」
「夫人說的是,」吉和忙又應和道:「是奴才說錯了話。」
「總管是好意,」安錦繡笑道:「只是我們沒有想到一塊兒去罷了,總管是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
吉和小聲把宮裡這幾天發生的事跟安錦繡說了一遍。
聽見世宗罰了安氏父子,要提拔安元志的話后,安錦繡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世宗這是在為她撐腰嗎?安家竟然還要趕元志出族?
「夫人也不要生氣,」吉和看安錦繡變了臉色后,勸道:「有聖上在,安五少爺一定不會吃虧。」
安錦繡嘆氣,愁悵道:「我和這個弟弟是庶出,嫡庶有別啊,世道如此,我們能怎麼辦?」
吉和笑道:「夫人有聖上,嫡庶也只是聖上一句話的事。」
是啊,皇帝一句話,嫡庶就能顛倒,只是沒想到吉和這個太監還能看出自己的這個心思,安錦繡心裡對吉和更加小心了,這個太監太能幹,能讀人心,要是用不好,反而會傷著自己。
吉和又跟安錦繡道:「今日聖上還處死了中宮的一個老宮人。」
安錦繡說:「為何?」
吉和搖了搖頭,說:「當時奴才不在御書房,只知道這個老宮人出言讓聖上不悅。夫人,這個老宮人可是皇後娘娘的親信,也許是皇後娘娘知道聖上一早來夫人這裡看望,所以特命這宮人來探一探聖上的心意。」
原來世宗以為昨天的那場火是皇後主使的,「那這個宮人就該死,」安錦繡說道:「探一探聖上的心意,妄猜聖意,這個宮人就是這一次不死也活不長了。」
吉和連聲說是。
「不過我的心意不用猜,猜了也不會死,」安錦繡從身旁茶几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張銀票,跟吉和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望吉總管你笑納。」
吉和沒有推掉安錦繡的這個賞,這不是**,而是主子給下人的打賞,事關表白忠心,吉和接過銀票后,就跟安錦繡道:「夫人,奴才可是盼著夫人早日入宮呢。」
「現在還不是時候,」安錦繡對站在了自己近前的吉和道:「我沒有傍身保命的東西,怎麼進宮?」
吉和的眼皮一跳,安錦繡的話他懂,後宮母以子貴,只是想要一個龍子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世宗的女人很多,只是在三年前後宮就無所出了,安錦繡承歡一次就能懷上龍種了?
「公公在聖上面前為我說說話吧,」安錦繡道:「我在庵堂里,比在宮裡安全。」
「奴才明白,」吉和忙道。
「你知道怎麼說?」
「只要皇後娘娘一直針對夫人,那麼聖上就沒法兒放心。」
「這是個辦法,」安錦繡望著吉和笑道:「那我就拜託吉總管了。」
吉和又躬身給安錦繡深深行了一禮,說:「奴才自當為夫人效命。」
「喝了茶回宮去吧,」安錦繡端了一杯茶給吉和,該說的話說完了,她也就不必再留這個大太監陪她話家常了。
吉和幾口飲盡了茶水,帶著手下人告辭回宮去了。
紫鴛在吉和走了后,跑進了屋來,跟安錦繡說:「小姐,這一次宮裡又送了好多東西。」
安錦繡說:「那些東西是御賜的,我也不能送你,紫鴛丫頭你可別怪我小氣。」
「紫鴛又不是眼皮子淺的人,」紫鴛噘了一下嘴,說:「小姐你就是老把我當小孩。」
「好,你不是小孩,」安錦繡說:「夭桃呢?」
「她害怕不敢出來,」紫鴛說:「讓我等宮裡的人走了后,再去喊她。」
「你去告訴過她了?」
「嗯,」紫鴛忙道:「小姐你不許我欺負她,我就不會欺負她的。」
安錦繡說:「那她現在在做什麼?」
「什麼也沒做,我看她是在發獃。」
「看來她還是沒有緩過神來,」安錦繡又不放心紫鴛地道:「你不要去鬧她,讓她好好休息。」
紫鴛是真不耐煩了,她這輩子就沒欺負過什麼人,怎麼自家小姐就是認為自己會欺負那個夭桃?「小姐,」紫鴛跑到了安錦繡的面前,小聲道:「這個叫吉和的太監能信嗎?」
「宮裡的人我們能信哪一個?」安錦繡問紫鴛道:「你怎麼會這麼問?」
紫鴛說:「我看小姐你跟他單獨說話了,韓約,就是那個侍衛們的頭頭。」
安錦繡說:「我知道韓約是誰,他怎麼了?」
「他說小姐跟吉和公公看起來能處得來啊。」
安錦繡搖搖頭,跟紫鴛說:「你現在還學會聽侍衛們的牆角了?」
「我現在也沒事幹,」紫鴛說:「我還以為他們有隱身術呢,原來是躲在院里那塊大石頭的後面,小姐,再過幾天,我就能把他們藏身的地方都找出來了。」
安錦繡是真沒心情聽紫鴛的這些小孩子氣的話,吉和接替吉利的位置,現在看來不是因為這個太監有什麼深厚的背景,反而是因為這個太監身後沒有任何的後台,這才能被世宗看中。世宗被吉利跟太子合謀算計,她又在庵堂里被人剌殺,這兩件事都讓世宗不再相信後宮中人,自然要選一個背景乾淨的人到身邊伺候。
抬頭看看還站在自己跟前說個不停的紫鴛,安錦繡無奈開口道:「你這丫頭就不能讓我清靜一會兒,去看看夭桃吧,她現在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的事,你別說漏了嘴。」
紫鴛不樂意道:「小姐,我跟她說話,她都不理我。」
「她跟你不熟,當然不會理你,」安錦繡在紫鴛的身上輕輕打了一下,「相處久了,她還能不理你?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她以前的事情都問出來。」
紫鴛說:「她以前的事?宮裡那個下奴院的事?」
「你可真是會踩人家的痛腳,」安錦繡頭疼道:「問問她以前家裡的事,她是江南人,你就跟你說說江南好了。」
「我也沒去過江南啊,」紫鴛還是教不會,說道:「我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京都城呢。」
「跟你說一次話,我就得少活幾年!」安錦繡瞪紫鴛道:「你沒去過江南,你不能問她江南是什麼樣嗎?這還要我教你?」
「我笨嘛,這就去看她,陪她說話,」紫鴛嘟著個嘴走了。
安錦繡坐在屋中嘆了半天氣,就紫鴛這個樣子,她真要把這個丫頭帶進宮去?還不如乾脆讓上官勇把紫鴛帶出去,找個好人家讓這個丫頭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