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她的眼淚
從鳳夜歌身體里流出的黑血湧入溫泉水裡,很快就被沖刷,一遍又一遍。鳳夜歌應該是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所以他一直繃緊著全身的肌肉,冷汗從額頭上一滴滴地往下落,砸落在水池裡,一次次濺起漣漪。
樓輕舞捂著嘴,淚水從眼眶裡噴涌而出,她眼睜睜地看著鳳夜歌一刀刀地滑下去,彷彿在割著她的心口一般。
她無力地站在那裡,卻不敢靠前,她咬緊了牙齒才壓抑了喉間溢出的哭泣聲。
慢慢轉身,一步步艱難地走出了寢殿。
樓輕舞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躺回到床榻上的,她渾身脫了力,使不出丁點兒的力氣,她睜著眼,看著不遠處的沙漏一點點向下漏著沙子,彷彿她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她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還能夠待在師兄身邊,已經是上天對她最好的回報了。可她不知道,這些都是用師兄每一晚一刀刀換來的,那些流下來的血讓她覺得全身都是冰冷的,她到底有多蠢,才真的相信師兄真的沒事?
溫熱的淚水從眼眶裡流出來,染濕了鬢髮,她慢慢把錦被往上拉起,蓋住了眼睛,小聲的嗚咽一點點從口中壓抑的溢出,最後無聲無息的,卻成了壓在心口上最重的一塊石頭。
直到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樓輕舞才聽到極輕的一道聲響,她慢慢把呼吸平穩了下來。
鳳夜歌拖著有些沉的步子慢慢靠近了,他身上很乾凈,甚至聞不到絲毫的血腥味,樓輕舞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可她卻知道,一定很難,很痛苦。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冷靜,鳳夜歌靠近了過來,身上帶著潮濕的溫熱,重新把她抱在了懷裡,低頭倦怠地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脖頸,低喃的聲音很輕,極歡地傳來:「輕舞,我……」
樓輕舞眼角的淚瞬間滾落了下來。
她甚至覺得她的心下一刻都要停了,被壓在身下的左手死死攥著才能阻止她現在就轉過身撲倒他懷裡……
鳳夜歌太累了,很快就睡著了。樓輕舞這個時候才敢睜開眼,淚珠一顆顆滾落下來,染濕了錦被,直到第一縷日光灑進寢宮的時候,樓輕舞才敢翻過身,看著依然沉睡中的鳳夜歌,他緊閉著眼,眉心間泛著黑氣,不明顯,卻是一直都存在著的。她竟然粗心到一直都沒有發現。
在他眉心輕輕吻了吻,鳳夜歌並未醒過來,樓輕舞知道他恐怕是傷了元氣,所以才會讓自己的警惕心降低如斯的程度。心灼痛的難以言喻,可她卻又很清楚的知道,那個女子專門來找她,恐怕她口中的解藥,畢竟很難辦到。
可世間萬事,本也沒有十全十美的。
如果……真的要選擇一個,她寧願自己去承受這一切。
悄無聲息地起身,樓輕舞穿好衣服,靜悄悄地出去了,小雲子一直守在外面,看到樓輕舞壓低聲音詫異道:「太子妃,你怎麼起這麼早?」
樓輕舞應了聲:「嗯,惹了風寒,怕傳染給太子,先去太醫院熬點葯。」
小雲子:「奴才幫你去吧?」
樓輕舞搖頭:「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垂著頭,長發蓋住了臉,並不能看到表情,她的眼睛已經腫成了桃子,如果被師兄看到,肯定會起疑心,所以在師兄起身之前,她要想辦法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太子昨夜照顧小皇孫累了,太子不醒,你們別打擾他們。」
囑咐完,聽到小雲子的應聲,樓輕舞這才匆匆去了太醫院。
許老御醫一早就行了,在整理藥材,聽到開門聲,轉過身,看到樓輕舞訝異道:「鹽兒,你怎麼來了?」
樓輕舞快速走過他,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昨個沒睡好,眼有些腫,想找點藥材敷一敷。」
許老御醫卻在她走過自己身邊時,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鹽兒,你哭了?」
樓輕舞一愣,卻是垂著眼沒說話:「沒有……」
許老御醫不認同:「聲音都壓成這樣了,一聽都能聽出來。怎麼,太子欺負你了?告訴爺爺,爺爺幫你去和皇上說!」他待在皇宮裡這麼多年,不能讓自己的孫女平白被人欺負了去。
樓輕舞連忙搖頭:「不是的!和太子無關,是我心情不好,所以才……」
許老御醫嘆息一聲,讓她坐下來,走到一旁的葯櫃旁,拿了幾味藥材,碾碎了,用紗布包裹住,再熏熱了,遞給樓輕舞:「敷敷吧,別被人看出來了。」然後,又去熬了葯,遞給樓輕舞,讓她喝了可以讓嗓子恢復一些。
樓輕舞端著葯碗,靜靜地喝著,鳳夜歌昨夜的模樣還清晰的映在腦海里,她覺得自己剛消腫的眼睛再次溢上了熱氣。
許老御醫在她對面搬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傻鹽兒,怎麼又哭了?」
樓輕舞垂下眼翦:「被湯藥的熱氣熏的。」
許老御醫輕嘆:「老夫活了這麼大的年紀,還分不清?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為什麼進宮,接近太子有什麼目的,可這麼久,我能看出來,你是真的對太子很好。既然如此,如今已經達成所願了,可為什麼要哭呢?」
樓輕舞一愣,蹙然抬起頭:「你……」
許老御醫從她手裡把空了的葯碗接了過來:「老夫眼睛毒著呢,雖然你和鹽兒的確很像,可有些小動作小習慣,老夫卻比常人更能看得清楚。」所以,從她來的第一天,他其實就覺察到人換了。
樓輕舞心底掠過一道動容:「可你怎麼不……」揭穿她?
許老御醫搖搖頭:「老夫能看出來,你沒有惡意,原本以為你只是想進宮裡來混個女醫官職,可後來看到你那麼盡心儘力地照顧太子。所以,老夫才知道,你的目的恐怕只是為了太子。」那時候他還在失望她的目的,可後來太子突然冒出來一個骨血,加上太子竟是願意娶一個照顧過自己的醫女,怎麼也想不通,畢竟他還不認為太子會是那種為了感激之情會娶一個才認識一個月的女子。稍加聯想,其實很終於找到答案,只是眾人都被假象說蒙蔽,親近的人才能看出端倪。沉默片許,許老御醫繼續道:「你……是小皇孫的生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