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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夜半詭事(下)

  我沒理會鍾恭古怪的笑容,打開手電筒,順著他手指的方位而去。這地方有許多碎石頭,大約是從山石上剝落下來的,人踩上去凹凸不平。石塊的縫隙間,生長著半人高的雜草,正值夏末秋初,草尖兒泛上了黃色,夜色中只聞蟲鳴,偶爾幾聲鳥叫,顯得分外蕭瑟。


  我走了約摸三十來步,心說:這個距離也差不多了,怎麼還沒見著肖靜的影子?黑暗中,我叫了聲她的名字,四下里卻無人響應。


  就在這時,草叢間猛然游出了一個東西,我定睛一看,卻是一隻肥肥的,足有拇指粗細的蟲子,顏色黃濁,在石頭上蠕動著,大半夜猛然一瞧,別提多噁心了。我心說這什麼蟲子竟然長這麼肥,就跟放大版的蛆蟲一樣,連忙準備饒路,但觀察幾下,猛然又覺得不對。


  這不是普通的蟲子,這是屍蟲,人體腐爛后滋生的蟲子,和驅蟲長的差不多,但一般更加肥大,看著蟲子的體態,已然是只長了好多天的老蟲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這附近莫非有屍體?


  屍蟲並非只有人體腐爛才有,動物腐爛的時候同樣也會有,一般來說,如果真有什麼腐爛的屍體,周圍必定會有濃烈的屍臭,可我此時站在此處,使勁兒一嗅,哪裡有什麼味道。


  就在我奇怪之際,猛然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噗通一聲響,像是什麼落水的聲音。我記得這山石後方是一汪貫通的活水,莫非是有什麼東西落水了?我不由朝著水源的方向而去,沒幾步,那汪清淺的活水便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朦朧的月光下,卻見水中一個披散著長發的人正在戲水,雖然是背對著我,但此時此地,那玲瓏的曲線,不用猜也知道,不是肖靜是誰?

  我皺了皺眉,心說這又不是夏天,這會兒的水可是已經冷了,荒山野嶺,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兒來洗澡?也不對啊,她白天不是洗過了嗎?也不怕著涼么?在這地方生病,可不是一件好事。我倆以前在一起,早就滾過床單了,因此看見她半裸的身體,到也不覺得尷尬,那話怎麼說來著?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張了張嘴,剛打算叫肖靜趕緊上岸,別泡感冒了,誰知話未出口,肖靜做了個讓我十分奇怪的舉動。


  她將自己的上半身也沒入了水裡,整個人彷彿被什麼拉扯一樣,撲到了水裡,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發出。


  我一驚,越發覺得不對頭,大晚上出來洗冷水澡,本來就夠不對勁的,現在怎麼還鑽水裡去了?我趕緊奪步而出,幾下到了水邊,便見清欠的溪水,在燈光中讓人可以直視到底,水下,一個全身赤裸的人趴在水底,背對著天,臉朝著水下的鵝卵石,燙成酒紅色的長發在水流中沉沉浮浮,那情景別提多詭異了。


  我驚道:「肖靜!」正要跨入水中,準備趕緊將她撈起來,就在這時,水底下的肖靜彷彿是回應我一般,忽然轉過來頭。


  轉頭的瞬間,我愣住了,從因為那不是肖靜的臉,而是一張慘白慘白的陌生的女人臉,如同抹了白霜一樣,一雙眼珠子卻翻著白眼,黑色的痛苦幾乎只有一個綠豆大的小點兒,開口卻是肖靜的聲音,她說:「你怎麼來了?被你發現了。」


  她的聲音如同破風箱一樣,彷彿喉嚨爛了兜不住氣似的,話音斷斷續續。我已經被驚呆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大半夜的看見自己的前女友猛然變成這幅鬼樣子,任誰也受不了,再想到以前跟她接吻滾床單,就更害怕了,一時間嚇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我膽子向來比一般人大,強烈的恐懼過來,眼見水中的女鬼朝我走來,我也顧不得去想肖靜為什麼會變成女鬼,此刻手頭邊也沒有武器,當即二話不說,拔腿就跑。我轉頭的瞬間,便覺得身後一股腐爛的風吹了過來,那味道幾乎讓人作嘔,不等我回頭,便被一股大力從後面撲倒,整張臉埋在了地上,便覺得裸露在外的皮膚,被一些濕漉漉的東西貼住了。


  側頭一看,是濕淋淋的紅色的頭髮。


  我只覺得身後寒氣直冒,雙腿都有些哆嗦,不敢再看,連忙奮力掙扎,奈何身後的東西力大無窮,有那種破風箱似的聲音在我耳邊說:「你發現了我的秘密,對不起了,我得……」我不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因為她的話跟本沒有說完,我只感覺自己后脖子一涼,緊接著整個人大腦嗡鳴一聲,有那麼瞬間失去了意識。


  黑暗中,我只覺得呼吸困難,彷彿要窒息一般。


  難道我就要這樣被憋死?我掙扎著想吸入空氣,片刻后,眼睛睜開,一束刺目的陽光猛然扎入了眼球中。


  陽光、山洞、還有旁邊正捏著我鼻子的豆腐。


  他猛的鬆開手,笑嘻嘻的說:「做啥夢呢,怎麼叫都不醒,哈哈,我只好來這一招了。」


  做夢?


  難道我是在做夢?

  我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些恍惚,看了看周圍,顓瑞等人,各自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此刻天光大亮,手錶顯示,這會兒是早晨的十點鐘。一邊兒的顧大美女已經準備好了吃食,我目光掃了一圈,問道:「肖靜呢?」


  豆腐努了努嘴,示意石洞外不遠處,說:「化妝呢。」話音剛落,肖靜走了回來,雖說穿著寬大的戶外服,但精緻的妝容依舊那麼漂亮,一見著我,眼睛立刻笑成月牙貼了上來,問:「懸懸,漂亮嗎?」


  我原本是想和肖靜拉開距離的,但這會兒腦海里全是自己被女鬼撲倒的情景,神思有些恍惚,下意識的回答:「漂亮。」


  肖靜笑了笑,指著自己的紅唇,說:「草莓味的,親一個。」一邊說,一邊兒得意的看了看不遠處正架著篝火煮蘑菇湯的顧文敏。我被她這麼一搞,飄忽的神智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嗅了嗅,鼻尖聞到化妝品特有的香味兒。


  眼前的人活靈活現,哪裡是什麼女鬼。


  難道真的是夢?我怎麼會做這麼古怪的一個夢?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突然想起了揭安算命時說的話:肖靜應該在兩個月前就死了。我心裡打了個突,又想起昨晚看到的老屍蟲,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動,睡了一晚,精神不見好,反而還更疲憊了。


  這時,顧文敏招呼眾人吃飯,整個過程,我都不在狀態,即便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個夢,但大腦卻根本不受我的控制,一遍一遍回憶著那個如同真實發生過的場景,揭安的傷勢經過兩天修養好了許多,已經可以活動,於是我們決定吃完飯就啟程。


  在收拾裝備的過程中,我將鍾恭叫到了一邊兒,問道:「你怎麼沒叫我起來守夜?」


  鍾恭聞言,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說:「你守上半夜,我守的下半夜啊。」


  我一懵,心說當時守夜的時候,不是安排我守下半夜嗎?難道是我的記憶力出了問題?我不由道:「我昨晚有沒有去找過肖靜?」鍾恭一聽這話,樂了,不苟言笑的臉露出一絲揶揄,說:「你晚上有沒有偷偷去找她,那我可不知道。」


  緊接著,他道:「陳兄弟,注意節制,好了,上路吧。」眾人背上行囊,在揭安的帶領下,朝著整個環形山靠東邊的方位而去,據說爺爺等人在那個地方留下了盜洞,由於盜洞開的大,因此至今還有痕迹。


  或許是由於昨晚的夢,今天我很難面對肖靜,總覺得有種很古怪的感覺。豆腐看出不對勁兒,壓低聲音問我出了什麼事。這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我看了看一直纏著我的肖靜,便對豆腐說:「想辦法把她引開,我有些事要辦。」


  豆腐瞧了瞧我凝重的神情,知道是出了事,便不動聲色的比了個ok的手勢,他正經起來的時候,還是能靠得住的。緊接著,豆腐走到了一邊兒肖靜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嗨,美女。」


  肖靜看了他一眼,上挑的眼角露出輕蔑,道:「幹嘛?別動手動腳,離我遠點兒。」


  豆腐笑出一對酒窩,說:「我就是想提醒你,你內衣的海綿沒墊好,一個大一個小。」肖靜聞言立刻低頭一看,緊接著才發現上當受騙,立刻氣的要揍豆腐,豆腐一邊跑一邊躲,須臾便將肖靜引開。


  我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誰知道豆腐會想出這種損招兒,但現在也不是教育他的時候,趁著肖靜沒有黏上來,我走到揭安旁邊,道:「你上次算命說的事兒,是真的還是忽悠我們的?」揭安一聽算命二字,立刻變成了一副神棍嘴臉,高深莫測的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本事,鐵口直斷。」


  我聽他口氣挺大,不禁好笑,道:「那你難道沒有算出自己這次會出師不利,被我們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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