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驚駕宮女
羅氏斜簽著身子坐在椅子沿兒上,恭恭敬敬地聽著,唯唯而應,心裡頭卻暗暗吃驚。
進府以來她眼看著辰薇院的主子受寵,整日跟在王爺身側,連正室王妃都要退避三舍,就知道這位側妃是個厲害的。可連日觀察下來,也沒看出什麼,只以為如瑾是仗著色相和柔順罷了。誰知,此刻才發現,一旦認真說起話來,如瑾言語里的機鋒不輸任何人,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和顏悅色。
可巧話又說得圓,既不咄咄逼人,還點出了要害。
「還不多謝藍妃的寬宏?」她忙示意乳母。
乳母就再次跪下磕頭,連聲道:「多謝藍妃!多謝藍妃!」
如瑾笑道:「你不用謝我,我也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名聲。不然羅姨娘那裡剛出了事,陪嫁的乳母就出府歸家,傳出去,人家要以為王府里苛待羅姨娘了。我暫時幫著王妃理事,可不敢讓她背上苛責妾室的名。」
羅氏一驚,連忙從座上站起,「是妾身考慮不周,妾身並沒有別的意思,請藍妃容諒。」如瑾話裡有話,她又不是笨人,如何聽不出來。
「羅姨娘請坐。」如瑾擺擺手,「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別多心。」
「妾身沒有。」
如瑾讓那乳母也起來,淡淡看了她們主僕一會,問起羅姨娘的身體。
羅氏的態度比進門時更加恭順,「全賴藍妃照拂,又派竹春姑娘親自在我那裡照看,現下倒是比剛醒來那會好多了。」
「那就好,仔細養著吧,需要什麼藥材補品儘管開口,早日將身體恢復才是。」
羅氏說了一會話,便有些氣喘吁吁,直出虛汗,十分的虛弱,如瑾便端了茶:「姨娘回去歇著吧,以後有事不必親自過來,派人說一聲即可。」
羅氏卻沒立刻告辭,而是站起來鄭重行了一禮,看看屋內只有如瑾貼身伺候的,便說:「妾身此來,一為感謝藍妃那夜情急相助,二為帶著乳母道歉,三來,也是想請藍妃幫忙,將妾身中毒的真相查出來,萬請藍妃應允。」
如瑾沒立時接話,而是端穩坐著,含笑看了她半晌。羅氏就欠身垂首,恭謹有加,秀麗的臉上一片誠懇,沒有被盯得慌張。
如果不是心口如一,就是太有城府。
無論是哪樣,如瑾都沒有放在心上,最終只是言道:「即便你不開這個口,王爺也讓我將此事查一查,我總是會動手的。你回去好好養著吧,有精神時將中毒前後的事仔細想一想,得了空我會派人去問你話。」
「多謝藍妃,那妾身就先告辭了,待好些再來給您請安。」
又回頭去教導康保,「這賞雪啊,要跟美人在一起才算有趣,否則皆是索然無味而已。」
康保賠笑,順勢提起常給他上供的幾位低等宮嬪:「……都是美人。」
皇帝搖頭:「美則美矣,卻無情致。」
「那……」又提了幾個。
皇帝依然搖頭,自己提起了蕭寶林,「她這些日子不見人影,在做什麼?」
「奴才整日在您跟前,倒是沒留意,這就遣人去問來。」
「算了,改日見面再說吧。」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斜刺岔路里冷不丁竄出一個人影,口裡高喊著什麼,惹得侍衛們紛紛拔了刀。那人影卻直直跪在了御駕前,也不往裡闖,就跪著磕頭,一邊高聲哭喊。
皇帝停住腳。康保覷著皇帝臉色,連忙呵斥:「還不處理了,夜半驚擾聖駕,罪不可赦!」
內侍們哄然而應,就要上前。皇帝道:「問問是做什麼?」康保忙轉風向,親自上前問話去了。
近前一看,卻是認識的人,乃是蕭寶林近身服侍的宮女,蕭寶林得寵,這宮女常隨在御前走動,常來常往都是熟人。康保見她披頭散髮的樣子,知道有事,忙仔仔細細地問起緣故。
那宮女就在冷風裡瑟縮著身子,哆哆嗦嗦交待原委。
康保聽得面色大變,不敢怠慢,回到御前避開旁人,將聽來的話如實交待一遍,末了低聲補充:「單憑她一面之詞到底不知虛實,皇上不用憂心,奴才這就派人徹查。您先去鳳音宮歇息吧?」
皇帝站著不動,臉色泛青,盯著遠處跪著的影子,眼裡冷冰冰的幾乎射出冰刀子,說道:「既然有這樣的事,不看個熱鬧怎麼行,去什麼鳳音宮。」
說著,大步拐進了岔路。
「皇上您慢著點兒!」
烏泱泱的御駕,向著宮廷一角的三佛堂之一,弘度殿而去。
佛門之前依舊寂靜如往日,老遠就從風裡送來檀香之氣。皇帝人未走到跟前,先叫侍衛圍了整個院子。康保去叩門,叩了半晌,門裡才傳來女尼的聲音。
「何人漏夜而來?」竟只問話不開門。
康保回頭看看主子,這才報了聖駕。門裡女尼將門開了半扇,遙遙朝皇帝行禮,說:「貧尼去回稟家師迎駕。」繼而轉身回返。
皇帝直接上前踏進了門裡,根本沒等駐殿法師來迎,一徑朝著殿內去了。
這麼晚了,正殿偏殿幾處燈火依然亮著,老尼妙恆正在主殿的佛前打坐,聽見人聲才緩緩起身,見是御駕前來,也沒有驚訝之色,平常行禮誦了佛號,「不知皇上前來,失迎恕罪。」
皇帝道:「夜半無眠,特來佛前參悟一番。」
妙恆便閃身,將佛前正位讓了出來:「皇上請便。」
這邊說這話,簾幕低垂的偏廳那邊隱有響動,皇帝側目。康保上前就問:「那裡何人,怎地不來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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