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沒有選擇了

  蘇凡並不知道這些事,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逸飛和敏慧的事,將來怎麼樣,誰都不知道。可是,逸飛既然做了那樣的決定,就是說明他要開始新的生活了。這樣也挺好的,人總得向前看,日子總得繼續過下去。


  這樣的話,她也可以放下心了——


  可以了吧!


  逸飛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是沒辦法也無權去干涉過問的。之前逸飛訂婚那次,她就,就不該去榕城見他——可那次,那次她是擔心逸飛——


  擔心什麼呢?逸飛的事,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幹嘛要去橫加干涉。


  蘇凡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想起憤怒的葉敏慧伸手掐她脖子的事,脖子也不禁有點被卡住的感覺。


  逸飛愛不愛葉敏慧,那是逸飛的事,輪不到她去說什麼。她跑去多管閑事,葉敏慧那麼對她,也沒什麼錯,她也能理解。換做是她,肯定也會很,很生氣的。


  那麼這次——


  唉,她在這裡想什麼呢?逸飛又不是個孩子了,他自己會有主張的。而且,就像霍漱清說的,逸飛現在那個樣子,能不能恢復到過去的樣子都不知道,可葉敏慧非但不會嫌棄他,還悉心照顧他幫助他,逸飛就算再怎麼鐵石心腸,也會改變心意的,何況葉敏慧和他相處了這麼多年,感情是早就有的。現在這樣下去,也許,逸飛會愛上葉敏慧。如果那樣的話,就真的,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蘇凡閉上了眼睛,她也是太累了,累到現在也沒心思去想霍漱清和江采囡在說什麼。


  霍漱清返回卧室的時候,蘇凡早已睡著。


  他躺在她身邊,看著她那熟睡的臉龐,俯身輕輕親了下她的唇。


  對不起,丫頭!


  蘇凡並不知道,在電話里,江采囡向霍漱清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關於即將到來的回疆人代會的一些內幕。具體的,江采囡說明天在京里見了霍漱清再詳談。霍漱清也很清楚這次的會議沒那麼簡單,畢竟葉首長在回疆也不是說沒有布局。自從霍漱清來了回疆,回疆在葉首長這裡的份量就突然變的更加重要起來。霍漱清想要調整一些人事安排,畢竟他的政策要推廣,需要聽信於他的人,最差也不能是反對他的人。可是現在坐在位置上的那些官員,基本都是之前的領導安排的,很多都是葉首長方面的人。新一年到來,才是霍漱清政策開始廣泛推廣的時候,他必須調整人事安排。可這次的阻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江采囡也很清楚霍漱清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她要想真正加入霍漱清的麾下,就必須奉上足夠份量的投名狀。一個譚靜,根本不足以讓霍漱清相信她。她必須給霍漱清更重要的信息,而回疆政壇的布局就是一個重大的突破。


  事實上,霍漱清沒有想到江采囡會為他提供這方面的信息。一個譚靜,就差不多可以表明江采囡在倒戈,但是他也很清楚,單憑一個譚靜的背景,不自已讓他相信江采囡,不足以讓他把江采囡當成自己的人。


  只是,霍漱清奇怪的是,江采囡為什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改變?江采囡這麼做,基本就是倒戈的舉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江采囡下了這樣的決定?是她主動來投靠他,還是,這又是一出計中計?江采囡利用提供一些信息給他來取得他的信任,從而在他這裡獲得更多的情報,讓葉家對付他們?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尚無定論,他必須慢慢觀察江采囡。畢竟這件事關係重大,江采囡可以被江家利用來對付他,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他不得不慎重。


  不過,這些要等明天和江采囡見面后,拿到江采囡提供給他的消息,他才能下結論。


  在剛才掛了江采囡的電話后,霍漱清一直坐在書房裡陷入了深思。


  霍漱清不明白江采囡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倒戈相向,而且還取得了重要的信息。事實上,江采囡離開回疆后,日子根本不順。


  華社那邊是沒有她的位置的,調令讓她去南方的一個省,卻沒有讓她立即去過去,給了她一周休息的時間。這一周,對於江采囡來說,根本就是煎熬。


  她突然發現回到京里后,居然無處可去了。至於江家,因為她工作的失誤,因為她在霍漱清這裡的失敗,父親對她很是失望,即便她回到家裡,父親也是冷淡的讓她心痛。至於繼母,看著父親對她的冷淡,氣勢突然就上來了,讓江采囡極為不爽。


  於是,在回京后的第二天,從家裡出來后,她驅車來到了京郊的一個墓園,那裡埋葬著她的堂哥江啟正。


  深冬的京郊,群山環繞的墓園,放眼望去,滿目皆是一片凄涼。沒有什麼是活著的,除了風聲,這個世界簡直安靜的讓她有種遊離於塵世的感覺。


  墓碑上的江啟正,還是江采囡熟悉的那個樣子。現在看著江啟正,江采囡的腦子裡,浮現出的是和江啟正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


  她沒想到那次的會面之後,江啟正居然會自殺。他怎麼能自殺呢?就算是被判刑,也就是坐牢而已,等他出來,有那麼多錢在,生活肯定不會受太多影響的。可是,江啟正居然就——


  只是為了不想受辱嗎?

  江啟正是那麼高傲的一個人,怎麼會願意成為階下囚?名聲沒了,自尊沒了——她原以為江啟正會罵她,如果不是她出賣,他也不會被霍漱清抓到。可是,她沒想到江啟正居然一點都沒有責怪她。


  沒有責怪她,卻讓她甘心背叛了霍漱清。


  再一度,她做了叛徒。


  「我知道這一切不是你要我做的,可是,」江采囡坐在墓碑邊兒上,看著遠處的山,「可是你讓我背叛了他。」


  死人當然是不會說話的。


  「我這輩子,已經背叛了太多的人,第一次背叛了江家,背叛了你,第二次,我背叛了霍漱清,而現在,難道我要第三次背叛嗎?難道我這輩子就是不停地在背叛嗎?」江采囡苦笑了。


  江啟正是不會回答她的。


  「把你的那些東西交給霍漱清,我並不後悔,真的,我一點都不後悔。我不想看著霍漱清痛苦,我不能看著霍漱清自責。你犯了錯,每個人犯了錯都必須要承擔責任,所以我不後悔,一點,都不。」江采囡道。


  「那你呢?你對霍漱清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你現在也打算承擔責任了?」一個聲音,在江采囡的耳邊響起。


  這個聲音那麼熟悉,江采囡側過頭,看向墓碑,江啟正就坐在墓碑的另一邊。


  「采囡,你沒有選擇,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不管你想怎麼為霍漱清贖罪,你都不可能贖清的。」江啟正看著她,「我們,和霍漱清,是不可能站在一條船上的。他要活,就必須除了我們,我們要想活下去,就必須讓霍漱清死。沒有任何一條中間路,采囡。」


  「他已經原諒我了。」江采囡道。


  「所以呢?你就覺得你有機會了,是嗎?」江啟正道。


  江采囡不語。


  「霍漱清老謀深算,你以為他真會放過你嗎?我只是讓劉書雅去殺他老婆,還沒殺死,他就把我害成這個樣子了。你換了他老婆的葯,把一個好端端的人變得神經兮兮、瘋瘋癲癲的,你覺得霍漱清真能原諒你?別傻了。別說霍漱清不會,就算他想原諒你,曾家也不會允許他那麼做,蘇以珩的槍口,會永遠瞄準著你,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采囡。」江啟正道,「我們早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我相信他。」江采囡卻說。


  「相信他?」江啟正問。


  「是的,我相信他,漱清他,他不會那樣虛偽,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江采囡道。


  江啟正笑了,道:「你是真的不了解霍漱清呢,還是你想為他開脫,采囡?我想不到你會這麼傻,居然會相信他能原諒你,你還真是——」


  「漱清他和別人不一樣,他說話算話,他——」江采囡辯解道。


  「好,就算他能原諒你,你覺得曾家能嗎?蘇以珩能嗎?蘇凡能嗎?」江啟正道,「霍漱清需要曾家,他怎麼可能會為了你而得罪曾家,失去上位的機會?」


  「所以,你覺得我不該相信他嗎?」江采囡問道。


  「你自己覺得呢?」江啟正道。


  是啊,我自己覺得呢?

  「我爸覺得我沒用了,他們已經派了別人代替我了,我,對於江家來說,已經沒用了,對於霍漱清來說也沒用了,我——」江采囡低下頭,道。


  江啟正沒說話。


  江采囡閉上眼睛無聲落淚。


  「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我——」江采囡道。


  「自從你生為江采囡的那一天開始,你和霍漱清就註定沒有未來。這不是你可以更改的命運,你沒有辦法。江家和霍漱清,你只能選擇一個,可是,你每次都是選擇了一個之後就會後悔,就會想著去選另一個。你的所作所為明明把你的後路都堵死了,你都明明沒有什麼可以選擇的了,可你還是——」江啟正看著她,道。


  江采囡淚眼蒙蒙看著江啟正。


  「采囡,你要麼成為江家的人,要麼就是站在霍漱清那邊,沒有中間路線給你選。而你,既沒有成為江家人,也沒有成為霍漱清的人。我知道你想讓你父親背叛葉首長,可是,這件事,更加不可能,你就死心吧!」江啟正道,「你早就沒有選擇了,采囡。」


  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


  等江采囡再度朝著旁邊看去,卻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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