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聽話?

  霍漱清說不出話。


  是啊,每次都是他在要求她做什麼,他用他的道理去說服她,讓她聽從自己的安排。可是,他想過她的感受嗎?沒有。他覺得什麼是對的,什麼是大義,所以,他就根據這樣的原則來要求自己,也要求蘇凡。他覺得小飛是他的弟弟,不能破壞團結,不能——可是,蘇凡想要什麼,他又想要什麼呢?


  霍漱清,沉默了。


  蘇凡呼吸急促,好一會兒,她也聽不見他的聲音,而她亦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


  她,什麼都沒說,直接掛了電話,坐在沙發上,望著院子里那深深的夜色。


  霍漱清聽見了手機的急促鳴音,知道她已經掛了電話了,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坐在車上。


  車子,開進了院子,停在了家門口,他下了車,樓里的燈亮著。孫敏珺在家裡,而蘇凡,不在。


  他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抬步走進了樓里。


  「您回來了?」孫敏珺趕緊幫他接過外衣,問候道。


  他「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誰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李聰是聽見他在電話里說什麼的,可是他也不能亂說。


  「霍書記,要不您早點休息?」李聰便說。


  「嗯,你們也都睡去吧!」霍漱清說完,就走上樓了。


  孫敏珺剛要和李聰說什麼,就聽霍漱清叫了聲「小孫」。


  「是,霍書記。」孫敏珺忙應聲。


  「不用給我端湯過來了,我沒胃口。」霍漱清道。


  孫敏珺愣住了,卻還是應了聲。


  看著霍漱清獨自一人上樓,孫敏珺低聲問李聰「霍書記怎麼那麼不高興?出了什麼事了?」


  「額,沒什麼,就是,和夫人有點小生氣了,好像。」李聰道。


  孫敏珺「哦」了一聲,看向了樓梯,可霍漱清已經不在了。


  卧室里,霍漱清坐在床上,久久不動。


  他和小飛,還有蘇凡,三個人的事——


  而此時,蘇凡拉開了落地窗,走進了院子。


  冷風,吹在她的臉上,卻沒有那麼疼。


  她抬頭,望著那深邃漆黑的夜空。


  這片天空下,逸飛曾經在好多個黑夜幫著她送念卿去醫院,特別是那一次。如果,如果不是逸飛,那個時候不是逸飛的話,她該怎麼辦?

  她閉上眼,淚水從眼裡涌了出來。


  逸飛幫了她那麼多,多到她不能用言語訴說。


  如今,她背負的流言蜚語,當初的逸飛,不也是同樣在背負嗎?當年的逸飛,一個風華正茂的單身男孩,不顧世俗的眼光,不顧母親的反對,一如既往地幫助她,幫她成就她的事業,幫她照顧撫養念卿,讓念卿並沒有因為單親媽媽撫養而缺失愛的教育。而她——


  閉上眼,她看見的是曾經逸飛那陽光的笑容,那溫暖的讓人一看也會有種希望滿滿的感覺。而現在,現在的逸飛——他躺在病床上,虛弱無力,那麼——


  不知道他將來會怎麼樣,不過,雪兒說他的康復進行的挺好的,而且,他不是已經開始新的工作了嗎?那就說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一切都會變好的。逸飛,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打趴下的。


  可是,霍漱清為什麼讓她去見逸飛?難道是有什麼事嗎?逸飛,出了什麼事嗎?

  不對,不對,他就算是有什麼事,那,那也和她沒有關係了,不是她——霍漱清會處理,覃家會處理,而不是她,她,沒有資格再去過問逸飛的事了。


  可是,如果逸飛有什麼不好,如果逸飛過的不好的話,霍漱清的心,怎麼會安呢?

  蘇凡睜開眼睛,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準備給霍漱清打過去,問怎麼了。可她剛準備撥,手機就響了,是霍漱清打來了。


  她微微愣了下,卻還是趕緊接通了。


  手機里,傳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丫頭——」


  黑夜裡,寂靜的黑夜裡,他的聲音,那麼的,清晰。


  「霍——」她要叫他的名字,卻被他打斷了話語。


  「對不起,我剛才,你說的對,我的確沒有考慮到你的想法,沒有考慮到你的處境。」霍漱清道。


  蘇凡,呆住了。


  「其實,關於小飛的事,我,從始至終都是在用我的想法強迫著你,我覺得我是對的,可我忘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管你想的是對還是錯。我應該尊重你的想法,而不是去強迫你接受我的安排讓你聽從——」霍漱清道。


  他的心口,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何嘗不是害怕自己在那麼溫柔細心的小飛面前沒有競爭力?


  「霍——」蘇凡不想他再說下去,可是,她的話還是被他打斷了。


  「你聽我說,丫頭。」霍漱清道。


  說著,他頓了下,聽著她沒有吭聲,便說:「小飛,他想見你。」


  「為,為什麼?」蘇凡問。


  「我,不知道。覃叔叔和他談了,他說他想見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想,也許,他是有話要和你說吧,他醒來之後不是還沒見過你嗎?也許他——」霍漱清道。


  「你能和我一起去嗎?」蘇凡打斷他的話,道。


  霍漱清愣住了。


  「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等你有空的時候,好嗎?」蘇凡道。


  霍漱清低頭,良久不語。


  「對不起,我,我剛才那麼和你說話,我——」蘇凡沉靜下來,道。


  「沒事,是我,太武斷了。」霍漱清道。


  「你,聽我說,好嗎?」蘇凡道。


  「嗯。」他應了聲。


  「逸飛的事,我,我——」蘇凡道。


  「沒事,你不用解釋。」霍漱清道。


  「霍漱清——」蘇凡叫了他一聲。


  「蘇凡,我們如果繼續覺得這件事不正常的話,只會更加不正常下去,我不想這樣。小飛是我的弟弟,而你,是我的妻子。既然我們過去一直用錯誤的心態看待,做了錯誤的事,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糾正吧,你說呢?我們需要好好生活下去,而小飛,也需要讓他的人生軌跡回歸正常。」霍漱清道。


  蘇凡點頭,「嗯」了一聲。


  「那就這樣決定了吧!等曾泉他們從回疆離開,我就和你一起去看小飛。」霍漱清道。


  「嗯。」


  「好了,那你睡吧,時間不早了。」他說。


  「霍漱清——」她叫了他一聲。


  「什麼?」他問。


  「我愛你。」她說。


  是啊,她愛他啊,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那麼愛他!


  「我知道,傻瓜!」他不禁笑了下,說道。


  即便她此時不在他的身邊,即便他看不見她,可是,霍漱清依舊感覺到她就在自己是眼前,那種寵溺的笑容,不自覺地就露出來了。


  「那你,早點睡吧!」蘇凡道。


  「嗯,你也是,晚安。」霍漱清說完,就等著她掛電話,可是,手機里又來了一通電話,「那我先掛了,有電話打進來。」


  「哦,好,那我掛了。」蘇凡說完,就趕緊掛了電話。


  霍漱清接了另一通電話,是書記處打來的。


  「孫書記,您好。」霍漱清道。


  「漱清,休息了嗎?」孫書記問。


  「還沒有。」霍漱清答道。


  「哦,有件事,要和你說——」孫書記道,「首長希望你儘快拿個報告出來,關於——」


  霍漱清聽著孫書記說的話,思考著。


  深夜裡,蘇凡抬頭,仰望著夜空,臉上,突然有點冰冰涼涼的東西。


  下雨了嗎?


  可是看著好像又不完全是雨。


  她折身,走進了客廳,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


  關了燈,蘇凡便上樓走進了嘉漱的房間,看著嘉漱已經睡著,小保姆準備去洗嘉漱換下來的衣服,跟蘇凡說了下就走了出去。


  坐在嘉漱的床邊,蘇凡俯身輕輕親了下兒子那軟軟嫩嫩的小臉頰,不禁微微笑了。


  嘉漱啊,有點說不出來的秀氣,身為一個男孩子,卻也是秀氣的模樣,不知道是像她呢,還是霍漱清。曾泉說嘉漱像他,因為他是舅舅,男孩子就是會長得像舅舅。她當時還笑著說「你先趕緊生一個兒子,生出來最像你」這樣的話,而曾泉——


  是啊,曾泉的情況不知道怎麼樣了。


  就在這個時候,蘇凡的手機響了,嘉漱不安地動了下,她趕緊接了電話,輕輕拍著孩子,壓低了聲音。


  「你怎麼打電話過來了?」她問。


  是曾泉。


  「哦,打擾你了?」曾泉問。


  「你稍等一下。」蘇凡道,便輕輕親了下嘉漱的臉頰,孩子很安靜地睡了,蘇凡就起身了。


  輕輕掩上門,蘇凡便對著電話里的曾泉說:「你怎麼打電話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聽說你回榕城了?薛伯母的病嚴重嗎?」曾泉問。


  「在醫院裡住著,母親沒什麼大礙。」蘇凡道。


  「哦,那就好,額,後天周末,我早上要開個會,開完會我就去榕城看看她老人家——」曾泉道。


  「那你要過來的話,我就不去你那裡了。」蘇凡道。


  「你打算來滬城?」曾泉問。


  「嗯,霍漱清讓我過去看看你。」蘇凡道。


  「你還真是聽話啊!他不提醒你,你就不知道過來看看你哥是不是還在喘氣兒?」曾泉笑道。


  「我就算不去看也知道你的氣喘的很好。」蘇凡道。


  曾泉笑著。


  「你不是要去回疆了嗎?準備好了嗎?」蘇凡問。


  「嗯,基本沒問題了。」曾泉道,「你什麼時候回去?要不我們一起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