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的暗示
下班的時候,他剛要上車,就看見她在市政府辦公大樓門口站著,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也不管周圍的人會怎麼看待他,就快步朝她走去。可是她沒看見他,轉身跟著曹文康走了,把他一個人晾在那裡。
他驚醒了,睜大眼睛盯著黑漆漆的房頂,心中生出深深的悵然之感。一轉身,卻看見身邊躺著一個人,原來是聶瑾!
姜毓仁坐起身,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捧著水洗臉。
不管他想什麼,聶瑾和曹文康是真實存在的,他必須正視這個現實,顧小楠也許也是同樣。
次日,顧小楠正在院辦值班,葉雨桐就來了。
互相問起彼此假期的近況,葉雨桐便約顧小楠去逛街,因為顧小楠還在值班不能離開,葉雨桐便等到六點鐘,和顧小楠一起關了門窗水電才離開。
逛街吃飯,只有她們兩個人,可是顧小楠從葉雨桐的言語中察覺她是來給曹文康做探子的。葉雨桐雖沒有明說自己的意圖,卻還是勸顧小楠好好考慮,不要草率決定。
「我想的很清楚,要是再拖拉下去,反倒是對他不好。」顧小楠道。
葉雨桐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坐在自己對面吃飯的顧小楠。
「小楠,你是不是,是不是愛上別人了?」葉雨桐突然問。
顧小楠險些沒被這句話給噎死,剛剛送進嘴巴里的食物就卡在嗓子眼了。
待呼吸平靜,她才說:「你怎麼這麼說?我能愛上誰?」
葉雨桐仔細觀察著顧小楠的神態,笑著拍拍顧小楠的肩,說道:「我就說嘛,像文康那麼出色的男人,咱們柳城就沒幾個,你要是錯過了他啊,想再找條件好的,雖然也不至於不可能,最起碼會很難。」
顧小楠笑了下,雖然不贊同葉雨桐的說法,卻也不願和葉雨桐爭辯什麼。她總是覺得,葉雨桐和張志昭的婚姻,並非單純。不過,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現在這個社會,女孩子想找條件好的男人結婚很正常,也不能去批評人家什麼。只是,每個人的理念不同,不必較真。
如果換做以前,她可能會對葉雨桐的選擇表示不齒,可是這麼多年下來,看過了身邊同學的經歷,心態也平和了許多,也終於明白一點,愛情並非婚姻的唯一理由。
從顧小楠這裡沒發現什麼問題,葉雨桐就回去跟曹文康說了結果,並勸他再耐心些,想辦法軟化顧小楠的決定。
於是,曹文康每天都給顧小楠發好幾個簡訊打好幾個電話,不管她回不回復,他都堅持著。幾天下來,他對自己這樣的耐力簡直佩服死了。可顧小楠並沒有感動,反倒是被他給逼的快崩潰了。值班結束了,可是她不敢回家,就怕再有人到家裡來勸她。但現在學校宿舍不敢住了,曹文康一下子就能找到她,該怎麼辦呢?難道說要為了躲開曹文康而搬家?
顧小楠簡直心煩意亂的不行,也沒有心思再和姜毓仁有什麼聯繫,而他,似乎在那晚電話之後,再也沒了音訊。偶爾她會想起他來,卻沒有力量聯繫他。
聶瑾來到柳城,她那件事也沒有個處理結論,她就沒心思出門,整天待在姜毓仁的住處,不是上網就是看書。她到來之後的幾天,姜毓仁還有些空,基本每晚都會回家吃晚飯。可是,每一次回到家裡,姜毓仁總要聽到聶瑾說那件事,不停地說,然後自我否定,有幾次甚至還在他面前懷疑起自己在手術室的行為。沒辦法,姜毓仁只得耐心聽她重複,耐心勸慰她,即便如此,卻還是不能讓她的心緒安寧下來。
過了這麼三四天,省委常書記來到柳城視察工作,柳城市委趙書記和市長姜毓仁等一干領導負責陪同。柳城在全省來說,在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方面都是名列前茅的,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領導來柳城避暑消夏。
視察了兩天,常書記的行程算是結束,準備回省城,卻在離開前的一晚去了姜毓仁的家裡。眾所周知姜毓仁是常書記的嫡系,此番行程自然不會引來旁人的猜疑,最多就是對姜毓仁的好運氣嘖嘖感嘆罷了。
到姜毓仁家中時,家中保姆和聶瑾一道準備了晚餐,省委書記到來時,晚飯尚未全部備好,姜毓仁便陪著常書記在二樓天台下棋,聶瑾泡了一壺常書記最愛的龍井茶端了過去。
不過半小時的光景,保姆做好晚飯就離開了,姜毓仁先下樓接了個電話,聶瑾便陪著書記準備去吃飯。
「瑾兒,你這幾天怎麼看著比前些日子更瘦了?」常書記看著聶瑾,說。
「醫院的事,到現在都沒個結果。」聶瑾嘆道。
「別擔心,我都跟謝院長交代過了,毓仁也打電話說了,你就安心在這裡待著,什麼都別想。」常書記道。
「可是——」聶瑾道。
「好了好了,別再想了,不會有事。」常書記勸道。
聶瑾不說話了。
「你也別再耍小孩子脾氣,趁這段時間在柳城,好好和毓仁相處,你們兩個總是聚少離多,將來怎麼過日子?」常書記苦口婆心地說,「毓仁一個人在外面,很不容易,你要多體諒他——」
「我怎麼不體諒他了?您每次就知道說我。」聶瑾不悅道。
「不是爸爸說你,你要知道,毓仁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現在他是和你交往,可你怎麼能保證他的眼睛不會看別的女人?」常書記低聲道。
「他不是那樣的人。」聶瑾道。
「要是他的心裡有了別人,將來即便是和你結了婚,你能保證你會幸福嗎?」常書記在樓梯上停下腳步,低聲對聶瑾說。
聶瑾沉默不語。
晚飯的氣氛和睦熱鬧,常書記一直待到十點鐘才離開姜毓仁的住處。因為常書記早早就打發走了自己的隨從人員,於是,飯後姜毓仁親自開車送常書記返回市委的接待賓館。
車子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姜毓仁不疾不徐地開著車子。
「毓仁——」坐在後座的常書記叫了他一聲。
「嗯。」
「你對聶瑾,是不是有什麼看法?」常書記問。
姜毓仁也不曾想到常書記會問這話,微微驚了下,卻還是很平靜地說:「沒有,聶瑾她很好。」
「毓仁,我和你爸爸是多年至交,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爸爸出了事,我也為他惋惜。這世上,總有些事說不清楚,你爸爸也為咱們省里做了很多事,我早先和你說過,我是不想看著他就那麼退出。你呢,是個好孩子,所以,我才想把聶瑾嫁給你。我想,你也猜到了,聶瑾她是我的女兒。」常書記說道。
黑暗之中,那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進姜毓仁的耳朵。
他沒有驚訝,的確,他早就猜到了聶瑾的身份,而且,爸爸早年就和他說過,常書記有個私生女。
姜毓仁沒有接話。
「那孩子,從小就被我慣壞了,什麼都由著她的Xing子來,我知道,你和她相處,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常書記接著說。
「沒有。」姜毓仁婉言道。
常書記笑了,說:「我自己的女兒,我知道。毓仁,我想趁著這次的事,把聶瑾調到柳城市醫院,這麼一來,你們就在一起了,也不用老是兩地分居。你說呢?」
姜毓仁這下是愣住了,他完全沒料到常書記會想著把聶瑾調到柳城。
調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又怎麼樣?過去的兩年他在省城,也沒見兩人有多親近。可是,他怎麼可以當著常書記的面把這些話說出來?
「這件事,還是問問聶瑾的意願吧。您說呢?」姜毓仁道。
常書記也覺得姜毓仁的話有道理,聶瑾那個個Xing,根本不是別人可以強迫的來的。
將常書記送到賓館,姜毓仁待了幾分鐘就離開了。
車子駛出賓館,他並沒有直接回家,不知不覺將車開到了柳城大學的校園裡。
這個校園,他來過幾次,除了那兩次送顧小楠,其餘都是因為公事而來,一堆人陪同著,早就忘了哪裡是哪裡。而他現在想找顧小楠住的那座樓,死活都找不見。
車子停在籃球場前面,他打開窗戶靜靜坐在車裡,看著那空蕩蕩的場地。
雖是暑假,可是因為還有老師和學生來做運動,場地的門和燈都是開著的。
他和聶瑾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已經兩年多了,雙方家庭都覺得他們應該結婚了。只是因為兩個人工作太忙,並且都不想太快被家庭束縛,便一直堅持著。今晚常書記又提起來——
結婚嗎?的確是到了結婚的年紀了,嚴輝的女兒都上幼兒園了,可他還是一個人。
然而,結婚的話,真的是和聶瑾嗎?
他覺得有些心煩,突然,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
是一個老朋友的電話,結束了通話,他才想起來已經好多天沒有和顧小楠聯繫了。
聽聽她的聲音,或許會好一點。
這麼想著,他給她打了電話。
顧小楠正坐在桌子邊上網,她聽到了手機鈴聲,以為是曹文康的,便沒有接聽。想了一會兒才覺得不對勁,這個鈴聲和曹文康的不一樣。
難道是他?
她幾乎是跑到床邊的,一把抓起手機,屏幕上清楚地顯示著他的號碼。
因為擔心被別人發現自己和他之間的聯繫,她沒有將他的號碼存入聯繫人名單,只是作為一個陌生號碼存在著。
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努力不讓他聽出破綻,她深呼吸四下,終於按下了接聽鍵。
很多時候,姜毓仁不會這樣長時間地等待別人接聽自己的電話,他的破例總是有原因的。
「喂?」她低聲問。
「是我。」他的聲音依舊那麼熟悉,她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
「您是有什麼事嗎?」她強壓著激動的心情,問。
「呃,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他想了想,「好像過幾天雨會比較多,你出門記得帶傘。」
簡直服死自己了,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姜毓仁敲了下自己的額頭。
她也納悶了,大晚上打電話竟然是提醒帶傘的事,這,這算什麼?
電話里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