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會塌下來

  「你啊,真是個孩子,小飛!」霍漱清嘆息的聲音,突然飄進了覃逸飛的耳朵。


  覃逸飛的手顫抖著,嘴唇顫抖著,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霍漱清給覃逸飛的手纏上紗布,望著覃逸飛臉上的淚痕,起身拍拍他的肩,沉聲道:「沒事的,她,會好的,沒事的!」


  等覃逸飛睜開眼的時候,教習室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苦笑了。


  是啊,在霍漱清的眼裡,他就是個孩子,他這個孩子啊!


  霍漱清走過手術室,在那扇窗邊看了一眼裡面正在從死神手裡搶奪蘇凡生命的醫護人員,快步走出了手術室。


  走過手術室走廊拐角處的更衣室時,霍漱清停下腳步走進去,裡面的護工忙幫他滅菌服換掉。


  「霍書記,齊秘書長來了。」馮繼海忙走過來說。


  「哦,他在哪兒?」霍漱清問。


  「在外面的醫生辦公室。」馮繼海道。


  霍漱清換下衣服,快步走出手術室。


  他一出手術室,外面等候的其他病人家屬都圍了上來。


  「霍書記還有重要的事,請大家先讓一讓!」守候在手術室外的警察上來道。


  到了這個時候,圍在這裡的病人家屬幾乎都知道了裡面那個中槍搶救的女人,就是書記的新婚妻子。儘管新聞里沒有說受害者的身份,可是,從現在的情況分析來看,應該就是你書記的妻子沒錯了。


  「霍書記,別擔心啊!」


  「霍書記,你太太會好的!」


  大家紛紛安慰他。


  霍漱清原本準備直接去醫生辦公室見齊建峰的,現在,卻停下腳步,和每一位向他表示關心的陌生人握手致謝。


  齊建峰透過辦公室門上的玻璃,看見一步步走來的霍漱清,心頭不停地嘆息。


  「你怎麼過來了?」霍漱清推門進去,問道。


  「覃書記下了命令,不讓任何人來醫院看你,派我過來幫幫你,還有些事——」齊建峰拉著霍漱清的胳膊,和他一起坐下,「現在情況不太妙,公安局那邊封鎖消息,可是,外面老百姓到處傳說榕城的黑勢力已經向政府領導家屬動手,有些亂了——」


  霍漱清面色沉重。


  「你這臉——」齊建峰猛地看見霍漱清嘴角的傷,問。


  「沒事。」霍漱清擺擺手,問。「覃書記什麼指示?」


  「覃書記的意思是,現在要以安撫群眾為先,不能出現恐慌——」齊建峰說著,覃逸飛推門進來,「逸飛,你來的正好。」


  「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麼?」覃逸飛問齊建峰。


  三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


  「省市電視台,還有移動電信那邊都已經做好準備,下午五點準時同時向全省所有的用戶發布『六三槍擊案』的初步調查結果,淡化迦因和劉書雅的身份背景。逸飛,屆時,請你配合你的公司也發布這些消息,和官方保持同步——」齊建峰道。


  「沒問題,我這就安排下去。」覃逸飛道。


  齊建峰看了一眼覃逸飛纏著紗布的手,還有霍漱清的嘴,立刻明白了情況,卻沒有說。


  霍漱清卻搖搖頭,道:「這樣根本不夠。」


  齊建峰和覃逸飛都看著他。


  「覃書記的擔心是對的,眼下最要緊的就是不能引起恐慌。老百姓不會去想劉書雅是哪裡弄得的槍,為什麼要對迦因下手,如果把這件事歸結到最近的掃黑上面,恐慌就不會終止。」霍漱清道。


  「那你的意見是什麼?」齊建峰問。


  「事件的定Xing和掃黑完全剝離,歸結到個人恩怨上,就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霍漱清道。


  「可是,這樣的話,會把你牽扯進去。」覃逸飛道。


  霍漱清看著覃逸飛,道:「如果全市,乃至全省老百姓對這次的掃黑產生恐慌,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而且,也會影響到辦案的方向,容易將打擊對象擴大化,那樣才是最大的麻煩。將案子定Xing會個人恩怨引起的刑事案件的話,只要抓住一個方向,那就是Qiang支的來源,這個雖然麻煩,可是,畢竟我們的Qiang支管控很嚴,老百姓都是知道的,管控Qiang支,這樣就會減少事件的負面影響。」


  齊建峰沉默不語。


  霍漱清看著他。


  「省公安廳正在召開這次槍擊案的專案會議,政法委孫書記去了,你的意見,還是儘快向覃書記報告。」齊建峰說著,起身。


  「我們一起去,我當面向覃書記報告。」霍漱清道。


  「不行,你留在這裡,迦因還沒脫離危險,你怎麼可以離開?」齊建峰道,說著,他語氣放緩,「老霍,工作的事,交給別人去做,你現在是受害人的丈夫,你,不能走,現在,這裡才是你的崗位!」


  「哥,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天,不會塌下來!」覃逸飛輕輕按著霍漱清的手臂,道。


  霍漱清點點頭。


  齊建峰和覃逸飛拉開門出去。


  與此同時,覃Chun明將蘇凡中槍一事,打電話告訴了正在陪同主席視察工作的曾元進。


  曾元進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以至於聽到覃Chun明說的那一刻,他的腦子裡嗡了一下。


  「醫生正在儘力搶救,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覃Chun明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Chun明。」曾元進扶著窗邊的欄杆站著,看向外面,低聲道,「醫院方面,多謝你安排了,我可能沒辦法趕過去——」


  「嗯!」覃Chun明道。


  「好,那就這樣吧!我先掛了。」曾元進道。


  電話掛了許久,曾元進都一直站在欄杆邊,心裡,如同被一個巨大的塞子堵上了,憋悶死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好端端的一個孩子,中了五槍——


  一想到蘇凡的笑容,曾元進就煩悶的不行,手在欄杆上一下下的拍著。


  文茵,還不知道啊!


  「泉兒——」曾元進想了想,給曾泉打了過去。


  「爸,什麼事?」曾泉正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


  「迦因,出了點事,可能晚上就會被送去京里的醫院,你覃叔叔已經安排好了,你把手頭的事安排一下,趕緊回家,等迦因到醫院了,你就過去——」曾元進道。


  曾泉一下子驚住了。


  「爸,她,怎麼了?」曾泉還不知道榕城槍擊的事情。


  「沒什麼,就是出了點事,你先回家,不要跟家裡的人說這事,特別是你文姨。」曾元進說著,突然一回頭看見秘書就站在幾步以外的地方對他點點頭,「先這樣,等會兒你給霍漱清打電話問一下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到京里,其他的,不要多說。」


  「可是,爸——」曾泉道。


  「她,是你妹妹,記住你的身份!」曾元進說完,強忍著心頭那難言的痛,走向了秘書。


  「主席在找您!」秘書道。


  曾元進點點頭,快步朝著會議室走去。


  招招手,秘書走近身,曾元進停下腳步,對秘書低聲說:「你給霍漱清打個電話問一下迦因的情況怎麼樣了,然後再打到覃書記那邊,了解一下案件的調查情況,隨時跟我報告。」


  秘書一愣。


  「是!」秘書道。


  「還有,給家裡打電話說一下,家裡任何人聽到風聲,都不許跟夫人講,讓小徐盯著夫人,不要讓她看到任何槍擊案的報道。」曾元進道。


  「是,我知道了。」秘書應道。


  曾元進說完,就走進了會議室。


  迦因,槍擊——


  秘書的心,也猛地涼了一下。


  然而,不明就裡的曾泉,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哪能放得下?給霍漱清把電話打過去的時候,霍漱清正在和公安廳方面通話。


  迦因,到底怎麼了?

  正如齊建峰告訴霍漱清的,榕城已經被這樁槍擊案搞的人心惶惶,網路上各種消息滿天飛,儘管警方完全隔離了事發地點,可是,許多人都跑去那裡看現場,儘管現場什麼都看不見。


  很快的,事件當事人的身份就被網民們發掘並公開,「市委書記新婚妻子中槍入院」成了各論壇最火的帖子,但是,兇手身份成謎,這也是讓官方得以欣慰的一點,至少現在外界還不知道持槍者和受害人的關係——當然不是和市委書記的關係——儘管兇手身份不清,可是,考慮到兇器的問題,難免讓人聯想到黑勢力。試問在一個Qiang支管控如此嚴格的國家,什麼人可以隨意持槍行兇呢?如此一來,榕城街頭巷尾到處人心惶惶,謠言四起,平日里熱鬧非凡的商業區,也猛然開始出現了人潮撤離的行動。公安廳立刻從附近市局調動警力維護榕城治安,警車四處巡邏,安撫群眾。可是,這樣突然增加的警力,讓本來就不安心的榕城市民越發緊張。


  身在醫院的霍漱清,給姐姐打電話說了蘇凡住院的事情。


  「姐,你回家去看看媽和念卿,暫時別讓她們知道這件事,媽年紀大了,身體會受不了的。」霍漱清也不管姐姐此刻有多麼的震驚,只是自霍自地安排說。


  「迦因,她,現在怎麼樣?」霍佳敏問。


  「還在搶救!等這邊手術做完,血止住了,就趕緊送去京里,覃叔叔已經安排好了。到時候我直接過去,家裡就交給你了,姐。」霍漱清道。


  霍佳敏不知道此刻自己該跟弟弟說什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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