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能沒有你
到了家裡,蘇凡把念卿安置好,靜靜望著女兒那平靜的睡相。
「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霍漱清走過來,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輕聲問。
她轉頭望著他,不語。
「你這樣一言不發,就說明有很重要的事——」他拉住她的手,如墨的雙眸一瞬不動地注視著她,「說吧,不管是什麼事,都說出來。」
蘇凡低頭,苦笑著搖搖頭,嘆息一下。
「逸飛,他是個很好的孩子!」霍漱清道。
她抬起頭盯著他,他,怎麼知道——
霍漱清的眼神有些複雜,注視著她,良久,才說:「丫頭,我想,是我的錯。」
她不解。
「你,錯什麼?」她問。
「我,應該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好好選擇,讓你從我和他中間選出一個人,最貼近你的心的那個人,不會讓你遺憾的那個人。」他頓了片刻,「可是,我不敢那麼做,我怕,我怕你不會選我,所以,我只能這樣強迫著你留在我身邊,強迫你嫁給我——」
「你說什麼呢?我沒有那麼想,我沒有想過要選,我,」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沒有資格——」
肆無忌憚地享受著逸飛對你的好,卻又有也不回地扔了他,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沒有回頭路,而她,也不想回頭。
他捧著她的臉,認真地望著她,道:「蘇凡,過去的事,到此為止。我們,不能繼續讓三個人都難受下去了,明白嗎?小飛有他自己的人生,如果你的態度再黏糊不清,你只會害了他,讓他沒有機會向前走,明白嗎?你就算對我心存怨言也罷,你也不能繼續這樣在心裡愧疚了,蘇凡!」
她的雙眼模糊了。
愛過逸飛嗎?或許,或許,這一生都不需要再去回想這個問題,不需要了!
她低下頭,閉上雙眼,重重點頭。
霍漱清擁住她。
就算是做錯了,他也只能如此。
「我媽想讓我們搬到槐蔭巷那邊去住,她一個人太冷清——」蘇凡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抬起頭望著他,問。
霍漱清想了想,道:「等到結婚證領了再說吧,那邊人多眼雜,不像這裡人少一些。你母親要是不喜歡在羅家待了,就接到咱們這裡來。你明天先問問她的意見再說。」
蘇凡點頭。
霍漱清望著她,手指撫摸過她的臉頰,道:「你喜歡這樣的感覺嗎?夫妻的感覺。」
「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我沒覺得。唯一就是想想婚禮,腦袋都要爆炸了。」蘇凡道。
霍漱清笑笑,兩人的氣氛,全然沒有之前的沉悶了。
「你母親很認真,她這麼做,也是因為愛你。」霍漱清道。
蘇凡嘆了口氣,道:「結婚這麼麻煩,可大家都要去結婚。人啊,總是喜歡沒事找事。」
「那可不是沒事找事。」他說。
「那是什麼?」蘇凡問。
「因為,人是害怕孤單的動物,明知在一起會有很多的麻煩和不如意,可是,這所有不如意,都不能和孤單帶來的恐懼相比。」霍漱清道。
「你說,這世上真的有perfect match嗎?不管再怎麼親密,畢竟是兩個人,何況,人很多時候都不了解自己,另一個人怎麼會說了解你呢?」她望著他,道。
霍漱清淡淡笑了,道:「你就這麼看待我們的婚姻嗎?這麼悲觀?」
她搖頭,道:「我只是有時候會迷茫,不懂得婚姻有什麼意義和價值——」
「那你願意問你一個問題嗎?」他打斷她的話,問。
「什麼問題?」
「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他的手指,輕輕梳理著她的長發,視線柔柔地注視著她。
她低下頭,兩秒鐘之後又抬起頭望著他,道:「因為,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手,頓住了,原本散渙的視線,驟然集中了起來。
她無聲地笑了下,道:「你剛才說,是你沒有給我機會來選,可是,就算你給了我機會,我也依舊會選擇你。原因就是,我不能沒有你。在江城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感覺。離開你之後,沒有一刻是不想你的。我總是想要努力地生活,努力地成為一個可以匹配你的人。因為,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的話,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所以,我跟你說,我的心裡放不下逸飛,可是,就算是我此生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會再選擇其他的人來替代你。沒有你的話,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四目相對,誰都不發一言。
「我問你,世上有沒有perfect match的人,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依舊不能匹配你,而你說的對,即便是沒有到達perfect match,我不能沒有你,這個理由,足以讓我一輩子都纏著你。」她說著,偎依在他的懷裡。
「是嗎?」他輕聲問道。
她點頭。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眼裡那俏麗的面容,是他魂牽夢繞的存在。
「霍漱清,我愛你,比世上的一切都要愛。」這是她今晚對他說的最後一句完整的話。
當她的身體結結實實落在床上,看著他眼裡那躍動不息的火焰,燃燒了他,也點燃了她。
或許,難得糊塗,才是人生最好的狀態吧!何必去追究那麼多的是非對錯呢?
次日,霍漱清和往常一樣早早就出門去上班了,蘇凡躺在床上,望著那透過紗簾晨光,閉上了雙眼。
霍漱清的車,還沒有到市委,他就撥了個電話。
「書雅,是我,今天有空嗎?」霍漱清問。
劉書雅正在廚房給自己和女兒做早飯,愣了下,道:「什麼事?」
「今天中午見個面,有些事,我們談談。」霍漱清道。
「你想談什麼?」她問。
「我建議你最好見個面,地點就在??????」霍漱清說完,就掛了電話。
劉書雅放下手機,獃獃站著。
心裡,似乎有個預感,那麼強烈。
「媽?雞蛋糊了。」女兒的聲音飄進了她的耳朵。
劉書雅忙關了火。
霍漱清——
儘管劉書雅並不知道霍漱清會找她談什麼,可是,從最近的種種跡象來看,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劉銘整天為了生意的事情頭疼,前兩天又說崤山市的一個項目,一期正在銷售,可是二期的貸款怎麼都辦不下來。按說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畢竟有之前的樓盤做抵押,銀行里也有關係。花了好大的心思,劉銘才從銀行裡面的關係那裡打聽到,是上面有人施壓了,凡是劉家相關的貸款,一律不準批複。
劉銘沒有直接來找她說,只是在她這裡抱怨了一次,還是家裡的管事大叔告訴她的。到底是什麼人施壓?劉書雅總覺得不是霍漱清,雖然分開二十多年了,可是她總以為自己是了解他的,這樣卑劣的行徑,不是霍漱清的所為。
畢竟是自己家的人,弟弟遇上這樣的麻煩事,劉書雅的心裡也很著急。明知自己去懇求霍漱清出手相助,不見得會有什麼好結果,可是,眼睜睜看著弟弟如此,她的心裡也過不去。
好吧,既然有這樣一個難得的見面機會——
劉書雅認真打扮了一下,可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終究是不及往日那麼青Chun靚麗,和如今他要娶的那個年輕女人比起來,真是——唉,也沒辦法,這樣的自己和那樣的蘇凡站在一起,只要是個男人,不用想都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苦笑著嘆了口氣,劉書雅出了門。
按照約定的時間,她提前來到這家咖啡廳。
正在料理台上煮咖啡的老闆,看見她站在玻璃櫥窗外,走出來迎接。
「劉小姐,你好!」他拉開門,問候道。
時間,在劉書雅的腦子裡猛地停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你,是那個Adam?」
老闆微微笑了,道:「霍先生等會就到了,你先請進。」
劉書雅淡淡笑了下,心想,這個霍漱清,沒想到會把這個男人安排在榕城,不過,這樣一來,的確是很方便!
「好多年不見了,看起來你在這裡過的不錯。」劉書雅一邊上樓梯,一邊說道。
「謝謝劉小姐。」老闆道。
「不過,你這樣開咖啡店,不會不甘心嗎?」劉書雅道。
「為什麼要不甘心?」老闆問。
「畢竟,你的手不能再用刀了,對不對?我記得你的飛刀很厲害的,那一次要不是你那出神入化的飛刀,漱清很可能就沒命了。」劉書雅笑笑道。
「我們這裡有廚房,還是可以用刀的。劉小姐想吃點什麼,請不要客氣。」老闆道。
劉書雅笑了,老闆推開一扇門,請她走進去。
「讓你難堪了,是嗎?我這個人最近有些刻薄,請見諒。」劉書雅走向椅子,道。
「劉小姐客氣了,您想喝點什麼?」老闆拉開椅子,請她坐下,問。
「你現在擅長煮什麼咖啡,就給我來一杯。」劉書雅道。
「好的,這邊有書,還有唱片,請隨意。」老闆微笑道。
等老闆離開,劉書雅才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個霍漱清,什麼時候把Adam弄到榕城來了?金盆洗手開咖啡店?笑話吧?
可是,遇到了這樣的故人,劉書雅也不禁想起當年和霍漱清去歐洲的時候——
那一年的暑假,她拉著霍漱清陪她去歐洲旅行,在法國待的時間最長,後來又去了其他的幾個歐洲國家,不過都是走馬觀花過去的,畢竟歐洲那麼小,儘管那時歐盟還沒有成立,在歐洲旅行不像後來那麼方便,可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費多少的心思。在歐洲玩了一個月之後,他們最終去了義大利,卻沒想到在那裡被人綁架,而綁架他們的人目標是她,霍漱清只不過是被牽連了。被義大利的華人黑幫綁架三天後,這個Adam就出現了。劉書雅完全不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將她和霍漱清救了出去。而那一次的綁架事件,也成了他們劉家衰敗的開始。事後,她才知道,是因為霍漱清被牽扯進這樣的綁架,才令他那個省長的父親勃然大怒,他們兩個人的悲劇,也就開始了。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閃過,劉書雅起身翻出一張舊唱片,放進留聲機里。
沒一會兒,門開了,老闆端著咖啡進來,還有一塊小蛋糕。
劉書雅說了聲「謝謝」,老闆便準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