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醫院的走廊冰冷
「……」
時小念不理會他,繼續在裡邊翻找。
「時小念,這醫生是蘭開斯特的,他剛才要殺你,你還碰這些,可能有毒的!起來!」宮歐強行將她拉扯起來。
「你別管我!」時小念有些歇斯底里地叫起來,瘋了一樣推開宮歐,「我要救人!我要救人!」
她不懂哪來的一股力氣,宮歐都被推得往後退了兩步。
他站在那裡,漆黑的眼中有著錯愕,像是完全不認識眼前的女人。
時小念站在他的面前,額角的發全是濕的,像是出汗出的,頭髮凌亂極了,一張臉小而蒼白,右臉頰上還掛著一道明顯的擦傷,鮮血印很深很深,她瞪著他,一向溫柔的眼此刻卻像是一隻野獸的眼睛一般,充滿了戒備和疏離,她氣促地呼吸著,嘴唇發白,雙手沾滿了血。
她不像時小念,卻又分明是。
宮歐看著她,胸口的位置像是突然被人踹了一記,疼得揪心,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單手抱住,嗓音一下子低沉下來,「是不是嚇到了?別怕,我來了,沒事,沒事。」
他的擁抱換來她的又一次劇烈反抗,她狠狠地推開他。
宮歐再一次被推得往後退,就這麼看著她跟只發狂的小獅子一般,不顧懷孕彎腰下去從醫藥箱里抓起幾個瓶瓶罐罐就跑。
她跑向噴泉池邊。
然後她整個人突然定住,手中的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宮歐微微側過身體,發現了慕千初。
慕千初靠在噴泉池壁上,半張臉全是血,他的雙眼緊閉,雙手垂地,一動不動,看不出是昏迷還是已經死亡。
「小心,小心些,我們安全了。」
洛烈牽著宮曜和放肆大哭大鬧的宮葵一身狼狽地擠進人群,就見到時小念撲向了慕千初,死死地抱住了他,一遍一遍擦著他臉上的血。
城堡前的人很多很多,擁堵得幾乎沒有新鮮的空氣。
眾目睽睽之下,宮歐站在那裡,身體像一堵牆一樣筆直,一手提著的槍落地。
烈日下,他望著時小念,如同失了魂一般,沒有任何的動作。
……
這個事情鬧得特別大,S市整晚都是用警車在大街小巷巡視,人們被炮聲嚇到不敢輕易出門,有關部門在電視新聞上不斷安撫群眾。
警局的燈長亮,一批批的目擊證人和當事人都被叫進去做筆錄,也抓了不少涉事人群。
在宮家巨大的關係網下,時小念沒有去警局,而是去了醫院。
醫院的走廊很長很空洞,那些燈透出來的光是冰冷的,盡頭的手術室燈一直是紅色的。
時小念一個人靠著牆邊站立,長長的走廊將她的身影變成一道孤影。
醫生們進進出出,進進出出。
他們從她面前走過,卻沒人告訴她慕千初怎麼樣了。
時小念仰起頭望向那紅色的燈,當醫生確認慕千初是頭部中彈以後,她已經奢望手術室的燈永遠亮著,不要滅掉。
不要有人出來告訴她手術結果如何。
已經是凌晨三點,從中午送進醫院以後,慕千初就再沒從手術室里出來過。
她一個人站在那裡,一隻手還殘留著洗都洗不掉的血跡。
一陣低沉的腳步聲在冰冷的走廊里響起,逐漸接近。
時小念低著頭沒有去看。
一部餐車被推進她的視線里,餐車上放著各種菜品,琳琅滿目,熱氣騰騰,每一種顏色都在勾引著別人的食慾。
可時小念卻一點都吃不下。
「要麼吃飯,要麼我把你扛回去睡覺!」
宮歐霸道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時小念看到他腳上的一雙黑色皮鞋,黑色的長褲,褲線熨燙得極其筆直,她慢慢抬起頭,宮歐站在她的面前,身上穿著一件銀色的高檔襯衫,配上深色馬甲,嶄新而筆挺,嚴肅而正式。
很顯然,這一身打扮應該是剛從警局裡出來。
他穿得利落乾淨,一頭短髮沒有絲毫的凌亂,英俊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凌厲的劍眉下,一雙漆黑的眸深深地盯著她,薄唇抿成一線。
之前宮歐要去英國的時候,她想著哪怕吃鎮定葯也不可以讓宮歐擔心她,也不能讓宮歐Cao心,要乖乖聽話,做個讓他不擔心的女人。
可當看著這個男人如神一般從直升機緩緩下來,雷厲風行地收拾殘局,她忽然明白在宮歐面前她做再多都是枉然。
因為他自始至終都不需要她為他擔心、Cao心,她做什麼都是白費功夫的,明明很久以前,她也是被他需要過的,他需要她24小時黏著他,需要她的廚藝,需要她的關注,需要她的陪伴。
可現在,她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了,也許他還是需要她的,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給予。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選擇!」宮歐深深地盯著她,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他已經派人送過四次飯過來,她都不吃,他在警局匆匆忙忙地處理好事務就是為了給她送飯。
「我沒什麼胃口。」
時小念語氣淡淡地道。
話落,她的下巴被一下子捏住,宮歐迫使她抬起頭正視自己,她看向他,宮歐那雙漆黑的眼中嫉妒一閃而逝,嗓音越發地沉,「我知道你為他擔心,但你不是神棍,不吃不喝就能為他祈禱;你也不是醫生,留在這裡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其實這就是宮歐的理論,你做不了、沒必要做的事情就用不上你,你也不用介入。
這個理論或許是對的。
可她好像真的沒辦法接受。
時小念看著眼前英俊的男人,柔軟的唇動了動,聲音很是壓仰,「我知道我在這裡也沒有任何的用,可我願意呆在這裡。」
「時小念!」
「因為我去別的地方也沒什麼用啊。」
時小念說道,看著他的眼中有一抹認命,她在這裡和在別的地方有什麼差別嗎?她幫不上任何人,沒有任何的用處,既然如此,又為什麼強求她應該在哪個地方呢?
千初要她積極面對,要她振作起來,要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宮歐捏著她的下巴,眼中浮動著一抹怒意,他咬了咬牙,「時小念,你好像在生我的氣,你好像在怨恨我!」
「……」
時小念很想乾脆利落地回答一句沒有,可她說不出來,她無法否認看到宮歐在直升機上出現的那一剎那,她有憤怒,有痛恨,有悲傷,還有依賴……
這種複雜的感覺說出來宮歐也不會明白,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慢慢垂下眼,宮歐突然低下頭,溫熱的薄唇猛地吻上她的臉頰,用力地壓在她被子彈微微擦傷的傷口上。
傷口被壓疼,時小念蹙起眉。
下一秒,她的視線一陣旋轉,宮歐將她一把抱了起來,抱著她往手術室的反方向走去。
手術室的前面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如此冰冷,如此寂寞。
時小念反抗地要下來,宮歐強行將她抱著,走出好長一段路,時小念意識到自己的體力不夠和他拼,於是更加激動地扭動掙扎。
宮歐的眉越來越深鎖,驀地,他將她放下來,一雙黑眸瞪向她,「時小念,我知道你氣我!可你要明白,就算我不殺那個醫生,他也不會救瞎子,因為他是內Jian,懂了么?」
懂。
她當然懂。
時小念繞開他要往回去,手臂彎被宮歐一把攥住,他沒有回頭看她,只是咬著牙道,「讓你們呆在一起一段時間就舊情復燃了?看到他受傷就心疼了?時小念,你別忘了,我宮歐才是你男人!躺在裡邊的那人是害死你父母的元兇,你敢對他動情試……」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時小念就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臉上,一雙眼睛恨恨地瞪著他,氣得臉都白了,「我沒你想得那麼齷齪。」
她愛著誰,為誰才會變成這樣,他居然這麼想她。
宮歐偏過臉,完全被打懵了,一雙黑眸怔怔地看著她。
時小念用力地甩開她手,轉身就走,宮歐立刻追上來,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你真生氣了?」
離別的時候她還是小鳥依人的。
「……」
時小念走回離手術室最近的地方,低著頭不理會他。
宮歐卻像是被這一巴掌打服了,不再粗聲粗氣的,站在旁邊一直探究地看著她,伸手去拉她的手,被時小念甩開。
「我知道你不會對瞎子動情的。」宮歐自己又把話給繞了回來。
聞言,時小念覺得好笑,她看向宮歐,「是啊,你不知道的話也不會讓千初來保護我,你明知道可你還要說這樣的話,其實你潛意識裡還是對我不信任,千初為了我現在躺在裡邊生死不卜,你卻還是忍不住懷疑我們有苟且。」
宮歐像個受訓的孩子一樣站在那裡,伸手摸了摸耳朵,「我不懷疑就是了,我是偏執狂,你知道的。」
他最討厭別人用這個病來定義她,可為了讓她消氣,居然自己提了一遍。
一時間,時小念看著他,心情複雜得厲害。
她其實有很多話問他,甚至想狠狠地吵一架,可看到宮歐這個樣子,她的火氣完全升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