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4章 制裁

  君舒影冷笑:

  「我與小妙妙早有約定,四哥若是不信,大可問她,她現在究竟是誰的皇后。更何況,當初她離開鎬京北上雪城,分明是你主動放手!你現在又後悔,算什麼本事?!」


  君天瀾盯緊了對面的姑娘,一字一頓:「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放手。」


  「皇兄想放手就放手,想——」


  「都給我閉嘴!」


  沈妙言猛然厲聲大喝。


  三個男人,同時看向她。


  沈妙言努力裝出威嚴表情,「咱們現在是在討論西郡的事兒吧?」


  三人不置可否。


  沈妙言深深呼吸,漠然地站起身,「罷了,我出去走走。」


  她來到園子里,呼吸著新鮮空氣,有些悵然地靠坐在游廊的扶欄邊,借著燈盞的光影,盯著水裡的錦鯉發獃。


  不知過了多久,徐思嬌和王靜姝結伴而來。


  兩人看見她,忙走了過來。


  徐思嬌「嘖」了聲,歪了歪腦袋,好奇道:「你也會有不高興的時候嗎?明明那些優秀的好男兒都很喜歡你,你為什麼要不開心?」


  沈妙言沒搭理她。


  徐思嬌輕哼一聲,望了眼夜色,饞嘴地舔了舔唇瓣,「西郡城夜市最是繁華熱鬧,有很多好吃的花涼糕。我現在要出府去買花涼糕,你們要不要捎幾塊回來嘗嘗?」


  王靜姝溫聲道:「夜裡出門不好,徐姑娘你還是忍忍,明兒白天再出去吧?」


  「切,這西郡城我閉著眼走都知道哪兒是哪兒,我現在就要出去逛夜市,才不等明天呢!」


  徐思嬌說著,歡歡喜喜地竄跑了。


  王靜姝無奈地目送她遠去,自個兒在沈妙言身側坐了,「沈姐姐,你為什麼不開心?是不是皇上他對你不好?」


  「他對我挺好的。」


  「我看見北幕皇帝和沈將軍了,他們都是為沈姐姐而來吧?」王靜姝抬手,細細為沈妙言捋開額前細碎的頭髮,「西郡的事兒,明明與他們無關,可他們卻也願意為姐姐冒險……」


  她的眼神很柔和,側臉映出池塘里淺淺的水光,「我若是姐姐,比起跟著皇上九死一生,我寧願與他們一道離開的。」


  「你又在勸我走了……」沈妙言輕笑,「我已打定主意不會離開,你別再勸我了。」


  王靜姝幽幽嘆息,只得不再多言。


  這一夜,沈妙言因為無法同時面對君天瀾與君舒影,所以是與王靜姝一塊兒睡的。


  兩人晨起,去花廳中用早膳時,卻不見徐思嬌過來。


  君舒影吃著西郡特有的蔥油拌涼皮米面,含混道:「定是跑到哪裡醉生夢死,玩得忘記自己叫什麼,哪裡還知道要回來。」


  那涼皮米面一指寬,雪白通透,盛在青花瓷的海口碗里,散發著濃郁而地道的米香。


  再澆上碗紅紅辣辣的蔥油,撒些芝麻、花生米和小黃瓜絲等,拌在一處,實在叫人食指大動。


  沈妙言瞪了他一眼,「她都多大了,怎麼可能夜不歸宿?我看,八成是出了事。」


  君舒影吃飽了,擱下筷箸,笑吟吟道:「妙妙說得是呢。」


  君天瀾捻了捻扳指,「西郡人口販賣乃是常態,她孤身出去,被人擄走也是有的。」


  沈妙言點點頭,「要不,讓夜凜他們先出去查?」


  男人並未反駁。


  然而夜凜等人,在西郡城查了三日,卻也沒能查到徐思嬌的下落。


  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盤,無論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甚是不便。


  沈妙言聽著夜凜他們的稟報,甚是無奈地轉向君天瀾,「現在怎麼辦?」


  君天瀾看起來始終沉靜,吩咐夜凜道:「把西郡夜市裡賣花涼糕的地方標識在地圖上,我今晚親自出去。」


  夜凜頷首,立即去繪製圖紙。


  君舒影起身,「外面陽光不錯,小妙妙,咱們去賞花?」


  沈妙言自然是沒有心思賞花的。


  然而面對他期待而發亮的眼神,她想著多彌補他一下也好,於是只能跟著離開。


  君天瀾獨自坐在圓桌旁,面無表情的模樣甚是陰冷。


  良久后,他走到洗手架旁洗了把臉。


  對著銅鏡擦拭面頰時,他抬眸,只見銅鏡里,自己背後又出現了一張人臉。


  那張臉雖然英俊,卻透著陰冷和刻薄。


  笑容是可以叫一個人變得親切的,然而他那張臉上的笑容,卻莫名叫他顯得更加陰寒可怖。


  這種視覺感,令人極度不舒服。


  而他穿著黑色道袍,就這麼突兀地出現,負手立在自己身後。


  可自己,毫無所覺。


  君天瀾垂眸,繼續擦拭臉上的水珠,「你來做什麼?」


  「我的好徒兒真是冷淡啊……」


  無寂在寢屋中,慢條斯理地踱步。


  「你不是正與人商議著要拿下徐家,逼我現身嗎?如今我現身了?你怎的又無動於衷了?」


  他說著,忽然咧唇,盯著君天瀾低笑出聲。


  「我的好徒兒不敢動為師嗎?你膽怯了?!來啊,為師就站在這裡,你來動手啊!」


  他張開雙臂,黑色的寬袖無風自舞,形容十分瘋狂。


  君天瀾迴轉身盯著他看了良久,忽而猛然抽出蒼龍刀,蘊著十成力道,驟然刺向他的心口!


  卻,刺了個空。


  無寂的身影,慢慢在窗畔顯現。


  他看著君天瀾,目光鄙夷,猶如觀望一個剛學會拿起刀劍的孩童,「真可憐啊,我的好徒兒,真是可憐……你想殺的人就在你面前,可你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說完,發出的笑聲刺耳無比,宛如用指甲撓過牆面。


  他徹底消失在屋子裡。


  彷彿他的到來,只是為了嘲諷他的徒弟。


  君天瀾提著長刀,一動不動。


  半晌后,他習以為常般,把長刀放在圓桌上,繼續洗臉。


  記憶中的幼時,那個男人總是一身道袍,在深山裡的茅草屋前,背著手教自己功夫。


  兩人每日里都要交手,可他哪裡是師父的對手,他的木劍經常被師父打落在地。


  而師父總是笑著罵他蠢笨,叫他趕快把刀撿起來繼續同他打。


  他曾以為他師父是品行高潔的世外高人,沒想到,卻是手中沾染了數十萬條人命的惡鬼。


  ——師父、師父,我學了功夫,是不是就能打壞人啊?

  ——不只是簡單的打壞人啊。將來,我的乖徒兒會是這天下的帝王,所以你長大了,要好好用你的刀,去制裁天底下所有的罪惡。


  ——那,如果有一天,師父也犯錯了呢?

  ——呵,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由我的徒兒,親手制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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