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4章 哪怕是做鹹魚,也一定要做最鹹的那條
語畢,他沒再搭理連澈,徑直推門而入。
他踏進門檻,回頭望了眼仍舊坐在地上的連澈,還不忘將殿門掩上。
他把托盤端到寢殿內,看見沈妙言正對鏡梳妝。
鏡子里的姑娘肌膚如羊脂白玉,很是嫩白光滑。
他微訝道:「身上那些紅疹子都消了?」
「嗯。」
沈妙言應了聲,把全部頭髮都梳攏到頭頂上,挽成一個簡單的男子髮髻,又隨手拿起一頂小巧玲瓏的金葉子發冠固定住。
「消了就好。下次可不敢亂吃東西了。」君舒影說著,把托盤放在圓桌上,「我叫人給你煮了葯粥,你過來嘗嘗可喜歡。」
沈妙言起身走過去,男人體貼地給她盛了一碗蝦仁粥,柔聲道:「已放溫熱了,可以直接吃的。」
「多謝。」
沈妙言捧過粥碗,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君舒影在她對面坐了,見她很快吃完一碗,於是又給她盛了一碗。
他注視著她,小姑娘吃東西的模樣很著急,像是餓了很多天似的。
聽說大魏皇族吃東西都是這個樣子。
「慢點兒。」他溫聲細語,餘光瞥了眼殿門,不經意地提起道,「說起來,小妙妙的弟弟也過了弱冠之年,今年該有二十三歲了吧?」
「嗯,是二十三。」沈妙言點點頭,動作很自然地把掉在桌上的粥米撿起來放進嘴裡。
君舒影托腮,「二十三,也該成家了……」
沈妙言喝粥的動作一頓,抬眸望向他。
姿容艷絕的男人,笑彎了一雙丹鳳眼,「北幕貴族中,美人極多。我以為,可以為沈弟弟尋一個好的,小妙妙覺得呢?」
沈妙言眨了眨眼睛,仔細想了會兒,點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連澈總不能一直跟著她,都二十三歲了,也該成家了。
「那咱們回雪城之後,我就著手操辦他的婚事。」
君舒影笑得明媚不可方物,拿帕子細細給她拭去唇角的米粒。
只是那丹鳳眼底,卻有腹黑一閃而過。
呵,他好不容易把小妙妙弄到手,那傢伙怎敢打小妙妙的主意?
另一邊,大周鎬京。
正是清晨。
東宮之中,鰩鰩梳洗完畢,對著鏡子細細給自己小臉抹上玫瑰珍珠膏。
她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琥珀色圓眼睛,肌膚嬌嫩雪白,吹彈可破,粉嘟嘟叫人喜歡。
她塗抹好了,輕輕拍了拍面頰,將那隻琺琅彩陶瓷小罐遞到君佑姬面前,「佑姬,試試我調製的雪花膏?」
說著,拿小手背嬌氣地左右摸了摸嫩滑臉蛋,柔聲道:「我做的雪花膏比宮裡分派下來的要好很多呢,這可是我鑽研很久的配方,能讓肌膚白嫩如雪,粉嫩有氣色。長久使用,可永葆年輕。」
君佑姬「唔」了聲,淡淡道:「我就不用了,我皮膚白著呢。」
鰩鰩望向她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膚色,訕訕道:「呃,也是哈……」
兩個小女孩兒很快收拾好,各自背上小布兜,往明德學堂而去。
今兒陽光好,兩人沿著樹蔭走,背上也出了一層薄汗。
鰩鰩摸著小臉,笑容甜蜜,「幸好我早有所料,臨行前還塗了些別的防日光香膏,如此就不怕被晒黑了呢。將來我若沒銀子花,就去售賣我自己做的花膏,想來定會有很多人買的。」
「鰩鰩你若是把這份研究香膏的精力,投放在學習上,想來定不會被夫子三天兩頭的說教罰站了。」君佑姬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鰩鰩夢想的泡泡。
鰩鰩尷尬地捂住小臉,「佑姬你幹嘛總是與我唱反調嘛!人一定要有夢想的,哪怕是做鹹魚,也一定要做最鹹的那條!」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走到了明德學堂。
早課是朗誦詩文。
鰩鰩自是趴在桌上打盹兒。
君佑姬翻了翻這些詩文,她很小的時候就把它們全都背誦過了,懶得再看一遍,因此一手托腮,默然望向窗外。
學堂里種著古樸粗壯的榕樹,龐大的樹冠綠茵茵的,很是清涼。
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那樹冠上坐了個人。
小小的十歲少年,身著學堂里統一的青衣服制,腰間掛著個玉佩,手持摺扇,正慢慢扇著風。
不是程承又是誰。
程承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帶著薄涼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她臉上。
過了片刻,他忽然笑了笑。
君佑姬也微微一笑。
她看見金陽從榕樹碧綠的枝椏間隙灑落,給少年鍍上一層絕美的金芒。
很好看,很耀眼。
值得人欣賞。
程承也在欣賞這個奇怪的小女孩兒。
他看見幾縷金色陽光在她雪白的發梢間跳躍。
她的發質很好,及腰長的雪白髮絲,看起來就很柔軟。
若是簪上艷麗的牡丹髮釵,一定很好看。
然而這寧靜的時光並未持續多久。
其他少年在遠處催喊著程承的名字,喚他回去上早課。
程承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朵小小的野百合,朝君佑姬隨手一拋,繼而從樹枝上躍下,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君佑姬望著書卷上的野百合,漆眸中閃爍著淺淺光澤。
她珍惜地把野百合夾進《詩經》里。
傍晚,放課後。
依舊有一大波人不遠不近地跟著君佑姬,罵她是小怪物。
君佑姬始終神色淡淡,微微偏頭,不經意就看見那個少年坐在榕樹枝椏里,正搖扇輕笑。
他笑得很溫暖。
彷彿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朋友。
君佑姬抱緊了兔子布玩偶,對四面八方那些嘲笑聲,越發覺得無所謂了。
她,也是有朋友的人呢。
第二日。
早課時,君佑姬看見那個乾淨的少年,又坐在窗外那高高的樹枝上。
如同昨日一般,他臨走前,又拋了一朵野百合過來。
她把玩著野百合,嗅了嗅百合特有的清甜氣息。
「真好聞……」
她輕聲呢喃,將野百合小心翼翼藏在書卷中。
這一天的陽光很好,她過得很開心。
偶爾不經意望向窗外時,她看見陽光清透,初夏的時光里都瀰漫著野百合的清甜。
一連五日過去,她收到了五朵野百合。
就連那捲《詩經》,都被染上了百合的清雅淡甜。
她很喜歡地面上這種充實輕盈的生活,甚至在想,她是否要告訴爹爹,以後不打算回地下鬼市了。
可美好的事物,向來猶如海市蜃樓,曇花一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