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他,終究會求到我頭上來
「太子殿下。」薛遠將古籍合上,起身向他施了一禮,「不知殿下可否方便,讓微臣見她一面?」
「她近日鬱結難解,本宮今日才帶她去倚梅館看過大夫,如今剛剛睡下。」君天瀾說著,話鋒一轉,「不過薛大人難得來一趟,從窗戶看看,別打擾她睡覺,也是可以的。」
薛遠認真地拱手:「有勞殿下。」
兩人來到東流院外,薛遠站在廊下,透過雕花木窗,看見沈妙言果然躺在拔步床上,面色憔悴,眼圈還有些紅。
那麼小小的一個,躺在床上,看起來細細瘦瘦,著實可憐。
他,竟將她逼成這樣了嗎?
君天瀾將他臉上的愧疚看在眼中,淡淡道:「她自幼跟在本宮身邊,這麼多年,哪裡是說離開就能離得了的。」
薛遠垂眸,眉宇間都是陰鬱,像是不會天晴的梅雨季節,烙印在了他的眉心。
他的世界,向來是死水般的灰色。
好不容易在荒蕪的世界里長出了那一株鮮活的牡丹,他怎能忍心,將她連根拔起,移植到或許根本養不活她的土地上……
只有在君天瀾身邊,她才能好好活著吧?
愧疚與負罪感在男人心中一點一滴放大,遮蔽了他的理智。
因此年輕的、精於斷案的大理寺少卿,在此刻全然沒有意識到,無論是那封信還是床上憔悴的人兒,都是人家設計好給他看的。
不過是為了……
利用他的感情。
可皇族的權力博弈中,誰又在乎他這點感情呢。
薛遠沉默了良久,向君天瀾鄭重拱手:「我不會再要求得到她。但微臣希望,殿下能夠善待她。若殿下有半分辜負,微臣自當出現,帶她離開。」
君天瀾瞳眸眯起,儘管厭惡他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卻還是抬手虛扶了一把:「薛少卿不必如此。只要本宮這太子府一日不倒台,就能多庇佑她一日。」
弦外之音,便是要求薛遠在朝野中維護太子府了。
薛遠無話可說,唯有深深作了個揖,算是應下,才告辭離去。
君天瀾踱進隔間,在床榻邊緣坐下,替熟睡的小姑娘攏了攏被角,眼底都是嘲諷。
卻不知是在嘲諷薛遠的多情,還是嘲諷君烈的失策,還是嘲諷自己的卑劣。
……
薛遠回到府中,穿過亭閣時,被薛寶璋叫住:「兄長。」
薛遠看向她,她今日穿著件緋紅綉金蝶長裙,搖著團扇走近:「兄長去了太子府?」
「嗯。」
薛寶璋唇角的笑容多了幾分冷意:「兄長在御書房的幾句話,害妹妹的婚事成了泡影。如今不顧妹妹心中難受,還跑去太子府對沈妙言獻媚……你還是我認識的薛遠嗎?」
「我知道你怨我,可那日皇上的意思,就是暗示薛府退親。寶璋,換做是你,你也會如我那般做。」薛遠正色。
「如你那般做?」薛寶璋那張國色天香的面容上,立即現出嘲諷的笑意,「兄長賠了夫人又折兵,既毀了妹妹的婚事,又沒能抱得美人歸……真是愚蠢!」
饒是再如何疼愛這個妹妹,在被她如此輕賤時,薛遠終於動怒:「這是你該說的話?」
薛寶璋握著團扇玉柄的手緊了緊,不知想到什麼,漸漸斂去臉上的冷笑,美眸中透出寒涼:「兄長且等著瞧吧,宮中那位,不會輕易放過太子。他,終究會求到我頭上來。」
說罷,揚長而去。
薛遠靜靜站在原地,不知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這個妹妹自幼跟著有名的燕虛大師學習謀略,便是他,也看不穿她的百轉心思。
他在風中輕嘆一聲,只願妹妹別把主意打到妙言頭上就好。
……
薛府成了鎬京城裡有名的牆頭草。
在******與宣王黨之間,不知倒了多少回。
君烈前腳讓薛府與太子府斷絕往來,後腳薛遠就又搭上君天瀾,消息傳進宮中,君烈氣得直接將龍案上的奏章盡數掀翻在地,只恨不能立即拿了薛家父子是問。
正氣惱間,福公公進來稟報,說是蕭家二公子求見。
蕭城訣被請進來,身形較從前消瘦許多。
自打渭城一行后,他就對君舒影失望不已,可失望歸失望,到底他們蕭家就指著君舒影了,他拼盡全力,也得護著宣王登基上位啊!
因此這些天他閉關左思右想,想出了個扳倒君天瀾的萬全之策,怕宣王不靠譜,於是特地進宮,先與君烈相商。
屏退左右後,他將那計謀說了,最後跪下,認真拱手道:「此計大逆不道,若皇姑父怪罪,成訣願意一力承擔。」
蕭貴妃不過是貴妃,說穿了也就是個妾,可君烈寵她,特地允准,蕭家的年輕一輩,私下裡可稱呼他皇姑父。
等蕭城訣說完那計謀,君烈眼中閃過強烈的欣賞,「成訣獻此妙計,朕怎會怪你?舒兒單純,身邊正需要你這般謀臣。此計甚為妥當,若事成,朕定當賞你!」
「謝皇姑父!」
御書房中的兩人還在敲定計策細節,福公公抱著拂塵,獨自站在屋檐下,仰頭望著天空上變化無常的雲海,在心中嘆一聲皇家無情,便再沒了其他情緒。
終歸,當初他提醒過太子了。
仁至義盡。
……
鎬京城裡平靜地幾日,太子府中,沈妙言與君天瀾相處融恰,恩愛非常,像是遠離了一切陰謀詭計。
這日君天瀾去上朝,沈妙言獨自坐在屋檐下,正聚精會神地翻看醫書,忽然聽見陰陽怪調的聲音響起:「沈姑娘。」
她偏過頭,見是劉喜,礙於他的身份,起身朝他微一頷首:「劉公公。」
劉喜掃了眼她手中捧著的醫書,笑呵呵地呈上錦盒:「皇上聽說太子和姑娘頗為恩愛,於是特地囑託咱家送來這份大禮。」
沈妙言怔了怔,見這禮物不是正式賞賜下來,便也只稍稍行了個屈膝禮:「謝皇上隆恩。」
劉喜將錦盒打開來,裡面赫然是一尊白玉送子觀音:「皇上盼著姑娘早日為太子殿下開枝散葉呢!若姑娘能懷上子嗣,那可是孫子輩里的頭一份兒,姑娘還用愁前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