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惡奴欺主
訾姝吩咐李嬤嬤和玉漱在外面伺候，並且不許任何人打擾父親和姨母說話，只帶了玉敏便去了訾宸所居住的聽雪閣，聽雪閣也在雪苑東側靠後的地方，過了長長的游廊，便到了，院前種了幾株嬌嫩的薔薇，硃紅色的院門不算高大，卻半敞著，這也是一處二進的院子，和訾姝的倚雪閣是一樣的構造，院子里鋪的光滑的青石地磚，院旁兩側的松柏蔥綠繁茂的枝葉顯得格外的生動。
待訾姝走了進來，看清了院中的情形，不由得有些生氣，偌大的院子，竟無一人，且地上儘是落葉和灰塵，竟像是幾天都未打掃過一般，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訾姝撫了撫額頭，未說話，徑直向正房走去。
正房的門虛掩著，訾姝帶著玉敏剛走到門前，還未動作，便聽到門裡兩個丫鬟竊竊私語。訾姝示意玉敏不要出聲，二人側耳聽起來。
「碧痕姐姐，咱們是不是該去伺候三少爺梳洗了？這都快辰時了，三少爺也該餓了吧。」
那被喚作碧痕的丫鬟聲音裡帶了一絲不耐：「三少爺沒叫咱們，咱們做什麼自己去討麻煩啊。」她嘴裡好像在吃著什麼，說話有些不含糊不清。
「可是，姐姐，咱們這樣慢待三少爺，畢竟三少爺是府里唯一的嫡子，還是安親王的親外孫。」那丫鬟也是邊吃邊說。
碧痕輕哼了一聲，吃食也都咽了下去，說話逐漸清晰了起來，：「嫡子，要說這府里，除了安定郡主對三少爺眷顧些，連夫人說著，對三少爺都不怎麼待見，大小姐就更別提了，夫人死的那天，大小姐指著鼻子罵三少爺，若不是因為生養三少爺夫人也不會死，若不是安定郡主攔著，大小姐還要打他呢？即便有安定郡主有如何，安定郡主她身份雖然尊貴，可頂著個克夫的名聲，誰敢娶？你難道沒看到老夫人一看到她就煩的不行，要不是礙於她的身份，老早就將她趕出去了。」
那丫頭附和著說：「姐姐說的是，咱們被指到三少爺的院子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頭？」
「就是啊，夫人出殯的那天，我聽老夫人院子的秋月姐姐說，老夫人似乎跟二夫人說扶正她，估計以後這侯府就是二夫人的天下了，夫人病的這些年，府里雖說明著是老夫人主持，可暗地裡還不是二夫人當家，且如果二夫人扶了正，大少爺也是名正言順的嫡子，說不定還是未來的侯爺呢。」說著語氣十分的愉悅，好像對訾浩十分的崇拜。
趙倩茹被貶為姨娘是剛剛的事情，想必這兩個丫頭還不知道吧。
訾姝聽到這裡，已經是氣急，她沒想到因著母親生病的忽略，自己態度的冷淡，竟然讓七歲的訾宸受到這樣的委屈，訾宸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少，也是一個管事嬤嬤，兩個大丫頭，兩個小廝貼身伺候，還有四個丫頭打雜。照規矩小廝是不在後宅伺候，只有主子上學或者去前頭的時候貼身伺候，或者主子成年了，出門什麼的伺候。
這兩個丫鬟真是膽大包天，不但怠慢主子，還背地裡議論編排姨母，真是不知死活。訾姝越想越氣，也顧不得侯府小姐的身份，「咣當」一腳就將門踹開了，這門本來也是虛掩著的，所以並沒費什麼力氣。
雖然是隔著屏風，也將兩個丫鬟嚇了一跳，二人並沒有看清來人， 碧痕還叫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死丫頭，沒看到姑奶奶我正吃飯嗎？」
訾姝怒極，繞過屏風，冷笑：「還未請教是哪裡來的姑奶奶，還是本小姐年紀小，並不記得有你這位姑奶奶！」
「大·大小姐。」碧痕嘴巴張成了O型，顯然嚇得不清，她不知道訾姝是何時過來的，有沒有聽到剛才自己那番大不敬的話，不過仔細想想也沒有很害怕，畢竟大小姐不喜歡三少爺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而且大小姐的性子是十分柔和的，從來沒處罰過下人。
於是忙下跪請安，：「奴婢是三少爺的大丫鬟碧痕，給大小姐請安。」
「奴婢碧草，給大小姐請安。」那丫鬟的穿著不像是大丫鬟，卻嚇得瑟瑟發抖，頭低的厲害，並不敢多言。
訾姝環顧四周，這二人倒也會享受，在正房一側搭了一個紅木矮桌，兩把矮凳，擺了一桌的吃食，一碟燒麥，一碟栗子糕，一碗金絲蜜棗粥，一碗蓮子膳粥，一碟桂花扇貝，一碟桃仁雞丁，兩碟什錦醬菜，正是和訾姝今早相同的膳食，不必問，這肯定是訾宸的例菜。
「大膽賤婢，竟敢如此怠慢主子，主子還未用過的膳食，你們倒先吃上了！」訾姝神色冷靜，厲聲斥道！
「奴婢沒有，奴婢這是剛剛擺好膳食，這才要去服侍三少爺洗漱。」碧痕搖頭否認，她怎麼敢承認這個罪名，若是承認了，那她哪裡還有活路，最重要的是她認定這個一向溫和的大小姐也不會深究，只是表面護持一下胞弟罷了。
訾姝冷哼，不屑道：「你還敢不認，方才我在外面已經聽到了你們在偷吃，且這飯菜一看就是有人動過了，三少爺還未起身，不是你們吃的，是誰吃的！」
碧痕不敢在爭辯，將頭低了下去。
訾姝不再看二人，轉身去了內室，藍色的帷幕下，是一張訾姝熟悉的臉龐，白嫩的小臉微微皺著，眼睛閉著，小小的身子蜷縮著，整個上半身都露在外面，雖然已經是春日裡，但早上還是有些涼的，訾姝嘆了一口氣，沿著床邊坐下，拉過淺色綉著杏花的錦被，替他蓋好。
「宸兒，宸兒。」訾姝輕聲喚道。
訾宸微微動了動身子，緩緩的張開眼睛，大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的可愛，當他看清眼前的人，明顯瑟縮了一下，怯怯道：「大姐姐。」眼中的懼色更甚。
訾姝心中苦澀，她明白，訾宸一向怕她，前世的時候她就不待見這個弟弟，娘親也一直纏綿病榻，雖然想彌縫她們姐弟的關係，卻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姨母的話，她更是不會聽，後來靳如煙生了兒子，訾姝對那個孩子，比訾宸要好的多，正是因為自己的忽略，才導致前世訾宸輕易的被靳如煙害死了。
想想這些訾姝心裡十分絞痛，她真的對不起弟弟，對不起娘親，於是輕柔的將訾宸擁進懷中，：「宸兒，姐姐對不起你，原諒姐姐好嗎？姐姐再也不會不管你了，再也不會罵你了，娘親已經走了，姐姐只有父親，姨母，和宸兒了，宸兒原諒姐姐這一次，好嗎？」訾姝的語氣極盡祈求。
懷中的訾宸彷彿感受到了訾姝懊悔，感受到了訾姝的真心，他們本就是骨肉相連的血脈，又有什麼能阻隔這份感情呢，訾宸沒有掙脫，只是安靜乖巧的伏在姐姐的懷裡，：「宸兒喜歡姐姐這樣抱著宸兒，好溫暖，就像奶娘一樣。」低低軟軟的童音敲擊著訾姝的心，從小到大，娘親身體不好，基本沒有抱過宸兒，什麼都交給了奶娘。想到這些，訾姝的懷抱收的更緊了，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一點。
「姐姐，疼，你抱得太緊了。」訾宸小臉一皺，不滿的說道。
訾姝這才放開訾宸，回頭吩咐玉敏打水來伺候訾宸洗漱，她親自打開衣櫥，拿出了一套月白色衣衫，一壁溫柔的替訾宸穿上，一壁問道：「宸兒，你嬤嬤呢？還有院子里的人都去哪了？怎麼只有兩個丫頭在。」
訾宸歪了歪頭，：「嬤嬤家裡有事，前幾天就跟姨母告假回家去了，至於其他的人，我也不知道。」
訾姝微微點頭，心中有數，看來這個院子除了奶娘周嬤嬤，其他的人都不把訾宸放在心上。以至於周嬤嬤有事回家，院子里一團亂不說，連洗漱早飯也沒有人服侍了，她來的倒真是時候。
如此待玉敏進來服侍了訾宸洗漱，又被訾姝遣了去傳膳食，訾姝這才牽著訾宸回到外室，兩個丫鬟還跪在那裡，而且也不知哪裡傳出了風，聽雪閣一眾丫鬟都趕了回來，站在一旁。
訾姝走到整座坐下，攬過訾宸，說道：「除了碧痕，另一個大丫鬟是誰？」
「奴婢碧蓮給大小姐請安。」一個身穿粉白色花褙子的少女走了出來，年紀大約十三四歲，長得清麗可人，語氣也十分的恭謹。
「你剛才去哪了？」訾姝的語氣淡淡的，卻帶著威嚴。
「奴婢去小廚房給三少爺準備膳食。」碧蓮低頭恭敬的答道。
「你準備膳食？每日三餐的膳食自有大廚房送來各院子的小廚房備著，待主子用的時候只需熱一熱端上來便是，每位主子的膳食都是有例的，怎的還用你準備！」訾姝反問道，心中也明了，除了周嬤嬤，訾宸身邊倒是還有個忠心的丫頭。
碧蓮頓了頓，似乎下定了決心，緩緩說道，：「回稟大小姐，這也是有緣故的，每次只要周嬤嬤不在，碧痕就會貪下三少爺的膳食，奴婢不願意三少爺吃碧痕剩下的飯菜，所以就自己給三少爺做一些吃食。」
「你胡說，我哪有，我只是今天·」碧痕強辯，但觸及到訾姝冷冽的眸子，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訾姝看了看訾宸，訾宸點了點頭，默認了碧蓮的話。
「除了你，那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做什麼去了，以至於我來了這樣久，一個人影也沒看到！」訾姝環顧了一下眾人，冷然道。
「其他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吧，至於忙的什麼，是個人的隱私，奴婢也說不好。」
眾人聽后雖然怨恨碧蓮，卻也不敢反駁，畢竟他們都沒把訾宸這個少爺放在眼裡，有周嬤嬤在還好些，起碼明面上的事情能過的去，一旦周嬤嬤告假，他們就放羊了，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反正三少爺年紀小，不會告狀，周嬤嬤的性子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找上門來還躲三分的性子，只要不是做的太過分，她是不會說的。
「碧蓮，你去前頭把秦嬤嬤給我找來，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讓她立刻來見我，就說我的話，晚一刻就讓她走人！」訾姝緩緩的吩咐著，不急不躁，語氣卻是堅定的不容置疑。
碧蓮忙點頭下去了。
秦嬤嬤是靖遠侯府內院總管，管著所有的丫鬟婆子。眾人一聽，知道大小姐這是要把這事往大了辦，碧痕更是害怕，剛才她胡言亂語一番就夠大不敬的了，後來更是聽剛回來的人說，今早侯爺為了大小姐，將二夫人貶為了妾室，還禁足半年，她是二夫人陪嫁嚴嬤嬤的表侄女，將她放在三少爺這算是個眼線，如今二人失勢，她犯得都是大罪，這下可如何是好。
「大小姐饒命，奴婢知錯了，求大小姐饒了奴婢吧。」碧痕一面磕頭，一面求道，後面的丫頭也都跪下磕頭求饒。
這時玉敏帶著端著膳食進來了，：「帶著三少爺去東次間用膳，好好伺候著。」說著把訾宸交到玉敏手上。玉敏對她一向忠心，自然不肯怠慢。訾宸看了看姐姐，笑了笑，聽話的跟著玉敏去了東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