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河童
「KAPPA!」
羽田大樹高聲喊出,這是「河童」的日語發音。
但來不及了,河童抓住了光的腳脖子,哧溜就把她拽入水中。秦北洋衝上去撲了個空,但又有河童拽住他,一同墜入地宮中的河流。
這水冰涼刺骨,恍若來自地下寒冰所化。秦北洋差點抽筋,幸好他的水性不錯,在水裡瞪大眼睛,竟看到幾十隻河童,快活地在四周遊弋,如同幼兒園的游泳池。這些小傢伙也沒有傷害光,就是圍繞著小女孩一起嬉戲相撲。但河童可在水下呼吸,人類卻做不到。難怪日本民間傳說,河童會把幼兒拖入水中溺斃,原來並非惡意,只是想一起玩耍。
秦北洋抽出背後的唐刀,一刀下去,將一隻河童劈成兩半,水中噴射出藍色血液。河童開始慌張甚至尖叫,原來都是些膽小的生物。秦北洋奮力砍殺這些小傢伙,將它們遠遠地驅趕走,終於把光給抓住了,就像抓住一團柔軟的水草。
童男童女鎮墓獸也是乾瞪眼,難道他(她)也怕水?九色倒是克服了對水的恐懼,正要衝下去時,秦北洋腋下夾著光浮出水面,被羽田大樹和齊遠山拉上來。
光吃了好幾口水,已經沒了呼吸,面色蒼白,命懸一線。九色用腦袋摩擦女孩,用鎮墓獸的熱量,替她驅散水底的寒氣。
秦北洋拚命做人工呼吸,瘋狂叫喊光的名字,不管不顧地嘴對嘴,將自己的氣息吹入女孩口中。
終於,光悠悠醒轉,睜開眼睛,看到秦北洋的嘴唇。
她大口嗆出了冰水,劇烈咳嗽一番,還陽回到人間。女孩重新閉上眼睛,虛弱地說:「歐尼醬!謝謝。」
秦北洋在水邊喘息著,看到一群倖存的河童,仍然戰戰兢兢地在水下注視著他呢,大概在思量從哪裡來的凶神惡煞?
河童,又稱為水虎,也是從中國傳到日本的。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沔水中有怪物,如三四歲小兒,鱗甲如鯉,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磧上自曝。膝頭似虎,掌爪常沒水中,出膝頭。小兒不知,欲取弄戲,便殺人。」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也寫到了水虎。
齊遠山小心地蹲在水邊說:「徐福墳墓的地宮之下,怎麼會出現那麼多河童?我看這裡成了它們的巢穴!」
「兩千多年啊,何況這裡地震頻發,再堅固的墳墓,也禁不住這麼震動。」羽田大樹做出了解釋,「我看這些水,都是山泉的活水,必然有秘道通往外界。而這河童順著水流,就能進入徐福墓的地宮。外邊有人類的侵擾,河童不得安生,只有在這個地方,它們才能快活地生活。也許,它們是日本最後的河童。」
「小木已被河童拖入水中淹死了吧?」
「毫無疑問!」羽田大樹捶胸頓足,「可惜這個混蛋,偷走了長生不老之葯啊!若是真的,不但能讓我們延年益壽,要是逃脫這座地宮,出去仔細研究仙丹的成分,將是科學上的一大進步,能幫人類克服生老病死的大難題!這是我們的一小步,人類的一大步啊。」
「全人類長生不老?」秦北洋輕描淡寫地回答,「做夢吧!」
「我們要不再找找?徐福身上的漆木盒子!一定在這片水底。」
齊遠山也被吊起了胃口,說著就想跳下水中,卻被秦北洋一把攔住:「都得了失心瘋是嗎?你也想淹死?」
眾人正要爭吵,光已漸漸恢復,幽幽地說:「剛才我在水下,感覺水流很急。這座地宮並非絕對封閉,一定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否則,河童也無法在生存。」
「有道理啊,光!」
秦北洋攙扶著小女孩,向著地宮邊緣搜索。終於,他發現在河流盡頭,明顯有一股強烈的水流在往外流淌。
齊遠山提醒一句:「水往低處流,這不是往地底而去嗎?」
羽田大樹搖頭說:「不,吉野山的地形複雜,旁邊有深切的山谷,即便是在山坡的地下,也可能高於谷底。或許,外面就是一道山泉溪流?」
「明白了,中國古墓,大多造在山腳下,因此只會越挖越深,跟這裡的地形不同。」
秦北洋想到房山大墓下的北京海眼,上回就是從水底下逃脫的。他也不管河童會不會害人,背著唐刀跳入水中,摸索出一個狹窄的洞口。不過,成年人絕鑽不過去,只有河童這種小孩體型的物種。
不過,他們中還有一個人可以過去——光,她就是小孩子,體型與河童相識。
「不,我不走。」剛被秦北洋從鬼門關里救回來的女孩,黏在他身邊說,「哥哥走,我才走。」
秦北洋必須趕她走:「我不要你這個妹妹了,從今天起,我不是你的哥哥,你快點走!」
「歐尼醬!」
小女孩哭了出來,羽田大樹在她耳邊說:「光,你不逃出去,我們所有人都會在這裡困死。但只有你出去,才能找人回來救我們啊。」
終於,光被說服了。
她捶了捶秦北洋說:「哥哥,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秦北洋繼續在水下警戒,羽田大樹也跳下來幫忙。光憋了一口氣,潛入狹窄的水下縫隙。她費了好大力氣,才順著湍急的水流鑽出去……
光消失了。
她究竟是逃生了?還是溺死了?抑或又被困入下一個地宮?
秦北洋、羽田大樹、齊遠山,還有鎮墓獸九色,枯守在徐福墓的地宮,看著永無休止的日月星辰,兩千多年前的齊魯風光。
不知等了多久,突然一陣巨響爆起,地宮牆壁上的「泰山」,竟被炸開一個大洞。儘是瀰漫的煙塵,秦北洋命令大家都趴下,害怕會不會又是餘震?
不,他看到了太陽。
漫長一夜已逝去,兩千年來,初升旭日首次射入這片地宮,吉野山如同畫卷展開。
童男童女在陽光下凝固的同時,密密麻麻的槍聲響起……
一挺加特林,一挺馬克沁,還有手榴彈,齊遠山聽得清清楚楚。童男童女鎮墓獸,已被狂風暴雨般的子彈掃倒。幾枚手榴彈在它頭上爆炸,將青銅外殼炸成碎片。
這不是第一尊被現代武器消滅的鎮墓獸,但是第一尊流血的鎮墓獸。
秦北洋和羽田大樹震驚了——童男童女的殘骸流出鮮紅的血,不是油污,也不是某種液體,而是真正生命的鮮血。
槍聲停止了。秦北洋感到不可思議,他不僅看到了血,還有皮膚,連著血絲的肉,斷裂破碎的骨骼,甚至白花花散開的腦漿……
終於,鎮墓獸里露出兩張面孔,這是活人的面孔:一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十來歲的雙胞胎孩子。
不,現在變成死人了。
來自秦朝的活生生的童男童女,被兩千年後的機關槍子彈打得粉身碎骨。
秦北洋腦中浮現一幅畫面——這對雙胞胎兄妹,三千童男童女之二,跟隨徐福東渡日本。他倆年紀最小,沒到豆蔻年華,徐福大人就已躺入棺槨,指令孿生兄妹陪葬。不是死了的殉葬,而是活著陪葬。也許自願,也許被迫,兄妹服用了長生不老之葯,被封存在鎮墓獸外殼中,就跟石棺里的徐福一樣,冬眠了漫長的兩千多年。
活體鎮墓獸?
這可是《秦氏墓匠鑒》沒記載過的大秘密啊!它到底是真鎮墓獸,還是偽鎮墓獸呢?
忽然,從童男童女的心口位置,滾落出一顆熱氣蒸騰的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