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可以親一親你嗎
面對面而視,她感覺到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好似壓抑著什麼無法言喻的痛苦。
「大哥哥。」沈筱筱捧住他的臉,他的臉上密密麻麻的滲著冷汗,然而他卻對著自己一如既往的笑的從容淡定。
許瑾瑞輕輕的拂過她的眉眼,「怎麼了?」
沈筱筱輕咬紅唇,「你是不是騙我的?大哥哥一定會和筱筱一樣長命百歲的。」
「人活一世怎能沒有一個生老病死?」許瑾瑞同樣捧住她的臉,像撫摸一件奇珍異寶那般謹而慎重的細細摩挲,「回去吧。」
沈筱筱搖頭,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毫不猶豫的搖頭,「我不走,我就要留在這裡。」
許瑾瑞被她緊緊的抱著,這丫頭下手從來不知輕重,她的一個熊抱差點勒斷他一排的肋骨,這丫頭是嫌棄自己死的慢嗎?
沈筱筱發覺到自己的力量,忙不迭的鬆開了對他的束縛,自責道,「對不起大哥哥,我好像太用力了,我以後會控制好自己的。」
許瑾瑞喘了喘氣,「筱筱真的不想回去嗎?」
沈筱筱點頭如搗蒜,「我不回去。」
許瑾瑞朝著她伸出右手,「那能麻煩你扶我起來嗎?就這麼坐在地上,有點涼。」
沈筱筱托著他的胳膊,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力量很輕鬆的便能將他扶回床上,卻是剛一動,小腿一陣發麻,她還沒有來得及站穩,就帶著他一同摔在了地上。
許瑾瑞下意識的托住她的腰。
沈筱筱摔在了他的身上,腦袋重重的磕在了一起,頓時眼前一陣金光璀璨,她晃了晃腦袋,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許瑾瑞緊閉著雙眼,肺部一陣急喘,「筱筱,別動。」
沈筱筱安靜的趴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臉色由蒼白變得通紅,最後好像缺氧般的青紫了起來。
許瑾瑞張開嘴很用力的喘著氣,喘了幾次之後毫無緩解,他一手捂住嘴,血腥味充斥在嘴中,他一咳,便是一手的血紅。
沈筱筱先是沒有看清楚他怎麼了,當聞到空氣里淡淡的血腥味時,她猛地反應過來。
「咳咳咳,咳咳咳。」許瑾瑞趴在地上,每一聲咳嗽都像是被刀子凌遲過身體,他不受控制的痙攣著。
沈筱筱不敢靠過前,她怕蠻力的自己一個不小心會成為壓倒他身體的最後一棵稻草。
許瑾瑞喘了幾聲,注意到身後哆嗦著的小身板,提著一口氣胡亂的擦了擦嘴角的血,卻是越擦越多,整個手掌心全被血色濕透。
「沒事,我真的沒事。」許瑾瑞安撫著。
沈筱筱往後踉蹌一步,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她只覺得她的聲音帶著害怕,她哆嗦著,「我去找醫生,我去找醫生,我去找醫生。」
許瑾瑞脫力的看著離開的小身影,意識忽遠忽近,最後完完全全的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滴答滴答。」
房間里很安靜,靜到恍若人去樓空。
許瑾瑞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在自己身前晃悠,他輕輕的顫了顫眉睫,在昏睡中慢慢的醒過來。
「哪裡痛?」沈晟易注意到他睜開了雙眼,湊上自己的腦袋,開口詢問著。
許瑾瑞愣愣的注視著眼前人,他對他的印象很模糊,好似見過,又好似並沒有見過。
沈晟易拿起旁邊的水杯,遞到他面前,「你可以喝點水,這樣會緩解你的不舒服。」
許瑾瑞搖頭,「會吐。」
沈晟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頭輕皺,「剛剛筱筱電話里哭著鬧著非得要我來醫院,我本以為是不是這個小丫頭生病了,沒想到一進來就看到了渾身是血的你。」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許瑾瑞笑了笑。
沈晟易雙手握著杯子,神色凝重,「起初我以為我只是看錯了,後來我確定了一下檢查單,你的內臟全部衰竭,血紅細胞也在減少,按照一個人類的死亡速度,你頂多還能活幾天。」
許瑾瑞似乎已經猜到了自己大限將至,並沒有過多的意外,「這些事不要告訴筱筱,她會難過的。」
「筱筱這個孩子很執拗,她一旦認準了什麼事,除非是自己放手,否則一輩子都會刻骨銘心,當然了,我不會過問你們孩子之間的感情,我只知道我是一個醫生,我的責任是力所能及的治好我的病人。」
許瑾瑞撐著床想要坐起來,奈何渾身乏力,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沈晟易替他升了升病床,「你這種情況的確是沒有治療的可能性了。」
許瑾瑞點了點頭,「辛苦您特意為我跑一趟了。」
「不過我不是一般人。」沈晟易放下水杯,「對於你這種情況,我可以定義為身體上的再生。」
許瑾瑞聽的有些發懵,他詫異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晟易湊上前,刻意的壓低著聲音,「那些電視劇里不是經常上演這種奇迹嗎?置之死地而後生,你這種情況就叫做脫胎換骨。」
「您是把我當成小孩子了嗎?」
「你先聽我說,尋常的醫生是檢查不出你的真實情況,但我不一樣,我是有證的博士,我能夠很清楚的發覺到你的細胞變異,基因變異。」
許瑾瑞聽的更加糊塗。
沈晟易繼續道,「當然,在沒有開始實驗研究之前,我不敢確定你是不是我猜測的那種情況,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你願意跟我走嗎?」
許瑾瑞眉頭一皺,「我聽的不是很明白。」
「像你這種情況,我定義為』全或無』。一旦實驗成功,你可能會涅槃重生,但如果失敗,可能會直接死亡,明白嗎?」
「您的意思是我可能不會死?」
沈晟易點頭,「一半的可能性吧。」
許瑾瑞臉上的喜悅之色微微一僵,「所以還有另一半的可能性我會死?」
沈晟易無奈的聳聳肩,「我沒有研究過你這種情況,但我會儘力而為。」
「如果成功了,我會變成什麼?」
沈晟易皺了皺眉,「你體內的基因很奇怪,我目前發現有幾種特殊,所以具體你會變成什麼,我無法給正確答案。」
「您的意思是就算成功了,我也有可能會變成異類?」
沈晟易拍了拍他的肩膀,「瞎說什麼,或許你會變成一個只是存在特殊基因的正常人呢?想想沈晟風那貨,他不就是只是身體特殊,除卻這一點,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
許瑾瑞雙手緊緊的扯著被子,他的話卡在了喉嚨里,他是有可能活著,但也可能會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異類嗎?
「這事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告訴筱筱,憑著這丫頭的性子,我怕到時候她會直接拆了我的研究所。」沈晟易站起身,看了看時間,「我先走了,明天我會派人來接你。」
許瑾瑞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的燈光似是忽明忽暗,他的視線也在沉默中開始變得渙散。
「咔嚓」一聲,緊閉的房門微微露出一角。
沈筱筱往著裡面探了探頭,輕喚一聲,「大哥哥你醒了嗎?」
許瑾瑞聽見聲音扭過了腦袋,「筱筱還沒有回去?」
沈筱筱小跑進去,「我剛剛看到我二伯出去了,他能想辦法救你嗎?」
許瑾瑞欲言又止,他抬起手輕輕的搭了搭她的腦袋,「筱筱覺得你二伯很厲害嗎?」
沈筱筱想了想,又搖頭,「奶奶常說二伯的證可能是買來的。」
「既然筱筱也知道實情,為什麼還會覺得你二伯能救我呢?」
沈筱筱紅了眼眶,「可是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許瑾瑞急忙坐起身,想著替她擦一擦臉,卻是還沒有伸手過去,眼前一黑又重重的跌回了床上。
「大哥哥你別動,你要什麼我替你拿。」
許瑾瑞掩嘴一笑,「我就想再看看誰家小丫頭在哭鼻子。」
沈筱筱嘟了嘟嘴,「大哥哥你不要嚇唬我。」
許瑾瑞一本正經道,「好,我不嚇唬筱筱。」
沈筱筱低著頭,「二伯也沒有辦法了嗎?」
許瑾瑞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氣很不錯,我想出去走走。」
沈筱筱愕然,「你這樣不能出去的,我們不出去。」
許瑾瑞卻是執著的坐起身,「筱筱,我想再多看看陽光。」
沈筱筱撇了撇嘴,那些想要呼之欲出的話被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一聲未吭的找來了一張輪椅,「我推你出去。」
許瑾瑞坐在輪椅上,陽光刺眼的落進他的眼瞳中,他抿唇微微一笑,「這樣真好。」
沈筱筱站在他身側,「大哥哥要不要喝點水?」
許瑾瑞撐著輪椅站起身,兩隻手從她的眉睫上輕輕的滑過,「筱筱怎麼愁眉苦臉的?筱筱笑起來時是最漂亮的。」
沈筱筱目不轉睛的凝望著他的面容,那雙眼裡好像有水,蕩漾著些許微波,微波顫動過後,她的五官在他的眼中漸漸的清晰。
許瑾瑞捧著她的臉,溫柔的摩挲過她的面部輪廓,像是一種記憶,他很想要記住這張臉這個人。
沈筱筱面頰微微發燙,她羞赧的低下頭,「大哥哥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
陽光燦爛中,微風輕撫過,院子里有青草的芬芳暗暗縈繞。
他捧住她的臉,閉上了雙眼,當清醒過來之後,他的唇已經貼在了她的額頭上。
沈筱筱驀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僵硬著身體,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唇上的溫柔以及溫度。
許瑾瑞將她擁抱進懷裡,「忘了我。」
沈筱筱倉皇中看著他,「大哥哥——」
「我有點口渴了。」許瑾瑞體力不支的坐回了輪椅上。
沈筱筱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耳鳴了,她試著再問,「大哥哥剛剛是有話對我說?」
許瑾瑞莞爾,「我說了啊,我口渴了。」
沈筱筱皺了皺眉,糊裡糊塗的擰開水壺,她試了試水溫,有點涼,「我去給你倒一點熱水。」
許瑾瑞看著她的身影在自己的眼中漸行漸遠,強提著的那口氣彷彿在那一剎那得到了紓解,他掩嘴止不住的咳嗽,每一聲都像是要把身體里那個病變的臟腑吐出來。
許沛然本是藏匿在角落裡偷偷窺探著兩人,在看到許瑾瑞偷偷的親吻他家迷糊的筱筱之後,心裡的怒火霎時被點燃,但最後再看到他半死不活的癱在輪椅上之後,怒火又暗戳戳的熄滅了。
許瑾瑞順了一口氣,啞著聲音說著,「出來吧,扭著脖子偷看不累嗎?」
許沛然尷尬的走出去,「我沒有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把她帶回去吧。」許瑾瑞直視著他的雙眼,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好似已經掏空了他的所有力氣。
許沛然冷冷一哼,「我要帶她走何需你來吩咐。」
「難道你還想看我死在她面前?」許瑾瑞似笑非笑的說著。
許沛然臉上的鎮定一崩,他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快死了,你看不出來?」
「都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我看你這腹黑心腸,也不像是短命的模樣。」許沛然揶揄道。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大概就是壞的太徹底了,老天看不過去了,打算提前收了我的命。」
「你少說這些風涼話。」許沛然咬了咬牙,「給老子活著,老子還要繼續跟你公平競爭。」
「帶她回去吧,她還小,不懂這些。」
「我如果可以帶走還需要你多說?」許沛然蹲在他身側,雙手抱拳,「她是一個認死理的人,更何況她為了你特意通知了她二伯,憑著她二伯的能力也不能救你?」
許瑾瑞沉默了片刻。
許沛然見他不說話,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你這是什麼苦大仇深的表情?」
「沒什麼。」
「你這種說一半藏一半的性格,老子真的是很不喜歡,都是大男人,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許沛然哼了哼。
許瑾瑞笑了笑,「我不能讓她知道我即將是她二伯的實驗對象。」
許沛然聽的一知半解,「什麼叫做實驗對象?」
「你養過小白鼠嗎?」
許沛然噌的一聲從地上站起來,「你、你說她二伯要把你當成小白鼠?」
「無論成與敗,他都是在救我,只是如果筱筱知道了,憑著她的性子,她會想錯的。」
許沛然咬了咬手指頭,「這事你也答應?」
「我別無他法。」許瑾瑞瞧著走廊處小跑而至的身影,「帶她走吧,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的狼狽,這是我僅存的尊嚴。」
許沛然如鯁在喉,他瞧著漸漸靠近的小身板,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我只能儘力勸說她離開。」
「大哥哥,我試過了不燙不冷,剛剛好。」沈筱筱將水壺遞到他嘴邊。
許瑾瑞瞄了一眼旁邊杵著一動不動的許沛然,他道,「他好像餓了,你們去吃飯吧。」
「不要,我和你一起吃。」沈筱筱說著就推著輪椅往病房走去。
許沛然嘴角抽了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不要面子嗎?突然間他有點後悔這麼自甘墮落的跑出來了,偷偷的暗中窺視不好嗎?
沈筱筱打開病房門,對著身後亦步亦趨的許沛然道,「我想吃混沌,大哥哥只能喝白粥,辛苦你了。」
許沛然剛開始沒有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當細細品味品味她的一番話之後恍然大悟,這是把自己當成送外賣的了?
許瑾瑞躺回病床上,忍俊不禁道,「許沛然找不到路。」
沈筱筱不以為意:「他有嘴,知道問路。」
「筱筱,畢竟他是我們的同學,你應該和他一起去的。」
「是啊,作為同學,我應該寸步不離的守著大哥哥,你不用跟我客氣,我們是同學,這是我應該做的。」沈筱筱搬來一張椅子,直接坐在他對面。
許瑾瑞眨了眨眼,眼底滿滿的都是疲憊,「許沛然同學可能會詛咒我的。」
「他不敢,我會揍他的。」沈筱筱雙手撐在下巴上,目光如炬的盯著眼前人。
許瑾瑞學著她的樣子同樣用雙手撐著下巴,明知故問道,「筱筱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
「大哥哥長得真好看,生病了也這麼好看。」
許瑾瑞嘴角微微上揚些許,「筱筱也好看。」
沈筱筱面頰泛紅,她抿了抿嘴,說的很小聲,「我可以親一親你的臉嗎?」
------題外話------
小蠻知道這兩天可能會有很多人給我寄刀片,哈哈哈,放心放心,我也心疼咱們瑾瑞小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