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終究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瑟提，你的意思是……普拉死了?」
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就因為如此小的一件事，作為艦長的普拉竟然被下令處死！
「原因呢？」
李紀看向瑟提，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瑟提低著頭，無力道:「其實在我們第一次聯名上書之後，首領就明令禁止軍人在服役期間接觸文化藝術。可普拉艦長卻選擇了答應你的請求，被革職也是理所應當。」
「可這罪不至死吧！」
李紀忍不住道。
「本來是的，大家都覺得普拉艦長若不是為了大家，也不會被革職。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再次向首領聯名請求，恢復普拉艦長的職位。可大家都沒想到，首領為了杜絕聯名請求這件事，竟然選擇將普拉艦長脫水回收以儆效尤！是我們的錯……因為我們的蠢，才導致了普拉艦長的死。」
瑟提說完，有些痛苦地蹲在地上捂住頭，低聲哭泣起來。
李紀雙眸通紅，他猛然起身，憤怒地朝牆上砸了一拳：「我猜你們首領看到這麼多人為普拉求情，害怕地位受到威脅，這才找一個理由除掉普拉！」
「現在看來，三體世界並不比地球勝出多少！葉文潔啊葉文潔，只可惜你選錯了拯救地球的對象，三體文明也是暴政當道！」
(葉文潔：對地球人類極度失望乃至痛恨者，是向宇宙發射可觀測地球信息的第一人，一手建立地球三體組織ETO)
感受著指節傳來的痛楚，李紀也緩緩在瑟提身旁蹲下來，聲音也顫抖起來：「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濫發善心，不自作聰明給艦員們講什麼童話大會，普拉就不會被革職，也不會被脫水回收……」
瑟提連忙對李紀擺手：「雲！你這些話和我說說就算了，在外面你千萬不能對別人說！都無需傳到首領耳朵里，單是隨艦監察使就有權將你也脫水回收！無論如何，首領是至高無上的！」
李紀很理解瑟提的顧慮，可正是他們這種幾乎變態的個人崇拜，不知為何，讓李紀看到了地球封建王朝時期的影子。
或許，三體世界不過就是一個擁有著超強科技的封建世界罷了。
李紀夢裡的選擇題，在這一刻出現了動搖。
忽然，房間的艙門再次打開。
這一次，是被粗暴地踢開。
數十個穿著灰色軍裝的艦員一股腦地沖了進來，他們紛紛掏出腰間的鐳射槍，對準李紀。
李紀認出了其中的幾個，在之前講童話時，他們就坐在第一排。
「你們這是幹什麼！雲可是普拉艦長的朋友！而且十天前雲剛剛為大家講了整整一下午的童話！」
普拉站起來吃驚地看著如野獸一般衝進來的戰友們，他一邊努力示意大家放下手中的槍，一邊將李紀護在身後。
為首的艦員冷笑道：「瑟提，你讓開！監察使大人的一番懇切言辭終於讓我們明白，若不是這小子執意要給大家講什麼童話，普拉艦長就不會被革職，更不會被脫水回收！」
「我們今天來，就是要為普拉艦長報仇！」
他身旁的艦員們高舉起右臂也跟著一同高聲附和起來：「對！為普拉艦長報仇！」
瑟提堅定的護在李紀身前，他仍然試圖勸說面前這群忽然間無比陌生的戰友們：「這件事情怎麼可以全推給雲！雲也是為了我們才決定講童話的！甚至云為了我們大腦過度勞累休息至今！你們這麼做，不怕寒了其他戰友的心嗎!」
「寒心?哈哈哈哈！誰會為了一個來自低等文明的人而寒心！瑟提，你不會以為我們只來了這幾十號人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讓你旁邊的雲天明看看自己死後是否會有人寒心！」
為首的艦員說完，右手一揮，他身後自然讓出了一條路筆直通向艙門的路。
通過這條路，李紀和瑟提清晰地看到，在艙門外竟然還有著數不清的艦員！
很壯觀的一幕。
很殘忍的一幕。
就在李紀睡覺之前，他們中的大多數還坐在禮堂內，甘當李紀最忠實的聽眾將一個個生動的童話努力記在腦海中，
可此時，卻紛紛用槍指著李紀，每個人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手刃李紀的英雄。
果然，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真他媽諷刺！
李紀忽然明白了，原來自己從不曾見過的監察使，就是為自己設計考驗的「戰術大師」。
雖然李紀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做到了將面前這群人幾乎洗腦，可李紀不得不稱讚他這一招借刀殺人之妙。
監察使只為首領服務，而他發現普拉在軍中的威望日益增加，對於首領來說，普拉無疑從得力助手變成了危險人物。
不過普拉位高權重，遠不是他一個監察使能擅自蹂躪的小角色。而這次童話大會和聯名請求，正好師出有名，給了首領一個絕佳的動手機會。
可殺了普拉，尤其他還是因大家而死，就算艦員們嘴上不敢說，心裡對首領也難免生出怨念。
疏不如堵。
化解怨念的最好方法，就是找到一個情緒的宣洩口。
而李紀，作為童話大會的發起者，又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異文明人，將所有責任都推給他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三體艦隊截獲李紀的初衷是地球，可以目前三體世界的情況來看，征服地球文明變得無比困難。
所以首領認為，李紀死在這次事件中以平息眾怒的價值，遠大於作為進攻地球文明的武器價值。
這時，瑟提沉默地看向李紀，囁嚅道：「雲！對不起……我還有妻子和女兒，我不能死在這裡……」
說完，瑟提沒有停留在這裡，低著頭緩緩離開。
看著瑟提有些佝僂的背影，李紀嘴角扯出一抹凄笑。
終究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再看向面前這群時刻想要自己命的人，李紀明知道這些人可能是受某種藥物或手段所蠱惑，可當這殘忍的一幕發生在他面前，那道夢裡的選擇題，終於是毫不費力地選出了答案。
作為雲天明，李紀這才發現，相比於三體文明，地球竟然顯得如此可愛。
至少，那裡還有一位叫程心的人因為他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