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被追殺
宮外的日子自在,宋雲程雖每天需要自己動手鋪床疊被,煮飯做菜,打掃院子,卻不用憂心宮闈中的變化,不用仔細揣度嬪妃天子的心思,不用擔心接下來誰會出手害她,不必處處為謀,小心翼翼。每晚都可以睡個安安穩穩的覺,偶爾還能坐在院子里看看天上的星星。
宋雲程已經將這兒當作是個將來會長居的家了,移植了幾棵小樹在院子里栽下,也不知這快十一月寒冷的天氣里這幾棵小樹能不能存活。眼下宋雲程不管宮裡是否會傳出貴妃薨逝的消息,也不怕宮裡的人找到這裡來,她只知道,她自掉下懸崖來,便就失憶了。
這是她和沈越早就套好了的話,她從懸崖上掉下來,落在一處深潭,之後她被捲入了深潭的暗涌里,最後被一個過路人所救。後來,那個過路人認了她為義女,給她取了個名字叫雲程。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便是宋雲程那個「義父」的家,只可惜,義父在收留她沒幾天後舊病複發死了,之後便就留宋雲程一人住在這屋子裡。
想到前世,雲程這個名字,是爺爺取的,因為宋雲程自身下來身子比別的小孩子弱,爺爺就給她取了個男性一點的名字,說是這樣好養些,命硬一些。
宋雲程剛從水井裡吃力的提出一桶水來,就聽得有人在敲門喊:「雲程姑娘,你在家嗎?我們家狗蛋突然發起燒說胡話了……」
是隔壁的張大嬸,宋雲程應了聲:「我在的,張大嬸,您先別急啊!」趕緊放下手裡的水桶來,跑過去給張大嬸開了門,就跟著張大嬸往張大嬸家快步走去。
張大嬸和張大叔都是老實巴交的庄稼人,自己家裡有兩畝地,種了莊稼后便給鎮子上的員外郎家裡也種幾畝地,到每年收成后交規定的租子給員外郎。張大叔和張大嬸老年得子,張大嬸是到了四十多歲才生下的狗蛋,現在狗蛋只有八歲。家中人口少,吃的米糧不多,張大嬸和張大叔年輕時幹活也是有拼勁的,攢了錢,修了如今住的這房子,還存了不少錢。生下狗蛋后,張大嬸的身子不如以往,也不能再干太多的農活,偏巧之後好幾年又遇上大旱,莊稼全都被旱死了,幾乎顆粒未收,賠出了不少的租子錢。張大嬸和張大叔一家的生活漸漸緊巴巴起來。
張大嬸家裡只剩下幾樣常用的傢具,正屋邊角上放著一架織布機,另外一邊的米缸里也沒剩下多少米了。張大嬸緊張的領著宋雲程往房間里去看狗蛋,狗蛋正炕上躺著,身上裹著厚厚的有些臟污的藍布襖子。宋雲程也顧不上那藍布襖子上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趕緊的伸手摸了摸狗蛋的額頭。
可真是燒得厲害!
宋雲程交代了張大嬸一句:「張大嬸,狗蛋有點發燒,你趕緊用陳皮、蠶砂和竹茹三樣東西煮成水,每隔一個多時辰就給狗蛋喝一碗。」
張大嬸應下就趕緊去藥鋪里買這幾樣東西,又囑託宋雲程幫忙著照看一下狗蛋,宋雲程反正無事,便應了下來。見狗蛋被燒得臉上發紅,宋雲程便趕緊拿著濕毛巾給狗蛋擦了擦,敷在額頭上。
中途,狗蛋迷迷糊糊的醒來,看了宋雲程一眼,怯懦驚恐的聲音問道:「雲程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娘呢?」
宋雲程伸手摸摸他腦袋,笑著安撫道:「狗蛋不怕,有雲程姐姐在,你不會死的,你娘去給你抓藥了,還有哪兒難受,一定要告訴雲程姐姐啊。」
狗蛋點點頭,小聲喊道:「雲程姐姐,狗蛋想喝水。」
宋雲程趕緊起身去給狗蛋倒水,又扶著狗蛋坐起來,喂著他把水喝下。宋雲程雖來這兒還不足半月,但剛開始時常得張大嬸幫忙。宋雲程力氣不大,上山撿柴火背不了多少,張大嬸便每次幫著宋雲程背一部分下來。狗蛋自小身體弱,又一直營養不良,常發燒感冒的,宋雲程上山採藥回來總是送不少藥草給張大嬸,讓熬成水餵給狗蛋喝。
宋雲程因為不便露面,每天採的藥草都是讓張大嬸幫忙著賣去藥鋪,買米、買雞買魚這些事也都是張大嬸幫著宋雲程做的,張大嬸說都是鄉里鄉親的鄰居,相互幫襯些是應該的。可是,宋雲程想貼補一二張大嬸一家的生活時,張大嬸就處處婉拒,宋雲程便用張大嬸這話來回她,這一來二去的,張大嬸和張大叔便拿宋雲程當親閨女待來著。
沒多一會兒,張大嬸就回來了,一邊熬著水,一邊同宋雲程說些在路上聽聞的新鮮事:「我跟路上看到一個人邊跑邊從包袱里撒東西,銀子首飾,銅錢灑了一地,好些村民都跟那兒撿呢,我撿了樣金釵,看著挺值錢的,留著以後等狗蛋長大了,給他當聘禮娶媳婦。」張大嬸開心的說著,一邊拿著金釵在宋雲程跟前晃了晃。
宋雲程一頓,這金釵看著像是宮裡的東西,樣式很簡單,嬪妃素來不會用,但是會用這種金釵來打賞宮人。張大嬸看宋雲程露出異樣的神色來,忙疑惑的問了句:「雲程姑娘,你這是怎麼了?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事情來了?」
宋雲程回過神來,笑笑道:「沒有。張大嬸,這金釵看著得值十幾兩銀子,你可好生收著,別讓太多人知道了,萬一有人動了歹心想偷這金釵,可就危險了。」
張大嬸連連點頭:「對,對,對,財不露白。」說著趕緊將金釵塞進懷裡。
張大嬸端著煮好的水喂著狗蛋喝下,狗蛋也沒有原先那樣燒了,宋雲程便想著先回去,向張大嬸道:「張大嬸,我先回去了,狗蛋有什麼事,你再喊來喊我。」
「好好好,多謝雲程姑娘了。」張大嬸點頭道,又來送宋雲程出去。
正巧這會兒張大叔回來了,身後還帶著兩個人——一老一少兩名男子。兩人衣著華麗,不過很是狼狽,年輕男子的手臂上受了傷,他一手捂著手臂的傷口,一手攙扶著老人,那老人雖然沒有受傷,但卻也好不到哪兒去,一身乏憊,頭髮蓬亂,一雙渾濁的眼睛中滿是驚魂未定之色。
張大叔笑著喊了聲:「雲程姑娘。」便朝著送宋雲程的張大嬸慌張道:「狗蛋他娘,趕緊著弄些飯菜招呼這兩位,我回來的路上看到他們父子倆遭歹人追殺,救了他們,讓他們在咱們家中躲兩日。」
張大嬸看了眼那個年輕男子訝異道:「你不就是那個在路上撒銀子首飾的年輕人嗎?」又茫然的點了點頭,趕緊的引著人進去。
宋雲程聽張大嬸說那個年輕人就是丟掉金釵的人,便留了個心思,想留下來查探一下這兩人的來路,開口道:「這位公子受了傷,我懂些醫術,我也留下來吧。」
張大叔和張大嬸並未反對,宋雲程趕緊跟著進去。張大嬸打來清水,找來紗布,宋雲程先替那年輕男子清洗過傷口,然後將隨時帶著的金瘡葯撒在男子手臂的傷口上,最後才熟練的替他包紮好傷口。
當一切處理完畢,她道:「幸虧這金瘡葯還有一些,這隻手暫時不要用力,傷口不要沾水,切忌辛辣食物和飲酒。」
不多會,張大嬸已經端了兩碗剛下的麵條出來,熱情的招呼二人吃。這父子兩人一路被人追殺,已經好幾天沒吃過東西,見著吃的,顧不得燙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那邊,張大嬸聽著房間里的狗蛋囈語了聲,便趕緊著過去看狗蛋。
張大叔疑惑的向這父子二人問道:「兩位這是惹了什麼大人物,會有黑衣人追殺你們?」
這父子二人也沒什麼防備,聞言,那老人長長的嘆氣了聲,眉頭皺得厲害,連連搖頭。
年輕男子悲憤欲絕道:「不瞞張大叔,我們本是京城中人,前些日在下的大哥給了家裡一大筆的銀錢,讓我們一家立即搬出京城,我們一家搬去江安才安定下來,有一晚就突然闖入一群黑衣人,他們殺死了在下的娘親、妻子、和大嫂,只余在下和父親僥倖逃脫。黑衣人一直窮追不捨,是要對我們一家斬草除根啊!我們才到江安,不可能會有仇家要殺我們,這些殺手的出現定是與大哥有關,我們這才一路往北向京城逃亡。今日幸虧得張大叔相救,否則我們父子二人定是要命喪黑衣人刀下!」
張大嬸去買葯回來的路上,正好這父子二人被黑衣人追殺,年輕男子讓父親藏了起來,他去引開黑衣人,正好路上行人不少,他便將包袱里的銀錢首飾都扔在地上,惹得一大群的村民瘋撿,擋住了黑衣人的路,他這才逃過一劫。只是,父子兩人已經兩天未吃東西,當他折回去找到父親,想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時,黑衣人又追了上來,幸虧張大叔出現,拉著二人在一處廢棄的地窖里藏下,這才避過一劫。
等黑衣人離開之後,張大叔才帶著他們來家裡。
吃飽之後,年輕男子又道:「多謝張大叔相救之恩,那些黑衣人找不到我們,不會善罷甘休,怕到時會連累到張大叔一家,在下和父親吃飽就離開。」
說著,就要扶著老人離開。
張大叔忙將二人攔下,道:「你們這出去,被黑衣人看到肯定是死路一條。我們來時沒人看到過,只要你們二人不出屋子,黑衣人肯定不會知道你們在這裡,你們倆就放心的住下,等傷好后再離開不遲。」
見這父子二人仍有遲疑,宋雲程也補充一句道:「他們追殺你們既然要黑衣蒙面,肯定是怕泄露了身份,追殺你們時不曾濫殺無辜,肯定也不敢驚動當地的官府,所以,只要你們不露面,他們根本就不敢大肆搜查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