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乞丐窩
「哎哎哎,我說你這是怎麼了?可別倒在這兒啊!」夥計本來是要把花如雪迎進店裡的,可是還沒等他開口,花如雪就倒在他面前了。夥計一下子就慌了神,仔細一瞧這姑娘,面黃肌瘦,衣服破破爛爛,渾身髒兮兮的,身上還帶著傷!
這可別是逃奴啊!夥計心下一驚,趕緊跟旁邊的人招呼一聲,把掌柜的叫出來。這個時候街上的人不少,客棧門口,人們出出進進的更是熱鬧,花如雪這麼一昏倒,周圍立刻圍了一大圈人,把客棧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
掌柜的一出來,看見門口這情形,臉都氣綠了,指著花如雪就沖夥計呼喝:「這是幹什麼?幹什麼?存心砸我招牌是不是?」
夥計也很委屈,他連碰都沒碰那個姑娘一下:「掌柜的,這事兒他真不怪我!這姑娘是自己昏過去的啊!」
「讓開讓開!」
這時候,一隊在街上巡邏的衛兵撥拉開人群,領隊一看地上躺著個人,上前摸了摸脈搏,張口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夥計臉色很難看:「官爺,這……這事兒他真不賴我!這姑娘想來住店,還沒進門呢,就昏倒在門口了。我們誰都沒碰過她!官爺您可要明察啊!」
領隊看了看花如雪身上的傷口,又見她身上破破爛爛的,心裡瞬間有了計較。他起身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丟在花如雪身上,瓮聲瓮氣地道:「此人乃是劼羅國的逃犯。一個外國逃犯昏倒在你們店門口,說!你們是不是她的同夥!」
領隊這話一出,周圍的看客們紛紛別過頭去撇嘴,劼羅人和和他們龍唐人長相差異很大,那裡的人全部都身材高大,眉眼深邃,頭髮帶卷。這個躺在地上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看就知道是他們龍唐人。也算這個老闆倒霉,碰上這麼個事情,這些兵痞子們又要開始要錢了。
掌柜的常年在這裡開店,領隊一開口,他哪裡還有不知道什麼意思的道理?恨恨地瞪了那個夥計一眼,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交給領隊:「官爺明察啊!我們就是本本分分開店的百姓,哪裡會是什麼劼羅逃犯的同夥?您行行好,幫我們把這事兒平了吧!這些錢就當給各位官爺的酒錢。天氣冷,各位官爺辛苦,燙壺酒,暖暖身子。」
那領隊掂量掂量手裡的銀子,滿意地笑了笑:「看來你不是這個逃犯的同夥。那我們哥兒幾個就幫你這個忙,把這個逃犯帶走,不影響你開店做生意。」
掌柜的和夥計強顏歡笑著送這隊巡邏兵離開,今天這一天算是白乾了。
「老哥哥,你可別哭喪著臉了。」隔壁珠寶行的掌柜拍了拍客棧掌柜的肩膀,「這條街上,誰沒交過錢啊?你這還不算什麼大損失,就是一錠銀子。前幾天我那店裡進了個小偷,他們衝進來就把那小偷帶走了。小偷身上還裝著我好幾條珍珠鏈子和翡翠發簪呢!我這半年生意都白做了!」
客棧掌柜深深地嘆息一聲:「唉!你說當初德王殿下還在帝都的時候,這些個兵痞子怎麼敢造次?現在聽說是太子在管著這些人……」
「老哥哥!慎言!慎言啊!」那珠寶店掌柜的十分緊張,「這話可不能亂說!被人聽到是要殺頭的!」
客棧掌柜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不說了,不說了,我先回去了。這世道啊……」
珠寶店老闆也是搖頭嘆息著回了自己的店裡。這一番交談讓他有些意興闌珊,還不如提早關了店門,回家溫上一壺酒,搓兩顆花生豆,大醉一場來得痛快。
這對巡邏兵拖著花如雪從客棧離開后不久,就找了個僻靜的小巷子把花如雪丟了進去。這麼冷的天氣,把一個重兵昏迷的人丟在外面凍一宿,可是要出事的!但是這些巡邏兵根本不管這麼多,把人丟在一旁,就嘻嘻哈哈地離開了。今天剛剛賺了一錠銀子,不拿去好好瀟洒瀟洒怎麼可以呢?
花如雪躺在小巷子里,呼吸越來越弱。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漫無目的地往前飄著。前面好像是她的姐姐和母親,在呼喚她。她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輕,輕快的好像隨時可以飛上天空一般。這種感覺很奇妙,她並不抵抗,可是胸口那一縷溫熱卻讓她倍感留戀,不願意就這樣飄走。到底該怎麼辦?花如雪陷入了沉思。
「老大這兒有個人!」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乞丐從小巷子深處跑出來,蹲在花如雪身邊,摸了摸她的鼻子:「大哥是個活的!還有氣兒!怎麼辦啊?」
緊接著,一個比他年紀稍大些的男孩兒也跑了過來:「我看看。」男孩兒髒兮兮的黑手扒開花如雪的頭髮,探探鼻息,緊接著摸了摸她身上的溫度:「快抬回去!還有救!再晚她就死了!」
花如雪這段子日長途跋涉,又身受重傷,輕的就像是沒有沒有骨頭一樣。兩個半大男孩兒抬著他,飛奔著就跑回了小巷子深處一個廢棄的小院里。
院子里還有很多這般大的小乞丐,一見他們抬了個人回來,二話不說,立刻忙碌起來。燒水的燒水,找葯的找葯,煮飯的煮飯……沒有一個人閑下來。
「快找上次剩下的金瘡葯來!」男孩兒顯然是這個院子里所以小乞丐的大哥,把花如雪放在床上之後就吩咐其他的小乞丐去取葯。他看得出來,花如雪身上這個是刀傷,而且已經化膿了,再不處理,可能就會要了她的命。
葯取來了,屋裡的炭火也燒得正旺,男孩兒沒有猶豫,一把撕開花如雪身上的衣服,突然一下子紅了臉頰。這是個姑娘!剛才天太黑,花如雪身上又髒兮兮的,他竟然沒有認出來。
「老大怎麼了?」旁邊去拿葯的一個小男孩,吸溜一下把鼻子下面掛著的鼻涕吸回去,不明就裡地問了一句。
男孩兒沒回答:「燒水,燙刀子,等我回來!葯熬好了給她灌一碗。」說完,他就如同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等再回來的時候,身邊已經跟來了隔壁的嬸子。
「嬸子,麻煩你了!這姑娘傷的太重,如果不給她清理傷口,剜掉腐肉膿血,她會死的。」男孩站在床邊看著花如雪,雖然是萍水相逢,但是他張阿三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他們這個院子里都是活不下去的孩子,被他一個個救回來的。既然他遇到了花如雪,那斷然沒有放棄的道理。
那大嬸子也是個善心的好人,這些孩子住在院子里,也時常幫著她家裡幹活,如今人家有求於她,她也不會拒絕:「男女有別,這個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來給這個姑娘清理傷口。只不過剜肉祛膿這活兒……」
男孩咬了咬牙:「我來!」人命關天的時候,還計較那些男女大防作甚?「嬸子,一會兒你清理了傷口,只露出……露出後背就行了。我……我先出去了……」男孩兒小臉兒通紅,咣當一下衝出去,把門關上。
大嬸子在屋裡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褪去了花如雪的衣衫,開始給她清理傷口。因為灌了葯湯,花如雪的氣息稍微穩定了一些,只不過人還在昏迷之中。大嬸子給她清理傷口的時候,那些幹掉的血痂把衣服和皮肉緊緊黏在一起,大嬸子沒有辦法,只能拿熱水一點點化開,化不開的就只能連皮肉一起撕掉。饒是這樣,花如雪也沒能醒過來,只是雙拳攥緊,牙關緊咬,額前沁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大嬸子看得心驚肉跳的,等到清理完傷口,她也有些雙腿發軟,她從來就沒見過這麼重的傷!不知道這麼一個小姑娘,是怎麼受這麼重的傷的。
「阿三,你快去吧!」大嬸子臉色發白,口乾舌燥,「這丫頭傷的太重了!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我去給你打下手,你一個人可能應付不來。」
男孩跟著大嬸子進屋之後,臉色也是一白。花如雪趴在床上,後背一片血肉模糊,一張小臉慘白不似人樣,額前的髮絲已經全部被汗水濕透,軟踏踏地搭在她的臉上。
微微定了定神,男孩兒快步向前,拿起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半跪在床邊,握刀的手抖了好半天才穩住。一刀一刀,男孩剜得很仔細,把花如雪背上的腐肉全部清理乾淨,又細細地撒上了一層金瘡葯,跟大嬸子一起給她包紮好。
包紮時難免會碰到花如雪的身子,少女的肌膚冰冷滑膩,男孩兒的鼻尖兒很快就沁出了汗珠。不過大嬸子憂心花如雪的傷勢,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好了,我先回去了。」大嬸子心有餘悸地看了花如雪一眼,「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再去叫我。」
男孩轉身的時候悄悄抹掉了鼻子上的汗珠,點頭說道:「好的嬸子,今天多謝您了!」
大嬸子笑了笑:「不用謝!這丫頭要是能醒過來,多半就是沒事了。今晚發燒什麼的,你就拿涼水擦擦她的額頭。」
男孩點頭,送走了大嬸子。回來后,他坐在花如雪的床邊,獃獃望著那張洗凈后露出來的清麗小臉,不覺紅了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