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

  W市外環盤山公路的盡頭,燃起巨大的火堆,一群社會青年圍著火堆唱跳,地上看得見啤酒瓶之類的垃圾,沿路站著不少人,每個拐彎處設有一個監控,沿途埋了不少紅外測速,會玩的人一眼就看得出這是要飆車。


  這條盤山公路還沒通車,路況比較險要,從山上到山下要經過四個隧道,最短的隧道有一百米,最長的有兩公里,十七公里長的公路有四個S型彎道兩個U型彎道,彎道最窄的地方僅能容納一輛車通過,並且是那種沒有護欄的新修公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翻車。


  夜色越來越濃,篝火在夜晚顯得更加明亮,不一會,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劃破黑夜,眾人朝聲音的起源看過去。


  紅色保時捷穩穩停在起跑線前,一名長相普通的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同時下車的還有他的陪跑女郎。


  「車神。」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眾人立刻圍了過去。


  來人名叫曹年,近幾年來最受地下飆車黨歡迎的人物之一,掃蕩大小比賽,勝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他開的這輛車,是上一次比賽的戰勝品。


  不一會,又有幾輛跑車出現,引起眾人的熱烈歡呼,今晚出現的這些車,每一輛都價值在兩千萬到三千萬之間。


  車上走下來的,都是近幾年地下飆車一族的紅人,也不知道是誰讓這些人聚在一起。


  據說,今晚有人公子哥要挑戰他們,輸了一人送一輛阿斯頓馬丁。以前只有第一名能得到獎品,今晚只要有一個人贏了,所有人都會贏一輛超跑。


  能選W盤山比賽的,絕對不簡單,這條路被飆車一族稱為『黃泉』,不是沒有道理。不知道有多少野生賽車手連人帶車摔進深山,被山中動物分食,屍骨無存。


  這一行都是玩命的人,為了錢不要命的大有人在,沒人會在意一次比賽死了誰,他們在乎的,是最後的贏家。


  約定的時間是夜晚十二點,十一點五十九分,一輛銀灰色奧斯莫比出現在月色中,在指針指向十二點時,一個漂移地穩穩停在起跑線前。


  奧斯莫比的出現讓所有人沸騰,懂車的人都知道,這一個型號的奧斯莫比已經停產,生產價錢和一架殲二十相當,這哪是公子哥,簡直就是皇親國戚啊。


  車門打開,一雙大長腿首先出現在眾人面前,黑色休閑褲包裹著男子的長腿,男子打開車門從車上走下來,他穿著銀灰色衛衣,帽子壓在頭上,看不清樣子,只看得到他碎發被夜風撩起。


  一時間,全場寂靜,靜的只聽得見夜間的蟲鳴。


  「你好,曹年。」


  男子將帽子摘下來,看了眼曹年,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與曹年握了下手,嘴角上揚,腔調隨意:「白季。」


  男人們的反應不太明顯,只是在心裡罵了聲小白臉,在場的女人眼睛都直了。就連曹年的陪跑女郎都對白季表示了好感,眼睛粘在他的身上。


  曹年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終歸沒有說什麼。


  和另外四人打完招呼后,比賽一觸即發。但是,問題來了,每個人都有陪跑女郎,除了白季。


  沒有陪跑女郎是不能上賽道的,白季在所有人眼裡都是新手,就算賽車玩命,但沒人願意這麼輕易把生命交給一個不信任的人。


  白季忍不住扶額:「這可難辦了,要不我直接認輸吧?」


  此話一出,幾人都看向他,似乎覺得驚喜來的太意外。


  白季掃了一眼人群,忽然看到了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黑色皮衣,清麗的面容在清冷的月色下顯得很是獨特,寒冰一樣的眼睛像看空氣一樣看著這邊,她雙手抱臂,一副看熱鬧的路人甲的樣子,斜倚在一輛十分酷炫的黑色機車上,大波浪卷的棕色頭髮被清風撩起。紅唇如火,看到白季看過來,面不改色的挪開視線,踩著黑色皮靴,長腿往車上一跨,就要發動。


  「哎,你等一下。」


  聞聲,女子跨上機車的動作停止。


  「你能和我跑一局嗎?」白季問這話,聽在他人耳里是在問:你願意和我一起送死嗎?

  甚至有人不厚道的笑出了聲。


  「好。」沒人想到女人居然同意了。


  兩人穿戴好裝備坐到車上,白季才想起問女人的名字,他發動跑車,偏頭看了一眼女人:「我叫白季,你呢?」


  一聲哨響,隨著響徹天空的機動聲,女人淡淡道:「我叫宋槿木。」


  宋槿木是奉命來白季的,準確來說,是調查陸非年身邊的人。燕少說,唯一能讓他當做對手,並且感到危機感的,只有陸非年一個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能派宋槿木來調查,也是他對陸非年的看重。


  中途,白季確實懷疑過宋槿木,幾次生死邊緣白季都有些緊張,而身邊的女人一直都是面不改色的,無意中看到她的眼睛,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總能讓白季的心靜下來。


  白季能贏在宋槿木看來是必然,在其他人看來卻是驚駭,他們不想讓白季贏,反正獎品已經走了程序,只要白季輸了,他們就能得到獎品,哪怕白季死了。


  有人動了殺心。


  這是白季在受到兩次積壓后發現的事,宋槿木在兩輛賽車同時靠近的時候就已經察覺了。


  白季臉色有些白,還有不到一分鐘就進入單行彎道,這個時候不能出一點差錯,一秒鐘的差距就能讓他墜入深山,死無全屍。


  冷汗從背後升起,白季有些後悔,他自認為在國外彪了幾年車,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回國就像玩兒一把,卻沒想到這些人這麼想贏,所謂的規則根本就是狗屁。


  白季越來越緊張,想到旁邊還有一個人,他緊盯眼前的路,鬆了一點剎車:「不好意思,讓你跟著我涉險,如果能活著,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不用。」宋槿木冷靜的可怕的聲音劃過白季焦躁的心,白季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的,看到的是一張帶著微笑的臉:「我們不會死的。」


  她說,我們。


  白季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見過各色各式的美女,除了程熙光,沒人能讓他放進心裡。可這一刻,忽然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心裡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萌芽了。


  「甩掉他們就行了。」她說這話時眼裡帶著幾分不屑,白季抿了抿唇,鬆了一口氣:「好。」


  然後,他以不要命的姿態飄過整個危險區,沖向終點。


  車停下的一瞬間,白季連安全帶都沒解開,直接撲向宋槿木,將她抱住:「看到了嗎,我們贏了。」


  他撲過來的瞬間,宋槿木就要動手,在下一刻生生止住,拳頭幾乎已經要貼上他的後腦,抗拒的情感化為輕輕地嘆息,張開手拍了拍他的後腦:「注意,是你贏了。」


  「現在,我要走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宋槿木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一點一滴砸進白季心裡。


  白季有些不舍的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舍,空氣中似乎還能聞到她的氣息,是一種淡淡的葯香味。


  白季看著她:「能留個聯繫方式嗎?」


  「我想,我們以後沒有見面的機會。所以,再見了。」宋槿木打開車門,在眾人的注視中從車上走下來,關門之前彎下腰對白季說:「順便說一句,今晚挺開心的。山高水遠,各自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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