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05.（終章）天命有道，各得其所
第106章 105.（終章）天命有道，各得其所
方臘見李逍遙向自己緩緩逼來，李培風與獨孤求敗一左一右，攔住自己左右，他看向慕容復，沉聲道：「慕容先生，今日之事，已然無法善了, 不知你是戰是降，是走是留？」
慕容復長嘆一聲，說道：「方教主，我讓你蓄養死士，可不是叫你做下如此人神共憤之事，如此這般, 江南民心盡失，你又如何能割據江南，成就皇圖霸業？」
方臘冷笑道：「慕容先生說得輕巧，不拿銀子女人給人喂足了，誰肯為你效死？莫不成靠你我以大義感召嗎？」
他看向李逍遙等人，說道：「我明教與慕容先生聯手，南北呼應，共同舉兵，宋廷羸弱，絕非我等敵手。到時候我與慕容先生，一南一北，宰割天下，就是分了這花花江山，也未必不可。
諸位皆為當世高人, 自當順應天命而行，只要諸位願與我聖教為友，將來榮華富貴，應有盡有。便是列土封疆，也絕非一句空話。不然聖教天兵臨門之時，全家老小, 俱為齏粉，悔之晚矣。」
獨孤求敗嗤笑一聲，看著慕容復說道：「怪不得慕容先生連包不同這般忠心耿耿的手下也毫不在意。原來是掏空家底，孤注一擲了么？」
他見慕容復負手而立，抬頭望天，搖了搖頭說道：「慕容先生這前輩高人的做派倒是做的十足，就是不知道方才這位明教教主所說的，慕容先生在北方的一路兵馬，是不是上個月在山東梁山泊一帶起兵造反的宋江等人？」
慕容復渾身一震，愕然轉頭，看著獨孤求敗。獨孤求敗點頭道：「宋賊麾下士卒精銳，軍械精良，雖然人數較少，但橫行河朔，攻略縣城無算，朝廷官軍皆不可當。不過……」
慕容復急道：「不過如何？」獨孤求敗說道：「他們見官軍無力征討，便一改初時佔據周遭小縣，積蓄實力的計策, 廣派兵馬，四處出擊, 向東驚擾汴梁, 又乘船攻擊海州，當時我正在海州知府張叔夜處，張知府用計設伏，大獲全勝，宋江被我一劍刺死，其餘眾人，已然盡數降了。」（注1）
慕容復面露驚恐之色，大怒道：「胡說八道，如此大事，我為何全然不知？」
獨孤求敗搖頭道：「我從投降的反賊頭領處得知了梁山與明教早有聯繫，約期共同起兵之事，便從張知府處求了一艘快船，從海上順風南來，算算日子，這捷報此刻還未至東京，你還得過些日子，才能收到訊息，畢竟梁山賊寇，全軍覆沒，並未走脫一人。」
慕容復聽了獨孤求敗所說，面色衰敗，雙眼通紅，啞聲說道：「那宋江乃是我父親多年前收下的傳人，盡得我父親武功真傳，若非我拿到父親留給我的信物，也未必能指揮的動。以他的武功，即便大軍圍捕，想要脫身也非難事，你在千軍萬馬之中，如何能殺得了他？」
獨孤求敗面露戚色，對著李逍遙說道：「稟報師父，徒兒這些年一直追查當年仇人，總算在河朔一帶，尋得了線索。徒兒一路追查，發現這些年裡，河朔一帶也曾發生多起相似的案子，當地富戶莫名其妙便惹上官司，或是全家離奇被殺，家產一部分被當地官府侵吞，一部分則去向不明，這一點與我家當年情形，簡直一模一樣。」
李逍遙奇道：「想必是有人勾結貪官，謀財害命了？」
獨孤求敗悲憤道：「不錯，我奔波許久，終於尋著一個多年前曾參與此事的致仕知縣，逼問之下，才知道，這另一部分錢財，被送到山東。弟子這才前去海州，仗著曾經與張知府有點交情，請他相助調查。」
李逍遙道：「最後仇人可查清了？」
獨孤求敗點頭，怒視慕容復，說道：「查清了，原來是他慕容家多年來，四處搜羅錢財，用在山東梁山泊處的這支兵馬身上，為首之人，正是那宋江。」
慕容復冷哼一聲，並不答話。獨孤求敗接著說道：「那宋江麾下，有一高手，名為盧俊義，本是河北富戶，是被宋江設計誣陷，無奈破家落草的。他深恨宋江等人，便暗中聯絡了張知府，將賊軍引入埋伏。徒兒多虧此人，才追上賊人。」
他對李逍遙道：「師父，弟子慚愧，宋江武功高明，徒兒與盧義士聯手，還被他用「斗轉星移」反彈了紫薇軟劍，刺傷了義士，盧義士拚死反擊，重傷了宋江，徒兒才僥倖得手。不過盧義士也與紫薇軟劍一起跌落山崖，葬身大海之中，尋不回來了。」
李逍遙雖然已從山東金霞洞王氏夫婦的飛鴿傳書中，知道了事情大概，但此刻聽得獨孤求敗說的如此驚險，心中不免也為他捏了一把冷汗，說道：「人沒事就好，旁的就不必計較了，而且失了紫薇劍，於你的劍道一途，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獨孤求敗點頭說道：「徒兒之前總是在軟劍與重劍之間搖擺不定，難以取捨，現在失了軟劍，反而心中一片通明，對這重劍運用之法，再無窒礙。」
李逍遙笑道：「這也是你自己的緣法，劍道一途，首重誠心於劍，哪裡容得下你左右搖擺。現在你堅定了自己的道路，就要謹守一片劍心，一路走下去罷。」
獨孤求敗抱緊了玄鐵劍，躬身行禮，對李逍遙說道：「師父授業傳道之恩，天高海深，弟子……」
李逍遙哈哈笑道：「莫作小女兒狀，我的徒弟，當縱橫天下，但求一敗而不可得。哭哭啼啼的，可讓人氣悶的緊。」
李逍遙看向慕容復與方臘這對難兄難弟，正色說道：「什麼皇圖霸業，什麼神仙皇帝，這天下，乃是無數普通百姓的天下，只有真心真意對他們好，才是天道人心，才能千秋萬代。
你們不過是野心勃勃的自私自利之輩罷了，千百年來，史書上似你們這等的混賬，多你二人不多，少你二人不少，今日，我便除了你們兩個，免得將來還有更多普通百姓受你等的坑害。」
他隨手一抓，一段樹枝憑空跳入手中，隨手挽了個劍花，樹枝上的樹葉尚且鮮綠無比，遙指著方臘，李逍遙輕蔑說道：「廢物，快來領死。」。方臘見了，大怒道：「姓李的，你辱人太甚！」
李逍遙和善一笑，說道：「姓方的，你莫要誤會，我不是說你，而是說，你們兩個都是廢物！」
方臘與慕容復皆盡大怒，方臘臉上青紅之色連變，雙掌捲起猛烈掌風，向李逍遙肩頭拍去。李逍遙手中樹枝划直直刺向方臘掌心，柔軟的樹枝，在內力灌注之下，不遜精鋼長劍，方臘及時收掌，李逍遙樹枝一轉，又直刺方臘咽喉。
方臘雙手合十一拍，欲要夾住樹枝，誰知李逍遙手腕一抖，樹枝上的樹葉竟激射而出，射向方臘額頭印堂穴，方臘大驚，急忙偏頭去躲，但這樹葉去勢迅疾無比，方臘只覺左眼一涼，竟被樹葉劃破眼球。
方臘連忙在地上「懶驢打滾」，向慕容復滾去，李逍遙不依不饒，追殺上來，樹枝將慕容復也罩了進去。
慕容復低喝一聲，右手食指連點，用出「摩柯指訣」中的絕招「三入地獄」，三道凌厲指力，向李逍遙面門處襲來。李逍遙腳踩「凌波微步」，側身躲過，方臘得了空當，連忙站起，與慕容復並肩而立，說道：「慕容先生，你我聯手，才有活路。」
慕容復雙眼森然，牙關緊咬，對著李逍遙連連出指。「拈花指」、「摩柯指訣」、「無相劫指」中的各路絕招，紛紛使出，一時間場中指力縱橫，「嗤嗤」聲不絕。方臘咬著牙，不顧左目血流如注，隨著慕容復指力，合身攻上。他雙手成爪，欲要搶入李逍遙圈子，以小巧擒拿的功夫破他劍法。
李逍遙哈哈一笑，說道：「難為兩位，居然尋著這麼個法子。大傢伙站住四方，莫要讓他們跑了。」
李培風、獨孤求敗與童貫，在其餘三面十步處站定，將方臘兩人牢牢圍住。李逍遙手中一根樹枝，指東打西，一邊破去慕容復指力，一邊急攻方臘雙手手腕、手肘等關節處，方臘連出十七招，每一招都連一半也不曾使得全了。
方臘束手束腳，被李逍遙困在三步之外不得寸進，李逍遙手中樹枝，遙指他全身要穴，方臘眇了一目，交手時一個不慎，左肩上被樹枝小尖刺了個血洞，所幸他有霍山傳下的「乾坤大挪移」神功護體，及時運功，挪開了肩上穴道。但此時他也滿身鮮血，狼狽不堪了。
慕容復指力連發，他對李逍遙甚是忌憚，是以每一指都全力而發，十餘指過去，只覺內力不暢，似有難以為繼之感，連忙縱身而上，將右掌搭在方臘背後，說道：「用劈空掌！」隨即使出家傳的「斗轉星移」，將自身的內力，盡數轉至方臘體內。
方臘背心一熱，頓覺大股熱氣，自後背靈台穴一擁而入，他連忙催動「乾坤大挪移」神功，將二人內力合二為一，雙掌以劈空掌法，向前劈出三道掌力。
這三道掌力，在「乾坤大挪移」神功的催動之下，每一掌都用出了十二分的勁力，實在是合兩人畢生功力之所聚，李逍遙只覺得勁風撲面而來，臉上颳得生痛，他用樹枝劃了半個圈子，用出「破氣式」絕招，將其中兩道掌力破去。
此時第三道掌力已及至面前，李逍遙手中樹枝不及迴轉，不得已，他伸出左掌，一掌拍出。眾人只聽「砰」的一聲，李逍遙後退兩步，方臘與慕容復見了大喜，慕容復雙腿蹬地，用「斗轉星移」將這一蹬之力轉到二人身上，二人借著這股力道，一齊向前躍出，方臘將體內內力盡數凝聚於掌上，一掌拍向李逍遙。
李逍遙一抖手腕，樹枝后發先至，刺在方臘掌心上，三人合計兩股內力聚在一處，那樹枝再也支持不住，寸寸斷裂開來，方臘見狀大喜。正要變招，卻見李逍遙鬆手棄了樹枝，右手食中二指駢立，夾住了一片自樹枝上脫落的樹葉，向前一遞。與方臘錯身而過。
方臘只覺喉頭一涼，一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只聽到自己口中「嗬嗬」之聲響起。他面露驚恐之色，一把捂住自己咽喉，但咽喉處一道血線越來越大，鮮血源源不斷噴射而出。方臘看著李逍遙，面露哀求之色，伸出手來。李逍遙看也不去看他，淡然道：「青溪洞中，數百無辜女子托我向你問個好。」
方臘只覺渾身冰涼，兩眼一黑，伏地不動了。
此時李培風與獨孤求敗、童貫已走上前來，將慕容復團團圍住，李逍遙對著慕容復說道：「慕容老公子，你還打么？」
慕容復看著地上方臘屍首，又瞧了瞧獨孤求敗懷中的玄鐵劍，呆立當場，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他頹然坐倒在地，雙眼迷茫，這十八年來，他四處奔波，臉上雖有風霜之色，但一頭黑髮，總是佔了大多數。此時卻在片刻之間，他卻滿頭皆白，面容似乎蒼老了十歲。
李培風見了，「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慕容復被李培風聲音一驚，猛的抬頭，茫然看著眾人，他坐直身體，冷聲說道：「眾卿家所為何事？且一一奏來。」
獨孤求敗持劍在手，說道：「慕容復，你莫裝瘋賣傻，今日我便要殺了你，為我父母報仇。」
慕容復大怒道：「朕乃天子，誰敢殺我？」他大聲呼喊「護駕」，眾人見他這般，皆面面相覷，李逍遙扣住他脈門，細細查探，只覺慕容復心脈內息，亂成一團，他嘆了口氣，說道：「他真的瘋了。」
慕容復怒吼道：「大膽！你這庸醫，竟敢詛咒朕，殿前武士何在？將他拖下去斬了！」李逍遙見他滿頭白髮，面容憔悴，吐沫橫飛，胡亂罵人的樣子，心中說不出的煩悶。一轉身，對李培風說道：「我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善後罷。」
李培風還想說話，卻見李逍遙足尖點地，身形飄忽，早已去的遠了。那慕容復還在不依不饒，胡說八道。李培風大喊：「爹爹，你還沒說該怎麼辦啊？」
李逍遙聲音遠遠傳來：「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兒子了，要自己學會給你爹擦屁股！」
李培風還要再喊，卻聽到李逍遙一路喊著：「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倉惶而逃。
獨孤求敗拉住李培風，對童貫說道：「之後該如何處置，還請童叔叔示下。」童貫道：「小求敗，你不殺他報仇了？」獨孤求敗呵呵一笑，對著李培風做了個鬼臉，猛地在李培風肩上一拍，借力一躍，竟也跑了。
李培風被獨孤求敗一掌拍在肩上，只覺一股內力沿著經脈一直向下，自己腿上跳環穴一麻，雙腿一步也邁不開了。他哭喪著臉，看著童貫道：「童叔叔，他們……」
童貫怒道：「咱家就沒見過這般不靠譜的爹和師兄！」李培風說道：「這種大事，我怎麼會善後嘛？」童貫見他說話帶著哭腔，連忙哄道：「小培風莫急，叔叔自有妙計。」
他看著因端坐在地為包不同治傷，而不能動彈的黃裳，眼睛一轉，笑眯眯的說道：「福建知府黃裳，沿途反閩途中，偶遇江南明教密謀造反事宜，黃知府忠君任事，孤身闖入反賊老巢，一邊大呼『精忠報國』『陛下萬歲』，一邊奮勇殺敵，浴血不退。后得武林義士相助，最終擊殺賊首方臘以下多人，重創江南明教，消弭大禍於無形。」
他看著目瞪口呆的黃裳，笑著一抱拳，說道：「黃府君立下這等蓋世奇功，官家只怕不日便有封賞下來，不過在此之前，這江南東路的各項事宜，還請黃府君暫為代理，務必使江南東路人心穩定，不給有心人可乘之機。」
他對著李培風使了個眼色，李培風運起內力，沖開腿上被封住的穴道，對著黃裳抱拳道：「黃老伯立此大功，將來必能加官進爵，可喜可賀。」
話未說完，運足內力，隨著童貫逃之夭夭，其身形之迅捷，竟不弱於童貫。這「凌波微步」此刻果然神妙無比，天下無雙。
餘下黃裳與四大家將，看著滿地屍體和瘋了的慕容復，面面相覷。過了半晌，鄧百川猶豫的一抱拳，說道：「呃……黃先生，恭喜……？」
（全書完）
（注1）《宋史·徽宗紀》：淮南盜宋江等犯淮陽軍，譴將討捕。又犯京東、江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張叔夜招降之。
《宋史·張叔夜傳》：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聲言將至，叔夜使間者頕所向。賊徑趨海瀕，劫巨舟十餘，載鹵獲。於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踞海誘之戰。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鬥志。伏兵乘之，禽其副賊，江乃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