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倩茹
晨起天氣微涼，白無杳起來有些冷，特意取了一件鬆軟的披風來搭上。系好了帶子，她坐在鏡子前梳妝，從鏡子望見唐墨端了一碗剛剛燉好的羹湯進來，不禁笑了：「秦嬤嬤和櫻桃去哪裡了？怎麼讓你端湯進來？」
唐墨小心翼翼地把湯放在桌前：「大小姐忘記了么，昨兒你許櫻桃去見見李冉，今兒一大早，秦嬤嬤就和櫻桃一起出去了。」
白無杳隨意挽了一個普通的髮髻，又別了一支和田玉的簪子上去，簡單的裝扮卻顯得她越發清麗無雙。
屋子裡除了她們兩也沒別的人，白無杳索性說了實話：「這李冉委實是個厲害人物！他才來京城不足三月，天機公子和青梵相繼通知我說此子心思不單純，要我小心提防著。不過他好歹是為了櫻桃而來，總不好讓櫻桃連面都不見上一次吧？我不耐煩這樣的人入府，讓秦嬤嬤陪著去外頭看一遭也好。」
唐墨明白了：「我上回瞧著李冉也不像是個老實人！對了，世子怎麼想起查李冉了？」
白無杳站起身來：「是我讓青梵查的，之前我生辰，天機公子送了我一份禮物。裡面是一張字條，寫了李冉為定國侯府而來。」她刻意把寶藏兩字隱藏，不是信不過唐墨，而是此事實在不便再讓其他人知曉。「我覺得很是奇怪，後頭便告訴了青梵，請他幫忙查證此事。」
「原來如此！」唐墨想了想。「大小姐身邊可真是危機四伏，秦遠的事情還沒個結論呢，又來了個李冉。」
提起秦遠，白無杳唇畔勾起涼冷的一笑：「他的事情很快就要蓋棺定論了，我倒不覺得麻煩，只是李冉……中間到底隔著個櫻桃，要是她被李冉蒙蔽，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回憶起前世，櫻桃就是因為李冉才會背叛自己，如今她做事得體，又是自己身旁的一大助力，要是再為了李冉與自己離心，恐怕……
「大小姐應該信任櫻桃。」唐墨瞧她眉目之間寡淡得很，恐是起了疑心，不禁開口勸道，「雖然我在侯府里呆的時間並不長，但櫻桃和秦嬤嬤對大小姐的真心，我看在眼裡也是羨慕的很。」
「羨慕？」
唐墨嘆息道：「世上能有那麼一兩個人、始終如一的對你好，怎不讓人羨慕呢？櫻桃和秦嬤嬤對大小姐就是不變初心的好，如何能讓人不眼紅呢？」
白無杳點點頭：「我知道她們的心，只是……櫻桃和李冉有著婚約，我擔心她被李冉蒙蔽。原本李冉要是個好的，我自會做主讓櫻桃同他在一起，眼下多方情報，說的都是對李冉不好的話，哎……」
「大小姐就放心吧。」唐墨微笑道，「說句大小姐可能不愛聽的話，秦遠不也是同大小姐有婚約么？大小姐可曾被他騙了？櫻桃是個聰明人，自然曉得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人是值得託付的！況且……要是櫻桃真的對李冉有心思，也不會到今日才去見他了！她必然是把我上回同她講的話都聽進去了，對李冉也是有防範的。櫻桃在府里多年，見慣了那些稀奇的手段，眼下也不至於像個小姑娘一樣，遇到個青梅竹馬就亂了心神。」
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唐墨撲哧一笑：「我跟大小姐說個秘密，林九那廝早就看上了櫻桃，如今櫻桃的未婚夫來了，他急的跟什麼似得！要是李冉有什麼不好，林九不會坐視不管的，大小姐放心就是。」
白無杳也笑了，明亮的眼微微眯起，像只舒適的小狐狸：「什麼時候的事情？我竟不知道？」
唐墨道：「也是上回大小姐生辰的時候，他藏不住心事，被我一套話就直接說出來了。」
「林九？」白無杳想起他憨厚的樣子，止不住點頭，「他倒是挺好的。」
「哈哈哈，他人是挺好的，但是也挺笨的！」唐墨忍不住的笑，「他的想法好套的很，偏偏對櫻桃瞞得死死的，就這德行還追女孩子呢，趁早打一輩子光棍得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若他真有心，櫻桃遲早會知道的。男人啊，光憑花言巧語可是不行，他要是能做些實事出來，我瞧著倒挺好。」白無杳真心一笑，「先前我還擔心呢，李冉如真是個壞的，恐怕未來會讓櫻桃傷心，要是有林九……我倒是能放心兩分。」
「大小姐權且不用考慮這些事情了！我把櫻桃當自家姐妹看的，李冉真敢讓櫻桃難過，我絕對一拳把他揍回李家村去。」
兩人說笑間，外頭有侍女來敲門：「大小姐，林家大小姐遞了帖子來，說要求見大小姐！」
林家？林倩茹？她怎麼來了？
白無杳：「進來。」
侍女進門，把帖子遞了前來：「丁管家派人送來的帖子，說林小姐一早就來了，因為沒有提前約好，丁管家不知道這事，不好貿然讓林小姐過來，先請了林小姐在前院坐著！要不要見，還看大小姐的意思！」
白無杳接過拜帖，上面字跡清秀讓人一看就覺得舒服。
唐墨道：「上次世子宴會時，大小姐幫過她解圍，後頭也就大小姐生辰見過一面，其他時候再沒有了來往，怎麼現在想起過來了？」
白無杳把拜帖納在手裡，吩咐侍女道：「秦嬤嬤和櫻桃暫都不在，你親自去前院請林小姐過來，再讓侍女們奉上好的茶水點心，我換套衣服就來。」
「是！」
侍女出去后，白無杳才轉向唐墨：「我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林倩茹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上回我生辰還特意前來，總不好把人家晾在外面。我閉門謝客多時，她又一向清淡不好事，若非有急不可待的事情，眼下也不會特意登門了。你先去看著些，我簡單梳洗一下就就來。」
唐墨點點頭：「好！」
秋日晨起的陽光甚好，暖暖的光灑在院子里的樹榦子上，窸窸窣窣地投下了一大片陰影，看著人舒服極了。瀟湘閣里種了不少梅花，雖不及梅園的多也不及無閑雅居的名貴，但熙熙攘攘一大片很是討喜。
如今梅花都打了苞，一個個地蜷縮在蒼勁的枝幹上，想來再過幾日便會開了！白無杳如今越發喜歡這些生機勃勃的東西，對這片梅花林自然愛不釋手，還特意讓人移了兩株到會客廳前，沒想到這裡向陽，一移過來花朵竟然直接開了！
她穿過院子，走到廳前，便聞到那股幽香，心裡頓時舒適了兩分。再瞧見林倩茹頗有些單薄的身影靠在梅樹前，更是起了兩分憐惜之意。白無杳上前道：「倩茹。」
林倩茹笑著回過頭：「無杳院中的梅花，怎麼這麼早就開了？」
白無杳從樹上摘了一朵開的鮮艷的梅花，就勢埋進林倩茹的鬢髮里：「許是知道倩茹今天要來，特意開了。」
「無杳又逗我！」
「我逗你做什麼？這樹才移過來，我還擔心它不能活呢，誰知道今兒就開了，必然是開給你看的。」
林倩茹拿起帕子捂在唇前，笑的很是典雅。她的母親乃是方大學士的獨女，林倩茹從小就被規範似的養大，一舉一動都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更別提她長得又很溫婉好看！白無杳在心裡嘆了口氣，越發想不明白，有這麼好的女兒，怎麼林大人偏偏就寵愛那個被嬌縱的無法無天的林彎彎呢？
有了兩分同病相憐的意思，白無杳主動牽過她的手：「外面涼，進去說話吧。」
廳內早上了炭火，茶點都是剛做好的，還泛著熱氣！兩人落了座，喝了些暖胃的茶水。待身子漸漸暖和過來，白無杳才道：「倩茹怎麼今日想起過來了？」
林倩茹道：「其實前些日子就該來的！上個月倩茹聽說無杳在山上遇刺受了些傷，一直想來看看你，不過那會兒無杳又在靜養，我遞了好幾回帖子都不得見。後來從藺姑娘那裡知道你前兩日同她相伴去了梅園，想來身子不錯，這才冒昧上來打擾了。」
白無杳點點頭，他們一行人在無閑雅居的事情，除卻當事人，也就皇上皇后曉得了真相，對外一概口風皆是遇刺受驚，各保顏面！林倩茹和玉玲瓏知道后，很是遞過幾封帖子，不過那會兒她連番波折，實在沒有心思見人，索性全讓秦嬤嬤推了。她解釋道：「那段時間我受驚匪淺，長夜裡總做噩夢，休息不好也不願意見人，玲瓏和倩茹的帖子我都有見過，無奈身子不濟見不得客，倒是讓你們費心了。」
「這是說哪裡的話，你身體好比什麼都重要，我只怕過來擾了你的休息呢。」
白無杳笑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知道她心思不在這裡，岔了話題道，「倩茹的祖母怎麼樣了？」
林倩茹臉色微微一黯：「本來經紀先生醫治，已經好了很多。誰知二妹在宴席上得罪了唐世子，被罰了禁足還不知錯，成日里在府里鬧，祖母曉得了這件事情，又氣病了……」
白無杳聽罷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真要說的話，林彎彎的事情可同自己息息相關！當時若非她一口要咬自己下水，也不會被青梵刻意針對。白無杳可不是什麼聖人，自然不會對要害自己的人手下留情。不過林彎彎一倒霉，反牽連了林府，這讓她心裡有些不好受。
「林老夫人不要緊吧？」
「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鬱結於心，讓倩茹看著難受。」林倩茹說道主題，「所以，今日倩茹冒昧前來，是想請紀先生過府一診，為祖母開些方子，也好讓她老人家少受些罪。」
白無杳犯了難：「倩茹甚少向我開口，本該答應你的，不過紀先生今早剛剛離開，怕是沒辦法去林府了。」
林倩茹臉色一變：「離開？紀先生去哪裡了？」
白無杳看她眸中頓起苦痛色彩，心下越發確認了，倩茹恐早就對紀先生有了好感吧……
「當初澄兒落水，我請紀先生入府為澄兒醫治，後來紀先生又教了笙兒很長一段時間醫術。但是眼下澄兒和明德去了書院，笙兒又上了山，紀先生到底是個年輕男子，留在府里多有不便，我便讓紀先生去了林州。」
「林州……」林倩茹的眸子越發黯淡，「原來，原來已經走了……倩茹還想當面謝過紀先生，誰知竟是不能了。」聲音很小，喃喃的語氣不自覺帶著兩分哀苦，讓人聽著不忍。
白無杳安撫道：「林州多名醫，紀先生醉心醫術，去那邊也能多加學習，對自身也是有益處的。」
「我知道，我知道……」林倩茹連說了兩個我知道，嘴裡卻品出了兩分苦澀之極的味道。
她原本想著，能再見見那個溫潤寬厚的男子，能同他當面說聲謝謝，甚至什麼都不說，只再看一眼也好。沒想到人去樓空，紀先生去了林州，她卻呆在林府……就算僅差了一個字，焉知不是天差地別呢？
林倩茹捏緊了帕子，臉色慘淡的厲害：「紀先生能去林州，實在是如魚得水，我該為紀先生開心才是……」
白無杳不忍道：「倩茹……紀先生在那邊會過的很好的。」
林倩茹抬頭，眸子里有兩分淚光，泫然卻又遲遲不肯落下。她有些頹廢道：「無杳知道我的心事？」
白無杳嘆了口氣：「本來只是猜測，你這麼問，我大約就確定了。」
林倩茹同樣嘆了口氣：「我不該動心的，像我這樣的身份，未來親事定由不得我做主，對紀先生……不過是我的一片痴心妄想而已。」
白無杳剛想安慰兩句，林倩茹幽幽道：「無杳，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說句會讓你不開心的話，以前我同你是一樣的，咱們倆個的父親皆是寵愛庶女，我與你存了兩分同病相憐的感慨。但是如今，你有本事能讓定國侯回心轉意，我卻沒有辦法讓父親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