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講故事的人
時間在指縫中溜走，凜冬在不知不覺間也過去了大半，天氣也變得更加寒冷，雖然比不上之前的驚心動魄，但邊荒鎮的領民們似乎更樂於現在的平凡生活。
連續數日的大雪冰封了整個要塞，各處的房屋都被披上了一層白紗，落光了葉子的大樹上，掛滿了沉甸甸的積雪，一片片雪花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態。
上個月魔獸襲城帶來的影響似乎正在逐漸消退，極夜在邊荒鎮領民心中的看法也慢慢的在改變著，除了那幾個成為了人們口中常常談起的魔法師教師，一切彷彿都被大雪掩埋。
又是一個極晝，扎克正站在自家門前抖擻著放學路上沾染的雪花，黑色的短髮上也掛滿了亮晶晶的白條。
緩緩打開的房門吱呀作響，從門縫探出一個同樣擁有依稀黑髮的小女孩的腦袋，在看清楚來人是自己的哥哥時，小女孩約莫八歲左右，消瘦的臉上露出純真的笑意，月牙般的雙眼欣喜的閃動著。
「哥，你回來啦。」
「嗯，莉亞，快讓我進去，」扎克不斷的將凍得發紅的手掌放在嘴邊哈氣，呼出的熱氣瞬間被凝結成白霧：「冷死了。」 ……
石屋內的裝飾異常簡陋，似乎平常人家用於度日的居家環境也大都如此，屋中央擺放著一張石桌，旁邊是有大有小的幾張凳子，分成兩室的房間被布簾簡單隔開，小型的壁爐堆放著正在燃燒的柴火，為小屋增添了一抹溫度。
「哥，今天上課的時候有遇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扎克剛進到房間，還未將濕透的面衣脫下，就被好奇的妹妹扯住了胳膊不斷搖晃著。
「除了每天的課程，還能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扎克並未氣惱，而是笑吟吟的將莉亞抱起來放在凳子上：「那是學習知識的地方，可不是用來玩耍的。」
「誰說沒有了，」似乎是不滿哥哥的回答，莉亞鼓著雙頰將手環抱在胸前：「你明明就給我說過很多有趣的事，像那幾個漂亮的魔法師姐姐。」
「那可不是姐姐，」扎克輕輕颳了一下莉亞的鼻樑：「那是我們的老師，也是救過整個邊荒鎮的英雄。」
「不公平，」女孩氣呼呼的轉過臉去：「父親母親可以跑到酒館去聽那個什麼評書人說她們的故事，你每天在學校也能看見她們，就莉亞看不見也聽不到。」
「其實我也給你說過其他的事情啊，為什麼偏偏對魔法師這麼感興趣呢？」
扎克疑惑的撓著腦袋。
「要你管，」女孩沖他做了個鬼臉，隨即狡黠的跑到一邊去：「等父親母親他們回來，我就求他們讓我也去上學，到時候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知道她們的故事啦。」
除了苦笑，現在的扎克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自己這個從小就古靈精怪的妹妹了。 ……
還是那間熟悉的酒館，亞倫正滿臉酒意的斜躺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不斷朝著老闆娘豐腴的屁股撇去，身前是還剩下小半酒杯已經兩盤簡單的下酒菜。
「各位，話說那日魔獸襲城，它們趁著極夜包圍了領主大人一行，正當形式萬分危急之時，黑暗中忽然亮起了白晝般的火焰……」
隨著一聲木板被排在桌上的聲音響起，酒館內頓時響起了一陣陣大聲交好的回應。
亞倫不舍的將正逐漸變得沉重的雙眼挪了過去，只見酒館大廳中央，那個曾經擺滿酒桶的吧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方形的桌子。
然後還有一群人或坐在獨凳上，或站著，自覺地圍成了一個圓圈，有人手中還舉著麥酒，滿臉期待的看著那個坐在方桌邊的中年男人，似乎正在期待對方說完剩下的故事。
亞倫撇了撇嘴，雖然這個故事他已經聽了無數次，早在城堡殿下拉著那個毛遂自薦官員排練的時候，自己就已經了解了全部劇情。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看似荒唐的一幕對於魔法師完成在普通人心中的形象更替無疑是非常有效的，還有這種新奇的.……『戲劇』？模式。
每天都會吸引大量的領民來酒館消費，這也讓這裡的老闆娘喜笑顏開，連看向她在殿下那裡推薦人的目光都發生了變化。
沖著老闆娘殷勤的目光，亞倫邪笑道，本來英俊剛毅的面容頓時違和。
雖然之前有猜測過殿下會如何處理魔法師與普通領民之間存在已經的信仰矛盾，但殿下這突如其來的出招，還是讓亞倫佩服不已。
這每天一輪的評書似乎在這一個月以來已經成為了部分領民們辛苦勞作后的唯一消遣，故事中魔法師的事迹被各種美化，從一個魔鬼的使徒完全銳變成了天神的代言人，連那個魔法師大姐大艾琳娜在入住邊荒鎮之前的故事都被伊凡編撰出來大加誇讚，也不知道她本人的經歷到底是不是這樣。
「看來殿下也有成為一個教派首腦的潛質啊，」亞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小聲的自言自語道：「光是這套洗腦的功夫就可以媲美光明教會了。」
「閣下，話可不能亂講。」
身後忽然響起榮恩有些沉悶的說話聲，似乎有些不滿，隨後他繞開亞倫，徑直的坐在了桌子的對面。
「喲，鬱金香小子，執勤結束了？」亞倫劍眉輕挑。
「中途休息一下，讓血刃帶著巡邏隊維持治安去了。」
榮恩向著正朝這邊看過來的老闆娘招手，對方也是心領神會的走進廚房，為榮恩準備著今日份的麥酒與小菜。
「你還別說，」亞倫不斷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金黃色的液體捲起波瀾：「自打你們這個軍部建立以來，這裡的.……治安，是這麼說的吧。」
他不確定的看向榮恩，在得到對方的點頭確認後繼續說道：「的確是好上了不少，街邊連一個落魄的流浪漢都看不到了。」
講故事的那人還在繼續，也不知道是說到哪裡，酒館中忽然又爆發了一陣熱烈的喝彩，不少人舉著杯子大聲嚷嚷著。
「以後誰在跟我說魔法師是惡魔，老子就跟他翻臉，媽的你見過救了全鎮領民性命的惡魔嗎？」
「關鍵是那幾個魔法師長的也非常好看.……要是能娶到其中一個.……嘿嘿嘿.……」
「媽的你找死呢？居然敢對我的女神有這種想法……」
看了眼喧嘩的酒館中央，榮恩將手中的長劍放在桌邊，在牆上燭火的映射下反射出陣陣白光：「那是當然，殿下的決策都是正確的。」
「這馬屁拍得，」亞倫饒有興趣的看著場上正因為一個對女神胡思亂想所產生的騷亂，隨後將話鋒一轉：「想不到我這輩子還能看到把魔法師視為女神的人。」
「殿下說過，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得了吧，」亞倫嗤笑：「一邊是不斷得洗腦，一邊是你們這些惡棍不斷的在街上巡邏，每次聽到不利於她們的傳言就要及時在源頭遏止，這樣一來，就算她們的形象再差，都會被殿下美化成他想看到的樣子。」
「我們可不做這些，殿下也說過，每個人都有言論自由的權利。」
榮恩皺著眉頭，一臉正經的說著。
「別一口一個殿下啦，」亞倫無力扶額，這個騎士自從當上軍部主官以來，一直都是這副強調，正經得讓人受不了：「你口中的殿下已經許久都沒有露面了，都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麼。」
「額……」榮恩面露思索：「聽說從暗月要塞了個鑄造大師，殿下這段時間都躲在後院跟那人搞什麼.……金屬的研究工作？」
「又是些奇怪的東西，」亞倫飲下了最後一口麥酒，順便打了個飽嗝：「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這種奇怪的東西能讓整個領地，甚至是整個王國的人都能安穩的生活，閑暇之餘還能到酒館聽聽故事，似乎也還不錯。」
「是吧，」順著亞倫的視線看向那些在喧鬧后又開始安靜的聽著故事的人群，榮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裡發生的變化，有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