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歸來的騎士
被黑墨渲染的天空下伸手不見五指，從下往上看，邊荒鎮的北面城牆上不時會有拿著火把的人員經過。
兩道鬼魅般的人影就這樣出現在了城牆腳下，沒有任何值夜民兵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其中一人拍了拍水泥覆蓋著的牆壁。
「這位殿下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居然能弄出這種可以抵抗狼群的材料出來，蘭斯你覺得呢？」
此時他們的上方有巡邏人員經過，火光滲透到了地面，兩人的面容也緩緩暴露了出來，正是不見蹤影多日的灰燼騎士二人組，只不過比起在冰原森林前的瀟洒，二人此刻卻是多了一絲狼狽。
金色的鎧甲上偶爾會有破開的裂縫，發黑的血跡到處沾染著，二人的頭髮也一捆一捆的凝固在了一起，像極了經過一場惡戰後的士兵。
蘭斯的臉色略有些蒼白，等頭上的巡邏兵經過之後，他鬆了口氣，一臉正經的回答：「現在可不是關心這些的時候，我們得想辦法早點回到暗月要塞，將森林發生的一切稟告主教。」
「別呀，老夥計，」亞倫伸出一隻手臂勾在了蘭斯的脖子上，將臉湊近小聲的說著：「咱們的任務不是還沒有完成嗎？況且你的傷勢.……」
說罷他在蘭斯的右邊肩膀處輕點了幾下，後者微微皺眉。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蘭斯呼出一口長氣，從亞倫的勾搭下掙脫開來，但此舉好像牽引到了右邊的傷口，疼的蘭斯咬緊了牙齒：「之前馬克一行被殺死的消息封鎖，很可能就是這位王子殿下的傑作，你居然還想跟他合作？」
被點破心思的亞倫沒有一絲不滿，反而笑吟吟的說道：「你不是也一直都很想知道他到底跟那群女人有沒有關聯么？」
「這不一樣，」蘭斯搖搖頭：「我們的任務是調查，而不是合作，特別是跟王室。」
「別太死板了蘭斯，」亞倫罕見的正色起來，拍了拍蘭斯的肩膀，鎧甲碰撞，發出輕微的鏗鏘：「你也知道現在那森林裡面是什麼狀況，如果不提醒王子殿下早做準備，恐怕到時候會死很多人。」
「那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遭殃的又不是暗月要塞……我.……」
蘭斯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愣住了，顯然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而亞倫在黑暗下的臉色顯然也是陰沉了下來：「你不是一向自詡為古神麾下的騎士嗎？你的信仰就是放棄無關的百姓？」
聽到亞倫質疑般的詢問，蘭斯沉默了下來，多年來他一直尊崇著光明教會的意志，將神傳到人間的話當做人生信條，只不過自己的初衷是在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呢？
當時加入教會騎士團為的是成為古神之劍，掃平大陸上人類的威脅，那剛才的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的說出這種話。
蘭斯不斷的反思著，質疑著，神色間也是出現了許多掙扎。
亞倫則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場面上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上方偶爾傳來的腳步聲沙沙作響。
沒過多久，蘭斯有些沙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先在這裡等我養好傷再說吧，也不知道你在這裡的房屋塌陷了沒。」
「去看看咯。」 ……
要塞內，以前那個看上去有些寒酸的私人課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即將完成施工的邊荒學校。
有好奇的領民湊在正在完成焊接的鐵門前朝裡面張望，相互之間還不斷的討論著。
「你們看，他們鋪在地面上的那種東西就是北邊城牆的那些工坊生產的，上次聽彼得那老傢伙炫耀，說這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煉金髮明。」
中年男人將手中的花生丟進嘴裡，還順手抹了抹沾有碎屑的鬍鬚，臉上沒有一絲對於極夜的畏懼，大量的火把也將四周渲染得猶如白晝。
聽聞這話，在他旁邊一個少年裹了裹有些單薄的灰色麻布外套，趴在已經完工的鐵柵欄上朝裡面看著，眼裡滿是嚮往：「這裡就跟城堡一樣，好想進去讀書啊。」
「馬爾科，你可以去求求你的酒鬼父親，看他願不願意花掉幾個月的酒錢送你進去。」男子往斜下看了他一眼，兩眼間有些不屑。
馬爾科臉上的嚮往一閃而過，取代的是濃厚的絕望，嘴角邊也泛起了苦笑：「萊福叔，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旁邊的幾人也向男孩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似乎他的父親在這整條街上的風評都很糟糕。
「咦，領主大人可是說不收學費的呀。」
馬爾科聞言有些詫異的回過頭去，原來是幾個跟他同齡的少年，手上抱著一些散開的紙張，身上都穿著藍白相間的同款服裝，看上去有些怪異，似乎跟那些出現在學校裡面的孩子穿著一樣。
「你們這幾個小孩懂什麼，就算他不收學費，也可能用其他的名義向你們的父母收取費用，不然修建這個學校的錢是哪來的。」
萊福搖搖頭，濃密的鬍鬚也隨之擺動，覺得領主的那些話騙騙眼前的小孩就算了，為什麼連他們的父母都看不破這層謊言呢？
你見過有自己掏錢來為他們這種賤民做事的貴族么？
「你可不要亂說，」從那幾個學生裡面站出來了一個小男孩，正是之前卡特上門去請的那個扎克，男孩此時漲紅了臉，象徵著青春的雀斑更加的顯眼了：「領主大人不但沒有收取學費，還給我們每個人都發放了校服，這衣服穿著可暖和了。」
說完還扯了扯身上藍白相間的外套。
馬爾科臉上的興奮愈發的濃烈，雙手也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他貪婪的看著扎克身上怪異的校服，似乎現在就像進去報名，然後成為他們的一員。
萊福看著他的樣子，嘆了口氣，似乎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了吧，但願後面領主開始割韭菜的時候，他那酒鬼父親不會發飆吧，這孩子已經夠可憐了。
「你是想跟我們一樣成為學生嗎？」
扎克讀懂了馬爾科的嚮往，拉起他的手，滿是善意的問道。
被拉起的手臂皮膚有一瞬間暴露在了單薄的外套之下，上面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迹也是被注意到這裡的人看在眼裡，隨後知道內情的人其其的搖了搖頭。
馬爾科咬緊了牙關，小臉漲的通紅，低著頭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麼，褐色的瞳孔不斷的閃爍著。
但片刻之後他重重了點了點頭，還有些心虛的反問：「我……可以嗎？」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那幾個穿著校服的孩子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興奮，微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齊齊的出現在了他們嘴角。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帶你去報名，等會你可要說是我把你叫來的喲。」扎克將馬爾科的手拉的更緊了，拖著他就開始往學校裡面走去。
「不行，他是我們一起發現的……」
「別忘了我也有份。」
身邊的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的喧嘩著，邁著小跑跟上了二人的步伐，話語間似乎對扎克的行為有些不滿。
馬爾科有些疑惑的看了他們一眼，再轉頭看去，鐵柵欄外面的萊福叔正在不斷的搖頭。
「你們.……在說什麼啊？」
猶豫了許久之後，馬爾科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沒什麼啦……薇兒姐說過，誰能招收到一個學生，就可以得到一個金幣的獎勵呢，這份功勞可不能讓扎克給獨吞了。」
走在前面的一個女孩轉過頭沖他眨了眨眼，俏皮的神色讓馬爾科的心臟不爭氣的急速跳動了幾下。
不敢對視那雙星辰般的雙眼，馬爾科紅著臉低下了頭，任由扎克拉著他往裡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