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破釜酒吧
過了幾天,哈利才習慣了這種從未體驗過的奇特的自由。以前,他從來不能想什麼時候起床就什麼時候起床,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現在,他甚至可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要是在對角巷內,而這條長長的卵石街道上布滿了世界上最誘人的巫師商店。哈利一點兒也不想違反他對福吉的承諾,重新回到麻瓜世界里去。
哈利每天早晨在破釜酒吧吃早飯,他喜歡打量其他的顧客:從鄉下來的怪模怪樣的小個子女巫,大清早出來買東西;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男巫,為《今日變形術》上的最新文章展開辯論;不修邊幅的巫師;吵吵鬧鬧的小矮人……一次,還有一個活像老巫婆的人,裹在一件厚厚的帶巴拉克拉瓦盔式帽的羊毛大衣里,要了一盤生肝。
吃過早飯,哈利便走進後院,掏出魔杖,敲敲垃圾箱上邊從左邊數的第三塊磚,然後退後一步,看著對角巷的大門在牆上洞開。
在那些漫長的陽光燦爛的白天,哈利就在那些商店裡逛進逛出,在咖啡屋外色彩鮮艷的太陽傘下吃飯。和他一起用餐的顧客互相拿出購買的東西給對方看(「老夥計,這是一台望月鏡——再也用不著擺弄月亮圖表了,是不是?」)或者談論小天狼星布萊克的案子(「從我個人來說,他沒有回到阿茲卡班以前,我是不會讓我的孩子單獨出門的」)。哈利再也不用躲在毯子底下,打著手電筒做家庭作業了。現在他可以坐在福洛林·福斯科冰淇淋店外面明亮的陽光里,完成他的那些論文,福洛林·福斯科有時還會幫他的忙,他不僅知道許多中世紀焚燒女巫的事,還每過半小時就給哈利一份免費的冰淇淋。
哈利從古靈閣的地下金庫里取出金加隆、銀西可和銅納特,把錢袋重新裝滿之後,就需要用很大的毅力剋制自己,不要把錢一下子花光。他必須不斷提醒自己他還要在霍格沃茨上五年學,提醒自己向德思禮夫婦要錢買魔法書會是什麼滋味。他忍住了沒買那套漂亮的純金高布石(一種很像彈子遊戲的巫師玩具,那些石子會朝輸了分數的人臉上噴射一種難聞的液體)。一個大玻璃球里精美的星系活動模型也讓他非常動心,如果買下來,就用不著再去上天文課了。但是對他意志的最嚴峻考驗,出現在哈利來到破釜酒吧一星期後,在他最喜歡的商店——魁地奇精品店裡。
哈利想知道店裡圍了那麼多人在看什麼,便側身鑽了進去,擠過那些興奮的男男女女的巫師,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剛搭起來的檯子,上面放著一把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氣派的掃帚。
「剛出來的……樣品……」一位方下巴的男巫告訴他的同伴。
「這是世界上飛得最快的掃帚。是嗎,爸爸?」一個比哈利年幼的男孩搖晃著父親的胳膊,尖聲問道。
「愛爾蘭國際俱樂部剛下了訂單,要買七把這樣的精品!」店主告訴大家,「它們可是本屆世界盃的搶手貨啊!」
哈利前面一個大塊頭女巫挪開了,哈利終於看見了掃帚旁邊的標牌:
火弩箭
本款最新高速飛天掃帚採用流線型設計,優質白蠟木柄,鑽石打磨,註冊號碼手工鐫寫。掃帚尾部每根精心挑選的白樺樹枝都磨成流線型,使掃帚具有無與倫比的平衡性和精妙的準確性。火弩箭能在十秒鐘內從靜止加速到每小時150英里,並能體現魔力般的制動功效。價格面議。
價格面議……哈利不願意去想火弩箭要賣多少錢。他一生中從沒有這樣渴望過得到某件東西——但是,他用他的那把光輪2000沒有輸過一場比賽。既然已經有了一把很好的掃帚,有什麼必要把他的古靈閣地下金庫搬空,來買這把火弩箭呢?哈利沒有去問價錢,但是從那以後,他幾乎每天都到店裡去,只為了看看火弩箭。
不過,有些東西是哈利必須買的。他到藥店去添置了魔葯課所需的配料,而且他校服的褲腿和袖子都短了幾寸,他便到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買了新的。最重要的是,他要購買新課本,其中包括兩門新課:保護神奇動物課和占卜課。
哈利朝書店的窗戶里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店裡平常都陳列著鋪路石板那麼厚的燙金魔法書,可現在玻璃後面放著的是一個很大的鐵籠子,裡面關著大約一百本《妖怪們的妖怪書》。這些書全都糾纏在一起,氣勢洶洶地互相廝打著,像在進行激烈的摔跤比賽,破碎的紙片到處飛舞。
哈利從口袋裡掏出書單,第一次好好看了看。《妖怪們的妖怪書》被列為保護神奇動物課的課本。哈利這才明白海格為什麼說它會派上用場。他覺得鬆了口氣;他一直擔心海格要他幫著對付某種嚇人的新寵物呢。
哈利走進了麗痕書店,經理三步兩步走上前來。
「霍格沃茨的?」他唐突地問,「來買新課本?」
「是啊,」哈利說,「我需要——」
「閃開。」經理不耐煩地說,把哈利搡到一邊。他戴上一副很厚的手套,操起一根布滿節疤的大拐棍,朝著《妖怪們的妖怪書》的籠門走去。
「等等,」哈利趕緊說道,「那種書我已經有了。」
「是嗎?」經理頓時顯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謝天謝地,今天上午我已經被咬了五次——」
一聲響亮的哧啦劃破了空氣,兩本《妖怪們的妖怪書》揪住第三本,把它扯成了兩半。
「住手!住手!」經理喊道,把拐棍捅進鐵籠,敲打著那些書,好使它們分開,「我再也不進這些貨了,再也不了!真是鬧得一團糟!那次我們買了兩百本《隱形術的隱形書》——花了一大筆錢,後來連個影子都沒找到……我還以為不會有比那更糟糕的呢……那麼,你還想要些別的什麼嗎?」
「是的,」哈利低頭看著書單說,「我需要卡桑德拉·瓦布拉斯基寫的《撥開迷霧看未來》。」
「啊,開始上占卜課了,是不是?」經理說著,脫掉手套,領著哈利走進商店後面,那裡有個角落專門放著占卜方面的書。一個小桌子上堆滿了《預言無法預言的:使自己免受驚嚇》《破碎的球:當厄運來臨時》之類的大部頭書。
「給,」經理爬上樓梯,取下一本黑封面的大厚書,「《撥開迷霧看未來》。很好的指南,教你學會所有最基本的占卜方法——看手相,水晶球,鳥類內臟……」
但是哈利沒有聽他說話。他的目光落在小桌上陳列的另一本書上:《死亡預兆:當你知道厄運即將到來時該怎麼辦》。
「噢,換了我可不會讀那本書。」書店的店員看看哈利盯著的書,輕描淡寫地說,「讀完以後,你不管在哪兒都能看到死亡預兆,這足以把人嚇死。」
可是哈利還是盯著那本書的封面;上面是一條有熊那麼大的黑狗,瞪著一雙發亮的眼睛。奇怪,它看上去是那麼眼熟……
店員把《撥開迷霧看未來》塞進了哈利手裡。
「還要些什麼嗎?」他問。
「唔,」哈利這才把目光從黑狗身上挪開,茫然地看了看他的書單,「呃——我還需要《中級變形術》和《標準咒語,三級》。」
十分鐘后,哈利胳膊底下夾著新課本從麗痕書店出來了。他心不在焉地往破釜酒吧走去,眼睛也不注意看路,一連撞了好幾個人。
他腳步沉重地爬上樓走進房間,把課本一股腦兒都扔在床上。房間里有人進來打掃過了,窗戶開著,陽光灑了進來。哈利可以聽見身後那條看不見的麻瓜街道上的車水馬龍聲,還有樓下對角巷裡那些看不見的人群的嘈雜聲。他突然瞥見了洗手池上方鏡子里的自己。
那不可能是死亡預兆,」他不服氣地對鏡子里的自己說,「我在木蘭花新月街看見那東西時,心裡太緊張了。那大概就是一條流浪狗……」
他下意識地舉起手,想把頭髮抹平。
「你這是白費工夫,親愛的。」鏡子用呼哧帶喘的聲音說。
日子一天天過去,現在哈利不管走到哪兒,都留意著尋找羅恩和赫敏的身影。很快就要開學了,霍格沃茨的大批學生都湧進了對角巷。在魁地奇精品店裡,哈利遇見了他在格蘭芬多的同學西莫·斐尼甘和迪安·托馬斯,他們也在那裡眼饞地盯著火弩箭。在麗痕書店外面,他還碰到了真正的納威·隆巴頓,一位特別愛忘事兒的團團臉男孩。哈利沒有停下來跟他閑聊。納威似乎忘記把他的書單放在什麼地方了,他那位模樣怪嚇人的奶奶正在訓他。哈利但願她老人家永遠不要發現他為了逃避魔法部的追捕,曾經冒充過納威。
暑假的最後一天,哈利從夢中醒來,心想,明天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終於可以見到羅恩和赫敏了。他起床穿好衣服,又最後去看了一眼火弩箭。他正在考慮去哪兒吃午飯,突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轉過身去。
「哈利!哈利!
嘿,他們倆都在那兒,坐在福洛林·福斯科冰淇淋店外面,羅恩臉上的雀斑是那麼顯眼,赫敏曬得很黑,兩人都在拚命朝他揮手。
「終於見到你了!」羅恩朝哈利笑著說,哈利坐了下來,「我們去了破釜酒吧,但他們說你走了,後來我們又去了麗痕書店、摩金夫人長袍店和——」
「我上個星期就把上學用的東西都買齊了。」哈利解釋道,「你們怎麼知道我住在破釜酒吧?
「我爸說的。」羅恩淡淡地說了一句。
韋斯萊先生在魔法部工作,自然已經聽說了瑪姬姑媽那件事的前因後果。
「哈利,你真的把你姑媽吹脹了?」赫敏語氣非常嚴肅地問。
「我不是故意的。」哈利說,羅恩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我只是——一時控制不住。」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兒,羅恩!」赫敏嚴厲地說,「說實在的,哈利居然沒給開除,真讓我感到吃驚。」
「我也納悶兒呢,」哈利承認道,「別說開除了,我還以為會被抓起來呢。」他看著羅恩,「你爸爸也不知道福吉為什麼放我一馬,是嗎?」
「也許就因為是你,是不是?」羅恩聳了聳肩,仍然輕聲笑著說,「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什麼的。我可不敢想象,如果我把一個姑媽給吹脹了,魔法部會怎麼收拾我。告訴你吧,他們首先要把我從地里刨出來,因為媽媽肯定已經把我弄死了。得,反正你今天晚上可以自己去問問我爸爸。我們今晚也住在破釜酒吧!這樣你明天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國王十字車站!赫敏也住在那兒!」
赫敏開心地點點頭。「爸爸媽媽今天早晨把我送到這裡的,還有我在霍格沃茨要用的所有東西。」
「太棒了!」哈利高興地說,「那麼,你們的新課本和用具都買齊了嗎?」
「看看這個,」羅恩說著,從袋子里抽出一個細細長長的盒子打了開來,「新嶄嶄的魔杖。柳木,十四英寸長,裡面是一根獨角獸的尾毛。課本我們也都買了,」他指了指他椅子底下的一個大袋子,「那些《妖怪們的妖怪書》是怎麼回事,啊?我們說要買兩本,店員差點兒哭了出來。」
「那些東西是什麼,赫敏?」哈利指著她旁邊那張椅子上的三個鼓鼓囊囊的袋子問道。
「噢,我選的新課比你們多,不是嗎?」赫敏說,「那些都是我的課本,天文占卜、保護神奇動物、占卜學、古代如尼文、麻瓜研究——」
「你學麻瓜研究幹什麼?」羅恩說,朝哈利翻了翻眼睛,「你本來就是麻瓜出身!你爸爸媽媽都是麻瓜!你對麻瓜的事兒已經全知道啦!」
「可是,從巫師的角度去研究他們肯定會很有趣的。」赫敏興緻勃勃地說。
「你這一年還打算吃飯和睡覺嗎,赫敏?」哈利問,羅恩在一旁壞笑。赫敏沒理他們。
「我還有十個金加隆,」她看了看她的錢包,說,「九月份是我的生日,爸爸媽媽給了我一些錢,讓我提前給自己買一份生日禮物。」
「買一本好書怎麼樣?」羅恩假裝好心地說。
「不,我不想買書,」赫敏不動聲色地說,「我特別想要一隻貓頭鷹。你看,哈利有海德薇,你有埃羅爾——」
「我沒有,」羅恩說,「埃羅爾是全家的貓頭鷹。我只有斑斑。」羅恩從口袋裡掏出他的寵物老鼠。「我想帶它去檢查一下,」說著,他把斑斑放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它在埃及好像有點水土不服。」
斑斑看上去比以前更瘦了,鬍鬚也明顯耷拉著。
那邊就有一家神奇動物商店。」哈利說,他已經把對角巷摸得很熟了,「你可以看看他們對斑斑有什麼辦法,赫敏也可以買到她的貓頭鷹。」
於是,他們付了冰淇淋的錢,穿過馬路朝神奇動物商店走去。
商店裡面地方很小,牆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籠子,空氣里有一股臭味,而且聲音嘈雜,因為關在籠子里的傢伙都在吱吱哇哇、嘰嘰喳喳地尖叫,或發出嘶嘶的聲音。櫃檯後面的女巫正在告訴一位巫師怎麼照料雙尾水螈,哈利、羅恩和赫敏便在一旁等著,一邊仔細端詳著那些籠子。
兩隻巨大的紫色蟾蜍坐在那裡狼吞虎咽地大吃死麗蠅,吃得口水滴答滴答直流。一隻大得嚇人的烏龜待在窗戶旁邊,背上的殼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有毒的橘色蝸牛在玻璃缸的壁上慢慢蠕動。一隻胖乎乎的白兔子啪的一聲變成了一頂綢緞高帽,又啪的一聲變了回來,就這樣不停地變來變去。此外還有各種顏色的貓,一籠子吵吵鬧鬧的渡鴉,一筐蛋奶糕顏色的滑稽的絨毛球正發出嗡嗡的響聲。櫃檯上有一隻大籠子,裡面那些油光水滑的黑老鼠正用光禿禿的長尾巴支著,玩一種跳躍的遊戲。
買雙尾水螈的巫師走了,羅恩走近櫃檯。
「我的老鼠,」他對女巫說,「自從我把它從埃及帶回來以後,它的顏色就有點不對勁兒。」
「把它放在櫃檯上。」女巫說著,從口袋裡抽出一副厚厚的黑眼鏡。
羅恩從衣服裡面的口袋裡把斑斑掏了出來,放在那一大籠老鼠旁邊。那些老鼠不再玩跳躍的把戲,全都擠過來湊到鐵絲籠邊,仔細打量著斑斑。
老鼠斑斑和羅恩擁有的每件東西一樣,也是二手貨(本來屬於羅恩的哥哥珀西的),一副飽受虐待的樣子。跟籠子里那些毛色光鮮的老鼠比起來,它顯得特別寒傖。
「唔,」女巫抓起斑斑說,「這隻老鼠多大了?」
「不知道,」羅恩說,「很老了,以前是我哥哥的。」
「它有什麼本事?」女巫仔細端詳著斑斑問。
「呃——」羅恩支吾著。實際上,斑斑從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有趣的本事。女巫的目光從斑斑破損的左耳朵移向它的前爪,那裡缺了一個腳趾,她大聲咂了咂嘴。
「這隻老鼠可吃了不少苦。」她說。
「珀西把它給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羅恩委屈地說。
「像這樣一隻普通老鼠或花園老鼠最多只能活三年左右。」女巫說,「我說,如果你想要一個活得時間長一點的東西,你也許願意從這裡面挑一隻……」
她指指那些黑老鼠,它們立刻又開始玩起了跳躍遊戲。羅恩咕噥道:「喜歡賣弄的傢伙。」
「好吧,如果你不想換一隻,不妨試試這種老鼠強身劑。」女巫說著,俯身從櫃檯底下拿出一隻紅色的小瓶子。
「好吧,」羅恩說,「多少錢——哎喲!」
一隻薑黃色的大傢伙突然從最高的籠子頂上躥了出來,落在羅恩腦袋上,差點兒把他給砸趴下。那大傢伙豎起身子,氣勢洶洶地朝斑斑齜牙咧嘴。
「別,克魯克山,別!」女巫喊道,可是斑斑已經像一塊肥皂似的從她手裡躥了出去,四腳朝天地落在地板上,然後跳起來奪門而逃。
「斑斑!」羅恩大喊,跟著追出了商店,哈利也跟了出去。
花了將近十分鐘,他們才找到斑斑,原來它躲到了魁地奇精品店外面的一個廢紙箱底下。羅恩把瑟瑟發抖的老鼠重新塞進口袋,直起身子,揉著自己的腦袋。
「剛才那是什麼玩意兒?」
「要麼是只大貓,要麼是只小老虎。」哈利說。
「赫敏呢?
「大概在買她的貓頭鷹吧。」
他們順著擁擠的街道返回神奇動物商店。剛走到門口,赫敏出來了,但她並沒有抱著什麼貓頭鷹。她懷裡緊緊摟著那隻薑黃色的大貓。
「你把這怪物買下來了?」羅恩嘴巴張得老大,問道。
「它多漂亮啊,是不是?」赫敏說,高興得滿臉放光。
哈利想,真是一個人一個看法啊。這隻貓薑黃色的毛蓬鬆柔軟,但它的腳明顯有點兒內八字,而且表情陰沉,長著一張古怪的柿餅臉,好像它曾經一頭撞在了磚牆上。這會兒看不見斑斑了,這隻貓心滿意足地在赫敏的懷裡打起了呼嚕。
「赫敏,這玩意兒差點兒把我的頭皮剝掉!」羅恩說。
「它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克魯克山?」赫敏說。
「斑斑怎麼辦?」羅恩指著胸前口袋裡鼓出來的那個小包,「它需要靜養,需要放鬆!有這東西在旁邊,它怎麼可能放鬆呢?」
「這倒提醒了我,你把你的老鼠強身劑給忘了。」赫敏說著,把那個小紅瓶塞進羅恩手裡,「別擔心了,克魯克山睡在我的宿舍,斑斑睡在你們宿舍。有什麼問題呢?可憐的克魯克山,那個女巫說它在那裡待了好久好久,沒有一個人要它。」
「這可真是怪了。」羅恩諷刺地說。他們出發朝破釜酒吧走去。
進了酒吧,他們發現韋斯萊先生正坐在吧台邊看《預言家日報》。
「哈利!」他抬頭一看,笑著說道,「你好嗎?」
「很好,謝謝。」哈利說,他和羅恩、赫敏帶著他們買的東西,坐到了韋斯萊先生身邊。
韋斯萊先生放下報紙,哈利看見那張他已熟悉的小天狼星布萊克的照片正朝他瞪著眼睛。
「他們還沒有抓到他嗎?」他問。
「沒有,」韋斯萊先生的神色十分嚴峻,「部里把我們都調離了正常崗位,全力以赴地去抓捕他,可是到目前為止毫無進展。」
「如果我們抓住了他,有獎金嗎?」羅恩問,「再有些錢該多好——」
「別胡說八道,羅恩。」韋斯萊先生說,離近了看,他的神情顯得非常緊張,「布萊克不可能被一個十三歲的小巫師抓住的。記住我的話吧,最後把他抓回去的肯定還是那些阿茲卡班的看守。」
就在這時,韋斯萊夫人走進了酒吧,手裡大包小包地提著買的東西,後面跟著雙胞胎兄弟弗雷德和喬治——他們將在霍格沃茨開始上五年級,還有剛被選為男生學生會主席的珀西,以及韋斯萊家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金妮。
金妮一向很喜歡哈利,現在看到哈利,似乎比平常更害羞了,這大概是因為上學期在霍格沃茨哈利曾經救過她的命。她臉漲得通紅,低聲說了句「你好」,眼睛都不敢看哈利。珀西則煞有介事地伸出手,就好像他和哈利以前不認識似的:「哈利,見到你很高興。」
「你好,珀西。」哈利忍著笑說。
「你一切都好吧?」珀西一邊跟哈利握手,一邊裝模作樣地說,那感覺像是被介紹給了市長。
「很好,謝謝——」
「哈利!」弗雷德說著,用胳膊肘把珀西推到一邊,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夥計,見到你真是太美妙了——」
「絕妙無比,」喬治說,一把推開弗雷德,搶著抓住哈利的手,「絕對妙不可言。」
珀西皺起了眉頭。
「行啦,夠了。」韋斯萊夫人說。
「媽媽!」弗雷德好像剛看見她似的,也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看見你真是心花怒放——」
「聽見沒有,夠了。」韋斯萊夫人說著,把買的東西放在一把空椅子上,「你好,哈利,親愛的。我想你一定聽說了我們的特大新聞吧?」她指著珀西胸前嶄新的銀徽章。「家裡的第二個男生學生會主席!」她說,驕傲之情溢於言表。
「也是最後一位。」弗雷德壓低聲音咕噥道。
「這一點我毫不懷疑。」韋斯萊夫人突然皺起了眉頭,「我注意到他們沒有選你們倆當級長。」
「我們要當級長幹什麼?」喬治說,似乎一想到這個念頭就令他作嘔,「它會使生活變得好沒樂趣的。」
金妮咯咯地笑出聲來。
「你們必須給妹妹樹立一個好榜樣!」韋斯萊夫人厲聲說。
「金妮有別的哥哥給她樹立榜樣呢,媽媽。」珀西高傲地說,「我上樓換衣服,準備吃飯……」
他走了,喬治舒了口氣。
「我們本來想把他關在一座金字塔里的,」他對哈利說,「可是被媽媽發現了。」
那天晚上的聚餐令人非常愉快。酒吧老闆湯姆在大廳里把三張桌子拼在一起,韋斯萊一家七口、哈利和赫敏津津有味地品嘗著五道鮮美的菜肴。
「爸爸,明天我們怎麼去國王十字車站呢?」弗雷德問,這時他們正在大口地吃一塊無比美味的巧克力蛋糕。
「部里派了兩輛車。」韋斯萊先生說。
大家都抬起頭來看著他。
「為什麼?」珀西好奇地問。
「是因為你啊,珀西,」喬治一本正經地說,「引擎罩上還插著小旗子,上面寫著HB——」
「——奇大無比的腦袋[4]。」弗雷德說。
除了珀西和韋斯萊夫人,桌上每個人都對著蛋糕笑出聲來。
「爸爸,部里為什麼要給我們派車?」珀西端著架子又問了一遍。
「噢,因為我們自己沒有汽車了,」韋斯萊先生說,「而且我又在部里工作,他們就給我行了一個方便……」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但哈利不禁注意到韋斯萊先生的耳朵紅了,就像羅恩心裡承受壓力時那樣。
「這樣太好了。」韋斯萊夫人輕快地說,「你們知道你們一共帶了多少行李嗎?在麻瓜地鐵里肯定會引起轟動……你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羅恩還沒有把他新買的東西都收進箱子,」珀西用一種忍耐了很久的口吻說,「他把它們都扔在了我的床上。」
「你最好趕緊去收拾利索,羅恩,明天早上我們不會有多少時間的。」韋斯萊夫人朝桌子這頭大聲說。羅恩不滿地瞪著珀西。
晚飯後,每個人都覺得飽飽的,昏昏欲睡。他們一個接一個地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檢查第二天的東西是否收拾好了。羅恩和珀西住在哈利的隔壁。哈利剛關上門,鎖好自己的箱子,就聽見隔牆傳來憤怒的說話聲,於是出門去看個究竟。
12號房間的門開著一道縫,珀西正在大聲叫嚷。
「它本來就在這兒,放在床頭柜上的,我摘下來擦一擦——」
「我連碰都沒碰一下,知道嗎?」羅恩吼著回答。
「怎麼啦?」哈利問。
「我的學生會主席徽章不見了。」珀西轉向哈利說道。
「斑斑的老鼠強身劑也不見了。」羅恩把他箱子里的東西都扔出來尋找,「我想大概是忘在吧台上了——」
「不把徽章給我找到,你哪兒也別想去!」珀西嚷道。
「我去拿斑斑的葯吧,我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哈利對羅恩說,然後便下樓去了。
哈利朝現已漆黑一片的吧台走去,剛走到一半,突然聽見一個單間里傳來兩個人憤怒的說話聲,隨即他聽出那是韋斯萊先生和韋斯萊夫人。他遲疑了,不想讓他們知道他聽見他們在吵架,可是,他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便停了下來,湊近單間的門。
「……不告訴他是不對的。」韋斯萊先生情緒激烈地說,「哈利有權知道。我本來想說服福吉,可他堅持要把哈利當小孩子看待。哈利已經十三歲了,他——」
「亞瑟,真相會把他嚇壞的!」韋斯萊夫人尖叫著說,「那個危險隨時存在,你真的想讓哈利心裡帶著那樣的陰影回學校嗎?看在老天的分兒上,他蒙在鼓裡倒會開心一些。」
「我不想讓他難過,我只想讓他提高警惕!」韋斯萊先生厲聲反駁,「你知道哈利和羅恩是個什麼德行,他們經常自己到處亂逛——甚至跑到了禁林里!哈利這學期千萬不能這麼做了!我真不敢想象那天晚上他從家裡逃出來會遭遇什麼危險!如果騎士公共汽車沒有把他接走,我敢肯定不等部里找到他,他就早已死了。」
「可是他沒有死,他很好,有什麼必要——」
「莫麗,他們說小天狼星布萊克瘋了,沒準他真是瘋了,但他居然有本事從阿茲卡班逃出來,大家都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事。現在已經有一個月了,還沒有一個人看見過他的影子。我不管福吉每天都在跟《預言家日報》說些什麼,反正我們在逮捕布萊克的事情上毫無進展,就像發明會自動拼寫的魔杖一樣。只有一點我們可以肯定:布萊克在找——」
「可是哈利待在霍格沃茨是絕對安全的。」
「我們還以為阿茲卡班是絕對安全的呢。既然布萊克能從阿茲卡班越獄逃跑,他肯定有本事闖進霍格沃茨。」
「可是誰也不能真正肯定布萊克是在找哈利——」
咚,什麼東西砸在木頭上的聲音,哈利猜想肯定是韋斯萊先生用拳頭敲了一下桌子。
「莫麗,我還要告訴你多少遍呢?報紙上沒有報道,因為福吉想捂著蓋子,可是布萊克逃跑的那天夜裡福吉就去了阿茲卡班。看守們告訴福吉,很長時間以來,布萊克一直在說夢話,翻來覆去總是那一句話:『他在霍格沃茨……他在霍格沃茨。』布萊克精神錯亂了,莫麗,他想要哈利的命。要我說,他以為殺死哈利就能使神秘人東山再起。哈利阻止神秘人的那天夜裡,布萊克失去了一切,他獨自在阿茲卡班待了十二年,整天琢磨這件事……」
沉默。
哈利往門上貼得更緊了,努力想多聽到一些。
「好吧,亞瑟,你肯定是認為這樣合適才這樣做的。但是你忘記了阿不思·鄧布利多。我認為,只要是鄧布利多在當校長,霍格沃茨就沒有什麼能夠傷害到哈利。我想,這些情況鄧布利多都知道吧?」
「他當然知道。我們得去問他是否同意阿茲卡班的看守在學校入口駐防。他對此不太高興,但還是同意了。」
「不高興?他們不是被派去抓布萊克的嗎,他為什麼不高興?」
「鄧布利多不喜歡阿茲卡班的看守。」韋斯萊先生語氣沉重地說,「要說起來,其實我也不喜歡……但是要對付一個像布萊克那樣的巫師,有時候不得不跟你本來避之唯恐不及的人聯起手來。」
「如果他們救了哈利——」
「——那我再也不會說他們一個字的壞話。」韋斯萊先生疲倦地說,「太晚了,莫麗,我們最好上樓……」
哈利聽見椅子挪動的聲音,他趕緊躡手躡腳地順著過道跑到吧台後面躲了起來。單間的門開了,幾秒鐘後傳來了腳步聲,他知道韋斯萊夫婦上樓去了。
那瓶老鼠強身劑就在他們剛才坐過的桌子底下。哈利一直等到韋斯萊夫婦房間的門關上了,才拿著瓶子回到樓上。
弗雷德和喬治蹲在樓梯平台的暗處,笑得喘不過氣來。他們聽著珀西為了找他那枚徽章,正把他和羅恩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是我們拿的,」弗雷德小聲對哈利說,「我們對它進行了改造。」
徽章上的字變成了大頭鬼。
哈利忍住笑,過去把老鼠強身劑給了羅恩,然後便回屋關上門,躺在了床上。
這麼說小天狼星布萊克是在找他。這下子就全明白了。福吉對他這麼寬宏大量,是因為他看到哈利還活著大鬆了一口氣。福吉叫哈利保證不離開對角巷,是因為這兒有這麼多巫師可以照看他。福吉還從部里派了兩輛車,明天送他們大家去車站,這樣韋斯萊一家就可以照應哈利,一直到他安全坐上火車。
哈利躺在那裡,聽著隔壁傳來的沉悶的叫嚷聲,奇怪自己怎麼並不覺得很害怕。小天狼星布萊克曾經用一個咒語殺害了十三個人,韋斯萊夫婦顯然以為,哈利一旦知道真相肯定會十分恐慌。但哈利碰巧從心底里贊成韋斯萊夫人的觀點,認為阿不思·鄧布利多在哪裡,哪裡便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人們不是總說,伏地魔這輩子只害怕過鄧布利多一個人嗎?布萊克是伏地魔最得力的助手,肯定也會同樣害怕鄧布利多的。
還有人人都在談論的這些阿茲卡班看守。他們似乎令大多數人聞風喪膽,有他們駐守在學校周圍,布萊克闖進來的可能性似乎微乎其微。
不過,最讓哈利煩惱的,是他去霍格莫德村的希望現在看來完全破滅了。布萊克沒有抓住,誰也不會讓哈利離開安全的城堡的。事實上,哈利懷疑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嚴密監視,直到危險過去。
他瞪眼望著漆黑的天花板。難道他們認為他不能照顧自己?他曾經三次逃脫了伏地魔的魔爪,他並不是一個毫無本事的廢物……
突然,他腦海里浮現出木蘭花新月街暗處那個獸類的身影。當你知道厄運即將到來時該怎麼辦……
「我不會被殺死的。」哈利大聲說。
「這才是好樣的,親愛的。」他的鏡子睡意矇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