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南有樛木

  風菱此刻的表現實非尋常,在太一眼中看到的畫面則是所有周邊景物都消失了,只剩她的小臉,而且動人可愛,像一朵嬌艷的薔薇,明知有刺,卻忍不住要去摘采。


  而其實,並非太一太過迷戀於她,他之所以會看到如此的景象,是風菱在說話間不動聲色地給他施了魅惑之術,好讓他依從自己,心甘情願地給她寶貝。


  當然,這種超越了地仙境的魅術,常人是無法抵擋的,可那是常人,不是太一,他雖然看到了景象,卻很是平靜地反問道:「你覺得你對我施魅術有用?」


  風菱聽到太一的反問,顯然臉上露出了驚詫的表情,而纏繞在她附近的淡淡的胭脂香氣,也因為她自己的打岔消散了去,魅惑之術不破而解。


  不應該呀?風菱對自己的法術還是極為自信的,雖說她不大常用此術,多是憑藉自身狡猾蠱惑人心的,但一旦用了,威力還是應該驚人才對,自少能從太一口中得到單單的一個「好」字,而非這麼多字。


  難道因為不常用,手法生疏了?

  風菱細細打量著太一若無其事,甚至有些嘲諷之意的表情,覺得大約問題不是出自於她身上,而是太一有什麼克制此術的秘法,故而不解道:「為何沒用?你難道要說你心如磐石?凡蠱惑心神的法術在你身上都不起作用?」


  然而太一對此隨意的,平淡的,一本正經道:「不是,我只是想說,我沒有元神。」


  咳咳!風菱聞之,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她居然忘了太一先前說過他只有一魂兩魄,那麼連元神都沒有的傢伙,她還指望他能中術。而且別說中術了,就算殺了他,他也死不了,也難怪這傢伙捨得把那什麼攻防至寶給她,原來是他壓根用不到。


  還真是相處了這麼久,誰也沒占著誰的便宜,就算最後一日了,也不讓她得點好處。


  風菱嘟起了嘴,不滿意地將腦袋杵在了手掌心上,懨懨地頹了。


  不過她倒沒想到,先前裝得迷人嫵媚的模樣沒得到太一的認同,這會兒眼睛都翻成了死魚眼,倒卻惹得太一鬆了口:「那你想要何物?」


  風菱一頓,來了精神,將腦袋微微向內側一偏,嘗試著解答道:「你的琴。」


  「因為那是用玉石做的?」


  「是。」


  話音一落,只聽太一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似乎有表現出他果然猜對了的模樣,伸手化出了他總是閑時自娛的那把古琴,架到了案幾之上。


  這琴並非什麼法寶,風菱要琴,的的確確是看它是純玉打造的,很值幾文錢,因而要來,打算著若哪一天她不小心破了產,到底可以將玉琴給賣了。


  面對金錢,風菱一向都是如此「單純」…


  帳中香鼎冒出了裊裊的香煙,落到琴台之上,給琴披了一抹薄霧,如穿霓裳衣衫,話到此處,今夜也漸漸過去了。


  第二日,不過晌午,便有人來探營,據說是來接太一的,風菱沒有出現,只交代了張廣等人放行就是,而因風菱有言,張廣等人便未有多加詢問,這才道是,太一要走了。


  這太一雖未做過雷澤軍的人,要說他當醫術高明的醫師,他也只治過風菱一人,不過到底和雷澤軍在一起久了,也算是同甘共苦共患難過,還是有些交情。因而聽聞太一要走,幾位將軍都來相送了。


  這其中最多愁善感,又喜悲泣的陳兵在送別時,不免又哭上一場。


  只見他揉著眼睛,用袖子擦著鼻涕,悲從中來。其實,風菱一直不明白陳兵的淚點究竟在哪,要想他可是殺人如麻的神箭手,動不動就被感動得痛哭流涕,也不知在殺人的時候是怎樣的情懷。


  但這也是陳兵的一大特色,風菱委實不好阻攔,好在今日風菱不在,倒無需看這糟心的一幕。


  這會兒陳兵邊哭,邊道:「先生這就走了?主上也不曾挽留相送一下…嗚…明明有情,卻不在一起…」


  話音未落,陳兵就被蘇士通的手拐捅了一下,示意他話多了,而後便聽蘇士通打哈哈道:「那先生,我們就不遠送了,還請先生珍重。」


  太一點了點頭,來接他的人是兩名看起來像人族的妖族,駕有馬車,車上還有一名車夫,像是長途跋涉而來。


  不過幾位將軍也沒細問,只目送著太一轉身向馬車而去,幾乎是頭也沒回。


  就在這時,遠處的軍營中傳來了琴聲,是太一的琴,有人在哼唱著曲子,一首古老的曲,曲詞大意: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這是一曲沒有半點憂傷的曲子,而曲中之意也只有滿溢的祝福,願之安享太平福祿。


  太一聞之,腳步微頓,停了停,不由唇角捎起了半縷笑意,隨即,他的腳履踏上了車沿,揚長而去。


  軍帳之中,風菱的琴聲停了,今日也只有暘曄一人仍在她帳中修習功課,原本暘曄也打算去送行的,只不過臨時想想又作罷了,風菱曾有問他為何。


  他答說:「我覺著今日師父更需要人陪。」


  風菱笑笑,給了一句暘曄聽不懂的言回:「為師見過太多的離別之苦,倒並不覺得別乃煩憂之事,因別離而生痴情,等待得越久,重逢之時才會更加歡喜。」


  暘曄聞之不解道:「師父說的是太一先生,還是帝俊師丈。」


  而後風菱卻笑而不回了。


  此時,風菱收了琴台,貧瘠之地的風從帳外吹了進來,吹動了她飄逸的長發,她長發未綰,那過腰的墨發鋪到了地面之上,倒讓人不禁想起了昨夜。


  捫心自言,風菱心念道:「若你是他,我自當歡喜,如若不是,那我亦不會妄自暗悔遇見過你。」


  不需多時,雷澤軍又再次起行了,奔向了萬里草原,宛如奔騰的狼群,正在尋找著待宰羔羊。


  這一刻,時令四月,在經歷了十二年的混戰下,遺棄大陸的諸侯勢力開始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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