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塵埃落定

  風菱點了點頭,救命恩人嘛,還是要客氣的,雖然恩人斷了她的財路,風菱也不能挾私報復。


  更何況,風菱之所以不拜他,也並非真如風菱說辭那般。


  而是在見到紅雲之後,不知為何她腦海里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能拜!


  好吧,不拜就不拜吧,反正風菱胡吹亂造的功力也不是今天才形成的。就說礙於身為招妖幡主,不能拜,好像沒什麼毛病。


  至於紅雲猜不猜得出她心思,那大約也不在風菱思考範圍內,反正他也一笑視之了,留著吳小俊懵懵懂懂。


  於是風菱還是很誠懇的應道:「老祖請說,風菱若知道,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紅雲見風菱認真,便就問到:「老祖我想問問小友,是否認識帝俊?」


  「不曾認識。」風菱想了想答道。她沒有說謊,她的確不認識帝俊。不,或者說她只認識夫君道人,至今不知夫君道人叫「帝俊」。


  聽到風菱的回答,紅雲仔細打量著風菱小臉,確認她沒有說謊后,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暗啞的聲音從喉嚨中傳了出來:「他沒來過?難道是我算錯了。」隨即皺起了眉頭,掐了掐指,徑自又念到,「看來真給鎮元子說中了…」


  紅雲的自言傳進了風菱耳朵,她不明所以,不知為何紅雲老祖會覺得她應該認識那個叫「帝俊」的霸道名字,因而莫名其妙道:「老祖覺得我應該認識他?」


  被風菱的話喚醒,紅雲一抬頭,就看到風菱眨巴眨巴的水靈靈大眼睛,微微躇神,隨即笑了開,道:「哈哈,無事無事,我紅雲一向不信天命,罷了!」


  話音一落,紅雲也不顧面前兩位小友奇怪的眼神,一揮手,架起了一道紫云:「兩位小友,我等有緣再聚,只是切記,切不可將吾今日到來之事告知別人。」說罷,只見紫雲高懸,不過一瞬便失去了蹤跡。


  很快,紫雲消散,身後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而聽著腳步聲,風菱兩人明白,是孤山下的救兵來了,只是此事已經煙消雲散,昨日的壯烈早不見了蹤跡。


  唯一可慶幸的是他們活了下來,能把昨日種種傳遞出去,虛牛沒有白死。


  片刻,孟國太史令——清風道長帶著眾人趕到了,眼見還在昏迷的無上法王,和一身重傷卻還在站立的兩個小輩,不知是吃驚多些,還是傷懷多些,總之滿眼複雜。


  而當他詢問起事件經過時,吳小俊和風菱答的基本屬實,除了最後風菱招出末芝,及紅雲收尾一事,兩人將其經過隱瞞了。


  一場事實道出,風菱秉承先前讓吳小俊背鍋的心態,把最後收尾成果全塞給了吳小俊——就說是當時儲犍在擊打無上法王致其昏厥得意之時,吳小俊趁機攻其不備,僥勝了儲犍云云。


  而風菱杜撰,自有風菱的本事,竟讓清風沒有懷疑,還真信了最終時刻,吳小俊險勝儲犍,為民除魔,也因此阻止了九州和僧伽羅國的大戰。


  在此之後,眾人一方面為了祭奠孤山陣亡的修士們,一方面為了慶賀安然平穩地守住了九州的太平,而下山。


  此時,已日上三竿,好消息總是傳得很快,在吳小俊等人回城之時,已有孟國大司寇守在孤山腳下,列隊歡迎了。


  從今日起,吳小俊名聲大噪,一日千里,被後來譽為「酒仙」,當然這是后話。


  回程之後,因夜郎城總督極力邀請,將清風道長等道門代表,以及已經冰釋前嫌的沙門代表一同請到了總督府,當然被邀請者還有此次頭功的,吳小俊。


  見眾人有說有笑的往總督府走去,風菱緩了緩腳步,向吳小俊道:「吳兄,今日夜宴我就不去了,大戰之後,身體不舒服,想回去歇著。」


  吳小俊見風菱已稍稍恢復了面色,卻深瞳無光,忙問到:「阿菱是不是因為逝者傷情,不想參加酒宴?可是,如今道門和沙門剛剛解開誤會,許多事宜還需商議,我們還是得去一趟。」


  風菱擺了擺手,笑道:「哪能傷情,我心這麼寬…是真不舒服,去酒宴的事你一個人應付得了。」


  見風菱如此豁達,吳小俊也放舒了心情,將之前借來收無上法王的乾坤袋還給了風菱,點頭道:「也好,那你回去歇著。我去應付他們。」


  話音一落,風菱再次給了個笑臉,忽地抓過了乾坤袋,就跑走了。


  一路上,人流涌動,因夜郎城事件的塵埃落定,百姓們都出來慶祝了,當然也有一睹英雄風采之意。


  風菱從人群身邊穿過,聽到他們的議論聲,心底卻跟沉了塊大石頭。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迷茫,直到跑到客棧中,神海都好似飄忽一般,而經過眾人時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際盤桓。


  她聽到他們談論著:


  「唉唉,我怎麼聽說有一個妖怪救了探山隊一行人。」


  「那是妖族,別把人說成『妖怪』。」


  「什麼妖族?道長說清楚,妖族救了人是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樣的妖族?」


  「唉,是個耿介善良的妖族。」


  …


  他們的聲音好像夢魘,在風菱腦海徘徊,揮之不去,總是讓她不經意憶起虛牛的模樣,那一幕幕與虛牛相處的記憶襲來,扯得風菱胸口深疼。


  風菱此時像極了落荒而逃,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在逃著什麼,躲著什麼,直到風菱逃進客棧中的客房,背靠著將門合上,風菱明白了,她在逃避眼淚。


  此刻,沒有開窗的客房中,只有灰濛濛的光線滲著,看不清風菱的模樣,只能見她低著頭,像是在拚命忍著什麼。


  是的,她在忍,她從在虛牛死的那一刻就在忍,忍住不去想虛牛在上山後老實地說「你說得有理,還是結伴同行的好。」;忍住不去想,虛牛自願請命進入腐林幻境的模樣;忍住不去想,那個憨實之人最後說的「您一定要活著」。


  昨夜的血雨腥風歷歷在目,風菱晃動著腦袋,想把一切當作只是做了一場夢,把那些見過的,又離開的人甩出腦海。


  這時,風菱沒有注意,房間里竟然除她以外還有一個人。


  那人站在桌旁,一身如烈陽揮灑的絳紅長袍,眉眼深邃不見底,冷靜如精雕的薄唇,而手中還端著一碗什麼在攪著。


  此人似乎在這裡好一會了,他見風菱進來后,居然沒看見他,而是在靠著門,也不往屋裡走,於是改了改原本坐在桌旁的姿勢,站起身來,繼續拿著手中的碗,向風菱處走了幾步。


  終於,半響,此人發出了聲音,用他低啞帶著好聽磁性的聲音,張了張薄唇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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